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或多或少，人們都在表演，扮演不同的角色，演繹著美好和幸福；夜色中，不為人見的，才最真實，可能丑陋不堪。 周末，傍晚，二環，車流一片。 逸云在輔道游走，年輕時，寧愿爬山打球，也不肯去趟那500米的平路。如今，卻非常享受一個人的散步冥想。旁邊沒有人，不用說話，不用應酬，就這樣無聲走著。 走到一塊廣告牌前，抬頭一看，某著名影星手拿一盒保健品沖自己微笑，旁邊，一句耳熟能詳的廣告詞：女人，就應該對自己好一些。似乎在提醒自己，馬上要走進四十不惑了，終于可以以老女人自居了。 廣告牌上的女星，一個人從大陸到香港，從最初的遭人歧視，到最后星光萬丈，成名后，還遭遇了婚變、被豪門拋棄、黑社會綁架勒索等一系列頗具戲劇性的變故。然而，從藝數十年，和那些初出茅廬的青春女星相比，這位女星絲毫沒有被命運的磨難和不堪擊倒。反而越活越優雅，自信，繼而被越來越多的廣告商青睞，不管出席任何場合，始終面帶微笑，就好像那些事情從來沒有在自己身上發生過一樣。一次，在作為某品牌代言人，接受電視臺采訪時，女星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話：感謝那些發生在我身上的事，作為女人，在這個世界上活著很不容易，所以，我們一定要關愛自己，不管做什么事情，一定要發自本心。多問問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才能越活越明白，越活越自在，不會被任何事情束縛，才能更好地愛家人，愛身邊人。 又想起張愛玲，和這位女星相比，張愛玲演繹的又是另一種生命線。婚姻或者感情，是女人才情的墳墓。張愛玲的不喜跟人打交道，逸云有些共鳴，喜歡安靜，曾經工作中的觥籌交錯，很多人覺得是成功的標志，卻讓她身心疲憊不堪。 確實不知該如何評判自己當下的生活。禁不住自問：想極致地去追求生活的意義，像兩屆奧數金獎獲得者一樣出世入定嗎？ 凡世的成功需要的繁瑣，應酬，毅力，有嗎？ 跟自己較勁，追求房子車子票子的生活，想嗎？ 在朋友圈里煲可口不可口的心靈雞湯，對嗎？ 找到體制內工作的意義了嗎？ 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嗎？

    新單位同事大都很年輕，逸云喜歡看漂亮的小男孩，對高挑美麗的小女孩毫無同性排斥，有時還會忍不住“吃吃豆腐”，擰擰小臉，拍拍肩膀——誰讓對方那么年輕水嫩。 逸云曾經對老公說：在能夠保持自律的前提下，老男人盡可以光明正大的欣賞年輕異性，這對保持心理年輕身體健康有積極效果。 看來，是真的老了，才會有這樣的心態。至少，不能成為自己二十多歲時遇到的那種讓年輕人痛恨的老女人。 正在車水馬龍，汽車轟鳴的馬路上胡思亂想著，手機響起。 看著手機屏幕顯示“月影”兩個字，逸云微微怔了一下，已經有一段日子沒有聯系了，這次，又是什么事情？ 猶豫過后，逸云還是按了接聽鍵。電話那邊的月影，聲音虛弱微顫： “云，我生病了，很嚴重的病，醫生說可能要做開顱手術。” “開顱？”逸云有些驚訝，三天前，碰到球隊的球友，說起上個月還見到月影，活蹦亂跳的，怎么就突然住院還要做開顱這么大的手術了？ “我怕以后都沒機會見了，所以告訴你一聲。”月影輕聲說完，又告訴她所住醫院的名字，之后便掛斷電話。 月影沒有說讓逸云去看望她之類的話，但她知道，月影希望她去。 正當逸云糾結是該去醫院探望，還是直接打2萬塊錢到月影的賬號上。第二天，又接到月影的電話，告知，如果中午前到不了醫院，就不用去了。做手術要排隊，醫生讓她回家等通知。 這個月影，又在搞什么？

    和月影相識，是在逸云最愛的球場。 幾年前，身體狀況已經影響到生活質量，逸云便打起精神，休復身體。在網上找到一個新開的球館，因為偏僻，周末上午基本沒人。逸云一個人練發球，發呆。很享受這狀態，并不需要有對手。 新單位工作比較隨手，忙而不亂，逸云便將打球的時間改為下班后，有個地方出出汗，保持身心健康，這讓逸云找回在校隊的感覺。 這天，隊友讓一個30來歲，短發高挑的姑娘和逸云打對手，幾拍后，逸云就知道對方是專業選手。打完球，隊里請晚餐，不喜熱鬧的逸云居然很自然就跟上了，晚餐人不多，逸云不是計劃內的。她一貫不愛派吧，吃喝基本不去，誰勸也沒用，這次鬼使神差地想去，連客氣推辭下都沒有。 用餐時，隊友們閑聊，逸云才知道剛才和自己打對手那姑娘就是隊里的傳說，美女大咖月影。曾是專業運動員，并不常來。逸云在人前不善言語，席間月影很照顧她，逸云覺得這個女孩溫柔懂事。 逸云漸漸打球又沒了心氣兒，勉強一月一次的節奏。體力弱，歇得多，和月影沒再打過對手。偶爾遇到，月影會過來挽住她胳膊，陪她坐會兒，說會兒話。偶爾球隊在旁邊小館聚餐，月影總特意等著逸云，挽著胳膊說著話兒一路溜達。 月影是隊里的明星，逸云跟著也受些關注，隊友們譏笑倆人是云月組合。月影和別的隊友話語很少，卻對自己很好，她想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氣味相投吧。 若不是那一場球賽，恐怕逸云就和月影繼續保持這種平淡的交往模式。

