啊！啊！啊！

    小青，我，還有嫂子的連聲尖叫，劃破嵩槐莊的脖頸，在陰森靜謐的后半夜，越發顯得鬼氣森森。

    緊接著是靜，可怕的靜。

    大家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當，當，當！墻上的老式鬧鐘響了三下，凌晨三點了。

    哥忽然哆嗦著說，有個鬼故事叫，凌晨三點我來找你……

    啊，求求你！

    你不要說啦！

    大家齊聲打斷哥的話。

    那咋辦哩，這，這都啥事啊，大半輩子了第一次遇到這事兒！四槐叔強裝鎮定地說。

    哥說，要不，打電話問問棗花吧。

    這么晚了，會不會？嫂子猶豫著。

    打吧，打吧，快打！我和小青不迭聲地說，因為確實已經嚇壞了。

    棗花作為“上神爺”的化身，此刻提起她，讓我們覺得安全。

    那時候還沒有手機，固定電話在樓上哥嫂的房間，誰都獨自上樓打。

    哥和四槐叔是屋里的男子漢，他們倆決定結伴上去。

    不行，不行啊，我怕！看到剩下的都是娘們兒，小青死活不讓她爹出門。

    哥撞了撞膽，說自己去。嫂子又不同意，說一個人太危險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么辦。

    我知道嫂子和小青一樣，是自己太害怕，不敢讓哥離開。

    最后，商量來商量去，怎樣都不行，只好作罷。

    一行人在寒冷漆黑、陰森恐怖的夜里，抖抖索索擠坐在一起，互相取暖壯膽。

    我大概后來睡著了吧，夢里全是哥掉在地上的那張冥幣和那個飄著走路的長發女人。

    ……

    我醒來的時候，天大亮了。

    棗花已經來過。

    據說，“上神爺”再次做出了指示。楊保田實在死得太兇，不是鎮棺木就可以解決問題的，需要遷墳，換一塊風水好的墳地，方能解決問題。而且，要在夜里遷，因為白天光線太亮，見了光就不靈了。

    如今想來，那可真是個艱難的工程。

    在農村，遷墳也算是個大事了。可正是寒天凍地、三九冰上走的節氣，加上楊保田的兒子媳婦平日里為人刻薄尖酸，因此沒有幾個人愿意大半夜冒著嚴寒，幫他們家遷墳。

    楊保田的兒孫們，本來就懶得費事折騰，更懶得搭理棗花的瘋言瘋語，也就找借口撂了挑子。

    這可急壞了我們兩家。哥的詭異經歷和桶嬸日日的鬧騰令我和嫂子的神經幾近崩潰，而桶嬸的瘋瘋癲癲又令四槐叔一家日夜焦慮、百愁莫展。

    眼看事情難有轉機的時候，哥忽然提起了楊振南，提起了楊叔承諾過的兩萬塊彩禮錢。

    我這才想起，這些天被桶嬸、棗花的事情和哥的恐怖經歷一鬧，都忘記還有楊叔的那茬子事兒了，甚至都忘記自己肚子里還懷著楊光的孩子呢！

    說來也怪，別人懷孕的時候，好像都有孕吐等不適反應，我卻像沒事人似的，該吃吃，該喝喝，除了之前住在楊叔家里，早起時候有點兒惡心之外，現在這段時期卻是啥反應都沒了。

    讓楊振南幫忙遷墳吧，帶上楊光，算倆勞力了。哥說。

    不行，楊叔年紀大了，楊光還在學校呢。我極力反對。

    年紀大了，就不能干活了嗎？他身體不是還挺硬朗嗎？再說他才六十多歲，農村人，哪個不是干活干到六七十歲？哥一張嘴就是一大串。

    哥停了一下，又說，還有，楊光也都十六七歲的男人了，長得牛高馬大的，哪里不能干活了？

    我依然不同意，我的楊光是未來的大學生，是要拿筆桿子坐辦公室的，哪里能做這樣的下三濫的事情！

    燕子，你別不懂事，這也是為了娘好嗎？娘在九泉之下不能安息，才附在桶嬸身上鬧，你忍心嗎？你還是不是娘的閨女？

    我居然無言以對！

    可是，可是……

    嫂子搶過話說，別可是了，你們有了孩子，他也算是咱家的人，實際上就是咱家的女婿了，出點力氣孝敬孝敬娘，難道不應該嗎？

    我再次無言以對！

    看我猶豫不決的樣子，哥說，好了，好了，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既然馬上就是一家人了，兩萬的彩禮錢，減到一萬吧，省得別人說我楊某人賣妹子！

    提到減少彩禮錢，嫂子想反駁，可是張了張嘴，最終什么都沒說。

    ……

    給楊保田遷墳的那個夜里，哥和四槐叔都去幫忙了。

    我、嫂子和小青在家里守著依然瘋瘋癲癲的桶嬸，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朦朦朧朧地，不知到了什么時辰。

    墳地出事了！桶嬸忽然大叫一聲。

    我們都立時清醒過來。

    這時，哥跌跌撞撞地闖進門來。

    “不好了，墳頂塌方了，砸到了楊振南和楊豬！”哥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