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名聯

    那天上午，我正坐在酒樓辦公室一邊翻看菜譜和白酒的清單，一邊挖空心思攪盡腦汁思考如何將我的“魔鬼培訓班”在極短時間內辦出起色，辦出成效，能把所有員工都訓練得如鷹隼一般，當顧客踏進佛光酒樓第一步時，我們的任何一位員工都能一眼看穿他們進佛光酒樓除了吃喝之外的另一類需求，再發揮“鐃鉤效應”，報出切合他們需求的酒名菜名時，蔡經理匆匆進來，驚乍乍地對我說：“呂總，今天遇到個奇怪事。”

    自從艷冰宣布我到佛光酒樓來主持全盤工作后，蔡經理雖然有過幾天的不愉快，但很快見了我就客氣起來，不僅見不到往日那種孤僻、刻板的“撲克臉”，更是時不時就用那雙很會**男人的眼睛向我放電。

    “什么怪事？”我很禮貌地將手中菜譜酒單放開，并示意她坐到桌前沙發上。

    她不坐，只是走到桌前，雙手撐著桌面，又妖狐般放了一次電，說：“今天遇到一個奇怪顧客！”

    “奇怪的顧客？怎么個奇怪法？”她那電力很足，我不敢正視，只裝著收撿桌上的菜譜酒單。

    “早上來了一個吃早餐的老頭，大清早的，他一個人點了四個大菜，又是肉又是酒的，足足花了一兩百塊錢，可吃過以后，他還是坐著不走，我以為他是要買單，，叫小粉臉去問他，你猜他怎么說？”

    “嗯？”

    “他說要見經理！”

    “你不就是嗎？”

    “他似乎知道我是業務經理，說一定要見一把手。”

    我“哦”了一聲，問：“他神經正常嗎？”

    “正常得很呀！”

    “沒問他要見經理的原因？”

    “他就是說要見經理。”

    顧客至上。顧客要主動見我，這是天大的好事，我立即讓蔡經理帶去見那位老者。

    下到一樓，進得一號餐廳，見偌大個餐廳，那張足足可坐十八人的圓桌旁，只靜靜地坐著一位耄耋老人。老人一身休閑裝，打著紫紅領帶，面部清癯，滿頭的背裝銀發更顯得他精神矍爍。見我進來，他隨手將放在臨近那張椅上的黑皮包提放到餐桌上。

    “先生，你找我？”我明知故問。

    “你是這里的老板嗎？”

    “不敢。您有什么需要我服務嗎？”

    老者看了我一眼，說：“今天遇到一件麻煩事了，想同你做個商量。”

    “您說。”我已潛意識地微微欠著身。

    “老板，早些年，我在鄉下文化站工作，現在文化站都名存實亡了，我也退休了，可那份文化情結總是不死啊，平時就想搞點寫寫畫畫。不怕你見笑， 別人的字畫，一掛出去就有人買了，特別是那些企業上的老板，一出手，一張畫一幅字，就是幾百幾千甚至上萬，可我的字畫一張也賣不出去。”說到這里，老人朝門外看了看，說：“聽說只要帶著虔誠之心到你這佛光酒樓來吃喝一頓，就能想啥得啥，于是我昨天就和老伴說好，這一大早就來了。誰知這酒也喝了，肉也吃了，可買單的錢沒了。我記得清清楚楚，老伴早上給我的三百塊錢就裝在這包里，現在一張也沒了！”說著，老者拉開桌上背包，用手在里面翻找。

    我問：“是不是給扒手扒了？”

    “怎么會呢？這錢是塞在身份證封套里，要真是遇上扒手，那還不連身份證一起扒走？你看，你看，身份證不是還在這里！”說著，老人從黑皮包里翻出一只手袋，從手袋里拿出自己的身份證給我看。

    我和蔡經理都睜大眼睛看那身份證。

    “真是放在這里嗎？”蔡經理不放心，又將眼睛湊到身份證前看了看。

    “就是今早上的事，還能記錯？”老人說著，微微嘆了口氣，“這要傳出去，別人一定會說我這個老頭純是來騙吃騙喝的，佛更是會怪罪我的，那我這一趟不是白來了？”

    我相信老者的話是真的，就勸：“老先生，我們這佛光酒樓，講的就是一份真誠。你老人家說的話，我們相信。沒事的，真的沒錢，那這單就不用買了，就算是佛對您的饋贈吧”

    “不不不，無功不受祿。我人雖是老了，但從不做沾別人便宜的事……老總，喊你來，就是想同你商量，現在不是講究互利雙贏嗎？現在我錢沒了，但我還可以給你做點事……”

    “給我做事？”

    “是啊。我來的時候，見你這酒樓什么都配得齊齊全全，就是門前那兩根立柱上空空如也。這么有創意的酒樓，怎么就沒一副與之相匹配的楹聯呢？”

    老人這一說，我喜得幾乎要跳躍起來，忙說：“老先生，您會寫楹聯？”

    “你這位老總，還記得宋朝那個大文學家東坡先生為一家老太婆燒餅店題匾額的故事嗎？那可了不得呀！自從東坡先生為燒餅店題了匾額，那生意就爆啦！老朽雖然不敢與東坡先生相提并論，但寫楹聯這事，我還是略通一二！”