    和月影相識，是在逸云最愛的球場。 幾年前，身體狀況已經影響到生活質量，逸云便打起精神，休復身體。在網上找到一個新開的球館，因為偏僻，周末上午基本沒人。逸云一個人練發球，發呆。很享受這狀態，并不需要有對手。 新單位工作比較隨手，忙而不亂，逸云便將打球的時間改為下班后，有個地方出出汗，保持身心健康，這讓逸云找回在校隊的感覺。 這天，隊友讓一個30來歲，短發高挑的姑娘和逸云打對手，幾拍后，逸云就知道對方是專業選手。打完球，隊里請晚餐，不喜熱鬧的逸云居然很自然就跟上了，晚餐人不多，逸云不是計劃內的。她一貫不愛派吧，吃喝基本不去，誰勸也沒用，這次鬼使神差地想去，連客氣推辭下都沒有。 用餐時，隊友們閑聊，逸云才知道剛才和自己打對手那姑娘就是隊里的傳說，美女大咖月影。曾是專業運動員，并不常來。逸云在人前不善言語，席間月影很照顧她，逸云覺得這個女孩溫柔懂事。 逸云漸漸打球又沒了心氣兒，勉強一月一次的節奏。體力弱，歇得多，和月影沒再打過對手。偶爾遇到，月影會過來挽住她胳膊，陪她坐會兒，說會兒話。偶爾球隊在旁邊小館聚餐，月影總特意等著逸云，挽著胳膊說著話兒一路溜達。 月影是隊里的明星，逸云跟著也受些關注，隊友們譏笑倆人是云月組合。月影和別的隊友話語很少，卻對自己很好，她想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氣味相投吧。 若不是那一場球賽，恐怕逸云就和月影繼續保持這種平淡的交往模式。

    那是一場很小的比賽，小到連裁判都沒有。 逸云有點恍惚，當年在場上并不累，也是頭腦一片空白，不知怎么打，好像怎么打都出界。在文化學習中或者生活中，從來沒有過那種無助甚至是無依無靠感。 月影直接坐到發球裁判位置，靜靜看著她。 兩秒，月影眼神柔和鼓勵，好像把壞了二十年的燈泡上的斷點接通。 逸云突然腦子里一亮，空明輕松，內心開始踏實。 二十年前，逸云需要的可能就是一個真正對她的關注，而不是對場上比分的關注。 第二局還是輸了，但她知道這次已經不一樣。 第三局，月影依然坐在離她最近的位置，柔和地看著她指導著，聲音不大但很堅定。逸云一心慌，就看看她。 兩人突然間很有默契，月影說怎么打，逸云就有如神助般執行。相持幾分后，對手開始慌亂。 慢慢地，比分拉開。 月影嘴角含笑，自信地起身。 贏一場球賽，對球隊來講不值一提。但那種電光一閃的感覺，讓逸云對月影有滿滿的感念。逸云身心愉悅，好像二十年的心結正在解開。 輸球并不丟人，但輸給自己的恐慌，甚至成為一直不能克服，繼而演變成一想起來就畏懼的習慣性恐慌，這么多年，逸云很難找到理由不否定自己的球技。14:1被人贏球的心理潰敗，形成自己內心一道總也過不去的坎。

    比賽后，月影要了逸云的電話。 逸云第一次認真看看月影，高挑運動型身材，長長的腿，端正微瘦，調皮的小虎牙。 連著幾天，逸云都有種難得的輕松。好像自己的生活里有個房間有安全隱患。陳年舊物后面，一根裸露的沒有固定接頭的電線，飄忽在插座板邊。插座板上有正確和不正確的孔位。沒有足夠的操作空間，沒有合適的光線，平時不敢去碰，怕觸電或短路。 月影好像無意進入昏暗房間的專業電氣師，憑專業感覺很自然地把裸露的電線放進正確的插座孔位中，房間就此明亮。剩下的，逸云可以搬開雜物來個大掃除，按自己喜好布置，成就一個漂亮完美的空間。 這就是月影給她的感覺：激勵、振奮和新鮮。 周末，逸云一家三口去休假，兩人微信頻頻。逸云告訴月影自己二十年前輸掉的那場比賽，和她給自己帶來的變化。 月影聲音很好聽，從工作講到家庭。講和姐姐小時候的故事，怎么從練小提琴到練球。微信真是個好東東，逸云有好的景點拍下來分享給月影。月影也一直實時播報辦公室的郁悶。 幾天后，月影在微信里大叫：救命，你快回來。 逸云回京后，月影的訴說每天都有新內容。姐姐的困境，父母間的矛盾。月影說到父母的狀態令她很傷心無奈甚至憤怒時，逸云想起自己的父母，對月影說，即使是一家人，也沒辦法代替父母去思考，代替他們去衡量他們的伴侶，甚至代替他們著急難過。 逸云父親已經去世，覺得這樣的話題超出了快樂的范圍，也不是微信里一朝一夕能解決的，她直言沒法給好的建議，因為她自己也從來沒有弄清楚。 月影馬上回應：“是不是我給你太多壓力了？這些我對男友都從未提過，不知為什么就想和你說說。” 逸云瞬間被內疚感逆襲，自己的回應不夠朋友。

    周末，月影來到逸云家樓下的咖啡館。 “我身上有個魔咒：大凡我特別想要的東西，總在差點得到時就失去。”月影一邊攪動咖啡棒，一邊講述。 她講得最多的是她的大學同學初戀，描述當年沿著操場跑道一圈圈地走啊走啊，想向那男生表白卻不知如何開口。 逸云看著她的眼神，明顯感覺到從心底流露出的愛。 大學畢業前，和男友有了誤會，她的倔強使得她完全不肯聽對方的解釋，更不能原諒對方。 分手，畢業，男生結婚。 月影經歷了幾段感情，心里很難裝進別人。 再次見面，男生說剛離婚。月影聽到后很開心，兩人重新熱戀。正論婚嫁，男生突然切斷了和她的所有聯系，電話短信不接不回。去單位找，他說決定和妻子復合。 月影這才知道對方并沒有真離，只是分居。 “那次對我傷害特別大”。 月影笑笑。 逸云看著她落寞的眼睛，突然有種心痛，這時的月影，和球場上大不一樣。 另一個曾談婚論嫁的，是父母通過交友網站介紹的，高大帥氣。 結婚前，那男人說自己的公司需要資金周轉，讓月影幫忙。月影帶他去朋友那借錢。沒想到對方就此消失。帶月影去的住所根本不是他的。一個月后，一位自稱他妻子的人給月影打電話，詢問他的去向。 月影這才意識到碰上了騙子。

    月影表示：希望在北京有個閨蜜，郁悶的時候可以互相治愈一下。 逸云真心感謝月影，除了吃飯，也想不到太好的辦法。月影開心地說她最喜歡的就是吃。經過“御家101”，逸云打趣說去這里最多只能吃一條魚了，月影說好啊就這里吧。 “這種地方基本是公款消費，一條魚過千，一份綠色蔬菜幾百，味道也一般。逸云大叫。 想不到，月影對逸云請客的期望值是這樣的？因原來工作的關系，逸云對形式化晚餐的包袱感一直揮之不去。 周遭轉了一圈，逸云找了個球友隨意聚會的烤魚店。明顯感到月影的不高興。 月影吃得很少，繼續講自己的故事。 第二次，逸云請月影先做好功課。到了一個看起來稍小資的地方。月影不怎么吃，但點餐風格很中式，6成浪費。這之前，月影一直抱怨工資太低入不敷出。 每次相約，月影都很顧及逸云的女兒和媽媽，總說不能只顧自己高興，不顧老人孩子。 球場上定格的溫和堅定的形象，生活中的熱烈直爽，月影令逸云覺得心里有種熱情也慢慢升起。

    正打算和月影一起把學習拉丁和唱歌，月影傳出喜訊，懷孕了。 逸云有點遺憾計劃擱淺，但更多是高興。 月影很想要孩子，她會很開心，以后大家更有話題，孩子們也可以一起玩耍。 根據周圍大齡媽媽的經驗教訓，逸云一再提醒月影注意保胎。月影不太在意，繼續去張家口打球滑雪，甚至準備打一個月后的系統內比賽。 在逸云的再三勸說下，月影終于退出系統比賽，以閨蜜的身份給逸云場邊指導。有她在場上，逸云發揮非常出色，這真是件特別神奇的事情。 懷孕后的月影，時常把現任男友掛在嘴邊。 “剛和他談戀愛的時候，總是帶我出去吃飯，愿意去哪兒去哪，愿意點什么點什么”。 從月影的描述中，逸云絲毫聽不到她對男友的感情，似乎是想安定下來，男友追得緊，肯花錢。 男友五短矮胖身材，外形上的確太配不上月影，逸云頗為月影遺憾，不過，月影這個年紀，希望有個家的心情可以理解。 月影坦言，對男友談不上愛，更多是被追的接受。 逸云從來沒懷疑過月影在這段關系中的強勢。但沒多久，逸云感到月影的某種不安心緒。

    從月影零碎描述中，逸云了解到：月影的結婚計劃由于男友的緣故完全不能確定，男友總是規律地消失。 逸云杞人憂天：“說不定他在外面有其他女人呢？” 月影很自信地說：“他敢！” 月影開始間或情緒低落，大概是父母不能接受男友，男友父母生病或其他原因不能跟她回家，孩子的事情不敢告訴父母。 早上，微信中月影哭了。 她的性格，寧可跟親近的朋友焦躁不講理，也不會輕易為自己的處境哭出來。 月影和男友吵架，獨自去婦幼醫院產檢。沒人在旁邊，冬天衣服多去廁所都不方便，何況要應付各種的檢查和手續。 逸云臨時請假去陪月影，月影見到逸云很驚喜。 “云，我非常想要這個孩子，可是他好象無所謂，對結婚支支吾吾。” “你可以獨立撫養孩子。當然，如果能和他商量好，以后再要，也不是問題。但不管怎樣，在胎兒三個月內要做決定，否則對身體影響太大。” 月影沮喪地低下頭，看來她不能接受獨立撫養孩子，希望孩子能幫助她和男友做出正確的決定。 產檢完畢，男友沒有時間照顧她，答應給她請個保姆。雖然保姆人很不錯。月影情緒還是不穩定，時好時壞。 月影和男友之間已經超出了逸云的三觀，有些不可思議。月影男友父母就在北京，男友從沒打算讓她見父母。月影懷著男友的孩子，回家拿戶口本結婚，邀請他一起去拜見從未謀面的準岳父岳母，男友一直磨磨唧唧不想去，最后安排個出差一走了之，躲得干干凈凈。