    這真叫踏破鐵鞋沒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呀！我激動得拉住老先生的手，使勁地抖動：“太巧了！太巧了！”

    我立馬叫蔡經理去準備筆墨，并叮囑宣紙要買最好的。

    “不不，什么都不要，我這里全有。走，這就去寫！”說著，老人收撿起桌上那只鼓囊囊的黑皮包。

    我知道，這些年，那些愛好寫字作畫的人，常常是將他們的筆墨印章隨時帶在身旁，于是就說：“那也好，寫過之后，我會給老先生潤筆費的。”

    老者用責備的眼光看了我一下，說：“老總這么說就見外了！我不是說過，這楹聯是我獻給佛的，怎么還要潤筆費？”

    “那你的紙張錢，我總得給吧？”

    “什么紙張錢？我就在那立柱上寫！”

    啊？我吃驚了，這佛光酒樓大門前的立柱可不是一般的立柱啊！它高為四點八米，粗得兩人合抱。我見過凡是在這么粗壯高大的立柱上寫字，幾乎都是事先在下面寫好，或是用電腦做好，再臨摹或者張帖上去。老先生要在這既壯又圓的立柱上揮毫潑墨，能行嗎？

    老人似乎已看出我的懷疑，說：“你放心好了。快去找個梯子來。”

    “先生，這楹聯用什么字體呢？”我是受艷冰的委托來改造這個酒樓，因而不得不對這里的每一個細節都考慮慎重，何況還是門面上的事哩。

    “這你不必擔心。快去把梯子找來。”說著，老人已拎包向門口走去。

    “老先生，還有，這楹聯用什么顏色好？”我盯在老人身后問。

    老先生顯然不耐煩了，回頭看了我一下，問：“有人搬梯子了？最好是人字梯！”

    “好好好，我去搬，我去搬。”這時，我已完全忘了我是這里的老總，已完全成了老先生的一個助手。當我將那二米八的鋁合金人字梯搬來時，他已做好了寫字前的一切準備。“鈦金粉，怎么樣？”老人一邊用手中斗筆在油漆桶中蘸墨，一邊問我。見我點頭，他又用斗筆指著右邊的立柱說：“你這立柱的底色是大紅，配上這金黃，不僅讓人遠遠看到這里金壁輝煌，更是符合佛光酒樓的意境。”

    我立即想到艷冰這個家族歷來最喜愛的就是這種顏色！

    “好好好好好好……”終于找到了企盼已久的大文豪了，我已高興得不知如何說話。

    幸虧在場的蔡經理為我說了：“能遇到老先生來為佛光酒樓寫楹聯，真是佛的保佑啊！”

    就在我們說話之間，大門楹聯的上聯已寫好，先生下了人字梯，退到離大門三米遠的地方，一手提墨桶，一手拿斗筆，微昂頭，瞇縫著雙眼，將頭左右側動了兩下，似乎既在欣賞他這片刻的杰作，又像是在挑剔那豎寫的兩行鈦金大字。

    對于字體，我不甚了解，但對楹聯上聯的文字，我不得不擊掌叫好！

    上聯寫的是：

    佛不沾酒酒能醍醐灌頂   故佛佑眾生   多飲此處酒

    這時，酒樓門前已來了很多圍觀人，吹叔和湛老師他們也來了，一個個無不拍手稱贊，夸獎這字筆力遒勁、渾圓，處處顯得端莊穩健。

    就在圍觀者一片喝彩的瞬間，下聯又出來，我們抬頭看去，那是：

    酒非玷佛佛可指點迷津   以酒醒心竅  想啥就得啥

    圍觀者自然又是一番贊嘆、議論。

    “寧哥——”就在這時，一個極其熟悉的聲音飛過來，我轉身看去，就見遠處一個女孩像蛺蝶樣向我撲來。

    “菲菲？”

    不等我喊出，庾菲菲已撲到我面前，也不顧眾人在場，伸出兩只長胳膊，緊緊地吊掛在我的脖頸上。

    “寧哥，太好了！太好了！”

    “注意影響，瞧這么多人！”我掰著她的雙手。

    “怕什么？艷冰姐也不在！”菲菲還是緊緊地吊著我的脖頸不放。

    “你說，你說，什么太好了？”我一邊繼續掰著她的手，一邊找話轉移目標。

    庾菲菲松開手，偏著腦袋對立柱上楹聯閃了閃眼睛，隨即像朗誦詩樣說道：“多么帖切的楹聯，多么時尚的楹聯！只要你是個有心者，看了這樣的楹聯，能不心動嗎？能不浮想聯翩嗎？能不想盡快入駐佛光酒樓，一品她的美味佳肴……”

    這時，蔡經理高興了，用手機敲了一下我的肩膀，說：“怎么樣？合格吧？”

    我一頭霧水，問：“什么合格？”

    “佛光酒樓需要的文宣小姐呀！”

    聽蔡經理這么一說，我頓時明白過來，高興得竟忘了有眾人在場，抱起庾菲菲就地足足旋了三圈！

    這時我才想起那位題寫楹聯的老先生，四處張望，但已不知了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