    月影不敢告訴父母懷孕的事，最后決定單獨回去。 逸云送月影，臨上車，月影說，逸云你不許離開，你要是拋棄我，我去你家追殺你。 列車啟動前她一直念叨這句話，列車員看著她倆，表情明顯變得好奇。 回家后的月影變得寡言少語，逸云想逗她開心，又不知該說些什么，只好沉默。 一天不到，月影發來微信： 你們今天放假了嗎？ 明知故問，沒話找話。 逸云不忍在月影這樣的心情下逗貧，就每天寫作業般問候月影你今天身體還好嗎？要好好休息，以后打球兩人要買一樣的包，配一樣的小裝飾品之類無味的話語。 就這樣過了幾天。 突然，月影傳來消息，她已經和姐姐姐夫回京。在老家產檢被查出胎兒停孕，馬上到北京專業醫院，同樣的診斷結果。 月影難過而泣，她不想引產，想堅持。 假期間，正是月影生日。月影想挽回男友，請男友和逸云陪她過生日。 “家人都不支持你倆的事，我和他一起給你過生日好嗎？”逸云有些擔心。 逸云突然明白，月影對男友，也許談不上真情，但已經是依賴甚至附屬。心里有些茫然，她決定，給月影訂做個特別的生日蛋糕，蛋糕上是立體的一家三口，背景是球場。 蛋糕造型易融化，逸云特地請朋友安排好時間，拿最新鮮的直接送給月影。 當給月影打電話，興奮地說給她私人訂制了一個蛋糕時，電話那頭的月影卻無所謂：“你明天再送來吧。” 逸云內心的小火苗馬上躥起，甩出一句：“明天有事，你愿意要就現在，不愿意我自己處理。” 月影沒想到逸云不再百依百順，只好說那就現在吧。 逸云來到月影樓下，月影看上去很虛弱，她主動擁抱逸云，那擁抱中的如釋重負歇息依靠讓逸云一下子心軟。

    月影極力嘗試挽留胎兒，還是沒有成功。引產那天，月影姐姐姐夫特意從老家過來，男友卻遲遲不到。 月影托逸云在公安局查男友的情況，結果讓逸云瞠目。男友實質上就是一讀過大學裝模作樣的社會混子，詐騙貪污案底。有非婚生兒子，同時和三，四個女人混著。 月影要逸云接著查。逸云不管，認為和這樣的人沒有再打交道的必要。兩人在電話中第一次爭吵。 月影帶給逸云的熱情，毫不掩飾對閨蜜的期盼，很特別，更重要是她在球場上吸引了逸云。 可現在怎么辦呢？逸云對月影的遭遇無能為力，甚至似乎帶給她不愉快。逸云一直以為，自己的順應可以讓她心里踏實快樂。 月影一段時間以來的莫名其妙，已經使逸云明顯感到不輕松不愉快，她不止一次的提醒自己，雖然是閨蜜，既然月影不希望她介入，就不要多事 。 逸云想起老公，慶幸老公一直在成長。 逸云一直覺得他在精神層面差自己很遠，前兩年，和他討論一些文藝作品、歌曲時，逸云還譏笑：都是我玩剩下的。 沒想到這幾年，他量變到質變。 女兒學琴回來，老公自豪地講起老師對她的喜愛和稱贊。 逸云知道這全是他的功勞，他對女兒的樂譜能聽得不差分毫，孩子如果有大人這么身心滲入的陪伴，有什么事情會做不好呢。 逸云投去贊賞的眼神，他笑問：總說我在玩你剩下的，這回心服口服了吧？ “你不過是玩出點花樣罷了。再說，你這個好老師還不是我**出來的？” 老公哈哈大笑：“你跟我怎么就能這么能貧呢？” 老公的工作也不能算順，但他能夠樂觀平和地將重心轉移到女兒身上。 剛認識時，兩人都不善說話，但在一起就什么都敢說都能說，也許也就是傳說中那看不見捉不著的緣分。這十幾年，經歷了不少風雨，吵鬧不斷，總算穩定。

    想著月影的現狀，逸云沒法不難過。大家都被對方的外表迷惑了。她穿著羽絨服坐在場邊指導，柔柔弱弱，話語溫和，眼神鼓勵的樣子還不時浮現在逸云腦中。現在的月影太不真實。有時候親近，有時候又很遠，完全不能了解她的想法行為。 逸云希望慢慢改變她，有些事情上刻意不慣著她。 月影喜歡吃，常開玩笑她那樣的吃法會把逸云吃窮的。如果大家吃得開心，沒問題。可是月影即使讓逸云去買關東煮，也總是吃三成扔七成。自己在超市買幾十元的東西，卻不停抱怨物價太貴。 一晃快到春節，球隊的年度活動，逸云擔心月影不肯參加，不想月影說要給大家看到很精神的她。逸云欣賞她表現出來的堅強，看著她在酒桌上游刃有余也很開心。 月影春節回家，逸云送站，月影抱住她哭了出來。 除夕夜，月影發來短信。說三年來，經歷了感情打擊，被情騙財，傷身傷心，但她不會氣餒。 她理智時的文字，不華麗無修飾，真誠有穿透力。 逸云和老公商量，他們還有一套房子，低價租給月影，她過不了幾年也就結婚，到時把租金當賀禮送給月影。 老公是善良的人，也知道逸云真心當月影做朋友，當下應允。 逸云內心還真是欣賞老公這股勁，他不是豪爽的類型，但對逸云的家人好友，從不計較質疑逸云提出的意見。 年后，月影搬到了逸云以前的房子，離逸云幾分鐘的路程，接觸漸多。 逸云本來很開心，以為這樣可以拉近兩人間的距離。可月影一會說情緒不穩定需要安撫，一會說肚子不舒服，一會說感冒，狀況百出。 幾天不見，月影又說發燒。逸云猶豫后還是去看望，結果月影正穿著拖鞋居家服在小區附近美容室按摩洗浴，頭發濕漉漉就出門，一副活蹦亂跳的樣子。 到家后，馬上變得左右不舒服，讓逸云洗菜切菜涮火鍋。

    逸云正在上班，月影打來SOS電話。說有流產后出血，讓馬上陪她去醫院，逸云生怕她有事，風風火火地從單位趕到她的住處，送她到醫院。 不想醫生的檢查結果是，沒血也沒毛病，不給開假條。 逸云誠懇地向醫生請求： “她是高齡孕婦，孩子沒了，心情很不好，現在又覺得身體狀態不濟，想多休息幾天，可以體諒下嗎？” 逸云陪著笑，醫生黑著臉，勉強開了三天。 月影還是覺得太少，一邊埋怨醫生。一邊拿出別人給的空白假條，怕單位人認出筆跡，讓逸云在休息時間填了“一周”。 過后，逸云心里很煩悶——自己奉行做人不做假，怎么和月影一起那么自然而然同流合污呢？ 月影到底在想什么？為什么對她不說實情？ 逸云和老公因為家里雜事大吵一架，瞬間感覺很需要月影。 月影說閨蜜嘛，不跟我聊跟誰聊，走，請你吃飯喝酒。 逸云當時只想要有個感覺親近的人在旁邊，聽她嘮叨嘮叨，可以安靜些舒適些。 好朋友分享生活，互相感覺到溫暖最重要。逸云想，也許兩人處于不同的階段吧。就像在球場上有人追求實力進步，而有人主要是健身怡情。 家庭的組合也類似，父母遺傳給逸云做事比較拼的特質，但同時令她不欣賞并抗拒一個壓力之下忙忙碌碌的自己。 月影說有事情瞞著逸云，很累，要找機會告訴逸云。

    逸云不由得想重新認識月影，整理著月影告訴自己的片段，試圖解開疑惑。 肖明，月影曾經的學員，追求過月影。 月影第一次提起時毫無好感，說欠她5,6千教練費黑不提白不提。后來知道，肖明出國3年，把自己新婚剛裝修好的市內二室一廳讓她住，象征性收每月一千元。她的工作，肖明一直出主意。她之前租住的房子，市場價格6成，也是肖明出面才拿到。 這樣一個曾經真誠關心她十幾年的人，即便感情上不喜歡，不感恩也有些讓人心寒。 老錢，球迷，肖明介紹給月影。他也被球場上的月影吸引，發自內心想幫助她而給她安排了現在的工作。可居然他們的交往是月影陪球，男友出面請小姐陪酒陪唱。 月影不是幼稚，難道和某些女孩一樣，貪圖吃喝玩樂？ 她隱瞞逸云的事，似乎是和男友有關。 逸云不想聽，又擔心她做了什么不對不好的事。 記得有篇文章，作者以自己的經驗描述現在的女孩不值得真心。一輛奧迪，幾次環境優雅的餐廳請客，小小的禮物。談吐風趣點，家庭傷感點。青春漂亮的女孩，為數還不少，就會上鉤了。他那一刻很真誠，但也特明白她們圖什么，所以他甚至理智地計算這樣比找小姐在性價比等各方面的優勢。 月影說對男友剛開始的好感就是愿意去哪兒吃飯去哪兒，愿意點什么點什么。和那文章里的情形幾乎一樣。 按她斷斷續續地描述，她和這個男友兩年多，住在前男友家兩年，在當時出國的肖明家三年。也就是有六七年時間，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質，就是都對她有好感，她在北京的生活因此也一直沒有怎么窘迫。

    剛好看了一段關于正能量的文字，逸云很喜歡，甚至覺得作者讀著自己的思想寫的……“如果有一段旋律來，那就與對方共同演奏；如果沒有人來回應，那就自娛自樂；半程 里對方走了，也不會留戀；再半程又回來了，就繼續共振。就是古人說的，過往不戀，當時 不雜，未來不迎。” “需要特別提醒的是，當你漸漸有正面能量的時候，會有想要幫助別人的沖動。這里的危險在于：如果你覺得這樣做成為了你能量的來源，你就是在依賴了，你需要幫別人才有自我的存在感。這也是不好的。想要改變別人，拯救別人，也是一種妄想。” 難道，是自己破壞了自己的旋律？ 不僅沒有在合適的節奏和旋律下摸索到共同吸收能量的方法，反而把自己搞得很擰吧和有壓力。 曲徑通幽、柳暗花明中的不急不躁地前行，也是正能量修行的內容之一吧。 人會本能地趨利避害，這一點從來無須規避。 一番糾結，逸云微信告訴月影，她的身體基本恢復了，該過去的都過去了，接下來她們要做的，就是各自過好自己的生活。 逸云希望現在自我、幼稚、糾結的月影能就此痛定思痛，回到當初球場上那個“暖暖的，柔柔的”安靜堅定的月影。 逸云突然意識到，以月影的性格，她也一直在努力，也許一個真正讓她感到放心溫暖的環境，會令她變得善良體貼。

    一直若即若離的月影突然發來消息：我來接你下班。 逸云回信：好，我請你吃飯。 月影安靜地等在樓下，身形清瘦，那正是逸云最初腦海里記憶的模樣。 月影在車里灑香水，不小心打翻了整瓶，兩人相視而樂。月影這兩個月，和男友嘗試復合又分開，男友已經幫她找到新的住處。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影子，云胡不喜。 逸云沒有正面表態關于月影和男友之間的事，而是吟誦了一段《詩經》里的詩句，只是把原文中的“既見君子“改成了”既見影子” “什么風什么雨，什么雞什么喜？”月影顯然沒有聽懂。 “意思就是，既然你來了，我還有什么不高興的呢。” “你們這些文化人，都挺能拽。”月影撇嘴。 月影找什么樣的男人，過什么樣的生活，那是她自己的事情。是否愿意當她是閨蜜，是自己的事。 想起月影說的魔咒，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她曾讓自己在家庭外感受到內心的安靜，回歸到本我的狀態——這是很久沒有過的狀態。 月影總說逸云是她的貴人，沒有其他朋友能像逸云那樣HOLD住她的情緒。

    部門聚會，一位同事拉逸云到門外，要和逸云單獨說話。 “我不在意你對誰更好，或者誰對你更好，我在乎我們之間的信任。我不是能隨意敞開心扉的人”逸云驚訝地發現她眼里有淚水閃爍。 同事的話似乎提醒了逸云，她開始反省。互相信任是兩個人之間的根本，無關承諾，無關一時的激動。 不信任和不認可是兩碼事。和月影之間也許互相不是很有信心，甚至不認可，但逸云信任她和自己之間的純粹。 月影有弱點，自我、任性、做事沒譜，但她熱烈，真誠。即使有時候讓逸云很郁悶，可看著她清瘦委屈的身形，依然會難過。球場上的她讓人心靜，現在的她讓人心疼。 逸云卻給了她一種輕飄飄沒質地的友情。 幾天后，月影告訴逸云，她和男友在天橋下買了個假結婚證放在檔案里，應付公司休假和年終獎制度，可能要調動工作。 這樣沒底限？ 那男人，去買個假結婚證都不肯真的娶你，月影你怎么就這么沒品？ 逸云也遭遇過不堪的現實，一到公婆家就滿心憂郁，從煩躁到暴躁，忍得很辛苦還不時忍不住。逸云經常擔心自己繼續這樣最后會不自知地失控，甚至期待凈身出戶——這個念頭不時發作。 唯一懸而難決的是閨女，可要等她學會思考，逸云恐怕行將就木了。 這想法在別人看來很作很任性。逸云曾經一度感覺：對家庭的未來看不到光亮。

    逸云收拾行李，回到月影曾住過的小屋。在自己感情的世界里，在穩定但不時稍覺平淡的家庭生活外，這種閨蜜友情帶來一分新鮮活力，平和不激烈，愉悅而沒有壓力，互相傾訴互相分享。也許對有的事情看法不一，甚至一段時間懶得聯系，但絕無猜忌。沒有自信不 自信的糾結，哪怕前一段剛互相意見相左，想嘮叨傾訴時，本能就撥對方的電話。 佛說，能夠愛別人是自己的一種擁有。不妨理解為情誼如煙虛無縹緲，被喜歡的主體是容器。有了這容器情誼才能夠存在保持，否則就散入茫茫天地無影蹤。有時候人們急著去尋找另外一個容器，不論是否合適，只是為了暫時安放自己的情感財富避免其消失貶值。 逸云想起月影說的“你好好練球，等老了咱們打雙”。 從那開始逸云對自己練球從嚴。突然間，逸云像是明白點什么。和月影之間，真的缺少點時間磨合出來的某種東西。 最初逸云喜歡的月影，是表象。溫溫柔柔地過來挽靠著不那么熟悉的逸云，溫柔堅定的鼓勵支持。她記得最初見面時聊的東西，縱使她是球場上的明星。 逸云喜歡上她球場上的感覺時，其實并沒有真正見過她打球。那種感覺需要有球技支撐，但完全不是她引以為傲的球技。她的熱情純粹，她在球場上的風采吸引了逸云，現在，逸云真的會停下來靜靜地看她打球。逸云喜歡球場上的她，自信灑脫中帶著些野性。 一直以來，逸云生活中只會被動地接受好友，從沒試過自己成功加過好友。除了打球，月影也許又一次完善了逸云。換位思考，為什么逸云會讓她不踏實？讓她不知所措？想清楚。逸云盡全力，再不讓她有這樣的感覺，修煉自己，好好待她。

    一個人改變的動因在自己，朋友的作用是溫暖和陪伴。 突然，逸云就接到月影哭著氣得發抖的電話。 男友之前說過給月影的30萬，成了無法兌現的神話，和假結婚證的版本一樣。 任憑逸云怎么安慰，月影只剩下哭泣。這一次，逸云沒有再數落月影和她的男友。而是說：“想哭，就哭出來吧。 逸云打初賽，月影去了球場，依然是逸云喜歡的摸樣。 比賽中，她護著逸云的傷不讓打單，毫不避諱其他人有想法。 一天的球賽后，月影帶逸云去好朋友處指導比賽。逸云又一次暈，月影和一個已婚男人，當著他太太的面，叫著哥哥妹妹，按摩喝酒調鬧。 妻子是一家不錯的公司的創始人兼總裁，逸云一直以為月影是她的朋友，其實是她老公的朋友。為人妻，不僅對自己老公篤定，對更年輕有姿色的月影那么不重視，才會眼看著這一切微笑少語。 逸云覺得自己這方面并不古板，依然覺得有傷大雅。夫妻兩人，寧愿是妻子和月影這么近。 逸云有點為她而不平，在逸云的世界觀里，覺得月影沒有被認真對待。有些細節，在逸云看來，不是熟稔，是不夠尊重。 散席時，月影和女主人沒有告別，兩個男人和她依依不舍。月影說其中一個曾經跟她有過一段戀情，幾個月前還問她愿不愿一起有個孩子？但沒有提及婚姻。逸云過去致謝女主人，對方親和有禮，逸云能感覺到她心里的距離，不是跟逸云，是和月影之間的。 果然，回家路上，逸云稍稍提出疑問，月影就爆發脾氣。 狠狠放話：“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國慶假期結束，月影帶來家鄉的冬棗。她的江湖氣，暴戾，假結婚證等等，逸云揮之不去。真正走近內心，要求就高了。看來，她帶出了逸云天然野性的那部分。 月影需要慢慢知道學習怎么做女人的朋友，而不是做男人的廉價的**對象。 這句話，逸云也許永遠也不會直接跟她說，她自己如果總不明白這一點，她的命運，就看造化了。 既然知道沒傷害，既然越看越明白，放下吧。不鬧了。如最開始所想，她恢復了，大家各自回到各自的軌道。 她給逸云帶來了活力，逸云這一年身心進步很多，身體狀態尤其明顯。逸云想自己應該也給她帶來了些好的狀態吧。 同行一段，各自帶一分記憶，各自前行吧。 蘭是逸云的另一位閨蜜，最近開始和逸云聊她的感情生活，經常說著說著就哭得稀里嘩啦。總想著前夫和她最開心時候的場景，卻不記得她一次次努力對方無動于衷，很快找了小8歲的女友結婚。她車禍、生病對方不聞不問。 逸云跟她說，有時候我們愛的，是自己搭臺模擬的完美場景，那個人剛好進來并完美演繹了我們自己設計的角色。這個角色也許對方彼時彼景也喜歡演，但過后發現做不到的，也許對方只是無意上了臺，也許對方有自己的設計場景，完美演繹角色的不是我們。 蘭有父母相陪，有自己的住所，稍遠卻干凈整潔溫暖。和月影相比，她的痛楚像手指上快好的凍瘡，撓撓解癢。更者，她工作寫作，是極好的情緒和精力出口。 在球場上，也許應該弱化自己。不僅僅是在球場上，分出時空給內心，做喜歡的事情，哪怕只是發呆。 人生的確不是急著去做什么，甚至不是急著去成功，經歷各種體驗是豐富。真善美的本質還是不能放棄。 在這之前，除了女兒，沒有人能夠驅趕逸云這種內心的寂寞。所以逸云總喜歡自娛自樂地選擇獨處。 月影是個例外，除了大學時期的蘭，女友們都沒這樣充分帶給逸云那種滿心喜悅。 可是，朋友之間真的需要空間，也許還需要時間。

    吉普賽人的水晶球，能看到曾經的、現在的、未來的時空。也許她和月影太過著急的把未來放進了水晶球里。在真實的世界里反而無法繼續。因為開始分不清水晶球和現實中，哪個是真實的她。曾經的愉悅，留在水晶球里，寂寞時把玩，也就好了。 蘭后來信了耶穌基督，生活相對平穩后，精神寄托大概是人們共性的需求。或者是信仰，或者是事業心，或者是某種愛好，甚或是一段新鮮感情。 幾年前，逸云祈禱的工作是游刃有余，悠悠閑閑，踏踏實實做個螺絲釘。愿望實現后卻發現，螺絲釘沒有精神寄托定向，轉著轉著也會移位甚至滑脫。 逸云對物質沒有更高的要求，不自卑，也不自傲，有點想法有點判斷力。 難道自己的活力，只能需要靠他人感染？ 突然收到蘭的短信，大學感情學業的灰色中，是蘭給逸云一片絢爛。20年見面的次數，一個巴掌數得過來，近5年沒消息，互相依然姐妹般隨意。 蘭給男友寫信撒香水的浪漫， 暑假給逸云寫信一頁紙拆七片的調皮，遛彎必賞月尋花探草香的小資，不多玩一秒到點就回圖書館的“古板”，球場上一回眸的靈動。逸云很想再看到她靈性的一面。 蘭的短信讓逸云一下子回到大學時光，也讓逸云想起和月影默契的那段。如何能夠重新認識新的對方，像原來一樣親密無間，可能需要的僅僅是兩個字：包容。

    電視里，一個小男孩問爸爸：你不會不要我了吧？ 像極了月影之前時不時說的那句，逸云心里一酸一緊。她真像“飄”里的郝思嘉，野性運動美，熱愛生活，堅韌。也有郝思嘉的缺點：漂亮但不喜讀書，稍談吐就能感覺不那么優雅有內涵，急了六親不認。 逸云呢，看起來灑脫，骨子里是沒經過多少挫折的溫和放任。 把月影留在家里的東西徹底清理，似乎自然而然地一切都煙消云散中。謝謝你曾經帶給我少見的愉悅感受，不過記住更多是你的攻擊。 心里默念：也許有一天，你成熟了，我也厚重了，還會在一起。我會等待，就像青色等煙雨，一個更好的自己，和一個更真實的你，共一份平凡愉悅的友誼。 看球賽，又一次見到月影。她瘦得厲害，有點滄桑，第一眼看去有點心酸。 逸云不知道該不該打招呼，她在別人面前對逸云總是好得夸張，甚至執意讓逸云去和男友打個招呼。 男友愛搭不理，逸云依舊沒法理解月影怎么可以和這樣道德低下的人分分合合。男友的無禮態度，逸云當時內心刻薄地泛起兩個字：低賤。情緒未消，用出一個字：賤。心里才覺得鞭笞痛快。 如果一個男人寧愿街邊去偽造個結婚證也死活不肯娶一個女人，這個男人娶這個女人的概率很低。 逸云參加了一個吉普越野，車是駕車人手里的玩具，駕車是游戲的主要內容。不像徒步，旅游，車只是交通工具。人和車之間的那種互通的感覺，是從降檔加速的轟鳴爆發，冰面滑移溝邊又回的心顫，急剎車車頭立起轉向如懸崖勒馬一般的豪邁中一點點累積的。 月影會喜歡這樣的活動，在這樣的活動中她會有不俗的表現。她知道，蘭和月影對她的吸引，在于她們和自己一樣，分享這種大部分女孩子不喜歡的快樂。

    微信通訊錄上，重新出現月影的朋友請求。 開心時，有些念；煩惱時，有點怨。緣，無須裝作，視而不見。互戧的魔咒，橫亙中間。愿歲月，賜予各自，靜好流年；有機會，時間換空間。坦誠勸慰，或被誤，強勢虛偽。不如無言，學著，溫柔以對。 有時候，人們愛的惦記的，是自己搭臺模擬的完美場景，而那個人剛好進來并完美演繹了自己設計的角色。這個角色也許對方彼時彼景也喜歡演但過后發現不是自己一生能做的，也許對方無意為之并不喜歡。也許對方也有他的模擬場景，完美演繹對方場景角色的不是我們。一直希望的閨蜜場景，只由月影實現過。 也許人和動物不同的地方，或者是人生的終極樂趣之一，是放**感，是可以和某（些）人不用理智，可以談不上說話算數，互相愉悅互相折磨。能有這個緣分的，不論是善緣還是孽緣，在心里留一個位置。 月影和朋友的交往模式令逸云失望，只和對她有利的人交往，在她眼里，社會無需感恩圖報。 和月影之間，應該說曾經一時互相演繹了對方希望的角色。 清晨六點的陽光，暖暖柔柔，灑滿。窗外樹梢搖曳，北京最溫和的季節。靜坐，無需刻意，各種美好，冥想般自然浮現。這，就是生命之火吧。各種情緒，如熱情，思念，沮喪，好奇，忐忑，糾結，是上天賜給人的特別禮物，幫人們更豐富地感知人生，不枉百年單程之旅。充分體驗情緒是享受，盡興釋放情緒算奢侈，自如收放情緒則是修行。 也許要做的，是完善自己。在沒有足夠冷靜平和之前，不能再生事端。就算覺得很受傷，起碼有家有孩子有老公的陪伴。 周末，和老公一起陪女兒參加一個親子茶道活動，活動中，組織者要求每一位參與的小朋友泡一杯茶敬給自己的母親，奉茶的時候還要奉上一句：“媽媽辛苦了，媽媽請喝茶。” 聰明伶俐的女兒很快掌握了泡茶的工序，但當被要求將泡好的茶敬給媽媽時，卻扭捏著遲遲不肯動作。最后，還是老公坐到茶席，女兒才乖巧地完成了爸爸請喝茶的動作。 逸云方才大悟，在女兒心里的地位，早已遠遠地拉在了老公后面。

    又一次在球場遇到月影，她喊逸云的名字。逸云發現再沒有原來的天然親切感。 夜里，突然夢到月影，或者說是幾年后的她？平常人模樣，一雙鋼琴家一般漂亮纖細的手，挺拔的身材，似乎都在，又似乎都干巴，不似原來記憶中的鮮活。 夢里的月影，看逸云的眼神是驚喜，然后黯淡。 看著她失去神彩的身影，逸云不知說什么。 場景切換，逸云獨自離開迷宮，月影溫暖示意擁抱告別。突然感覺她那么瘦小，親近而酸楚。她滿目呆滯，沒有過去發怒的調皮或高興的生動風采。溫和體貼說進入那條時間通道，她在通道入口處看逸云離開。 通道就要關閉，突然有人跑來。月影怕傷著逸云，一邊阻止，一邊敦促逸云快走。通道變窄，巨大的壓力下，似乎從身體里出來一個足球大小的東西，飄向入口處，逸云昏迷。醒來時，已經出了迷宮，全身輕松。 被鬧鐘叫醒時，逸云渾身通泰。 那種感覺很奇妙。清楚地記得夢中那種五臟六腑被抽走，心臟被重重壓擠的感覺，窒息但沒有疼痛。 這也許就是告別的感覺吧。

    這個奇怪的夢后兩天，便接到月影要做開顱手術的電話。 逸云在十二點前去了醫院，但只是遠遠地望了望。病房里的月影，雖然更消瘦了，精神尚好。姐姐姐夫在旁邊似乎在幫她收拾東西。偷偷問過月影的主治醫，得知她的病情并不那么要命，并不是一定要做開顱手術，但需要觀察一段時間再定。 從醫院走出，逸云通過微信給月影轉了兩萬塊錢，告訴她自己單位有事不能去看望她。 也許這個時候，這樣的方式比出現在面前更為恰當。 曾經有需求希望一個人在球場上安靜給予指導，曾經希望一個喜歡運動的閨蜜。至于這樣的需求是否合理可行，需要在實踐中認知。對她來說，也是一樣。十分鐘后，月影的微信圈分享了一個鏈接，標題是“輕輕地問一句“朋友，你快樂嗎？”。我快樂嗎？逸云問自己。我沒有不快樂，沒有她經常挑剔的日子，我和家人朋友很平和愉快。 逸云心里想到。有些人之間有緣分。就像金庸筆下的小和尚在棋盤上無意點了一子，破了多年高手都未能解的局。天龍八部里的虛竹可以按作者的要求成就自己，現實中如果有人就此對他期盼，他恐怕要愁得頭發也白了。 月影是無意中化解逸云腦中僵局的人，如此而已。朋友圈內，大多是幸福的照片和耀眼的人生里程碑，瀏覽時，總會琢摸為啥別人都那么美好幸福，自己的生活卻總是一團糟。也許，人們被鼓勵的溝通和交往模式，是展現生活的積極面，寧愿屈從于壓力。事實上，人們通常總是低估別人的苦難，高估別人的幸福。不管外表看著有多么光鮮，每個人都被自己的苦難考驗，被生活的需求淹沒。人生有時候會這樣，和有些人，并非擦肩，甚至曾經深入腦海甚至心里，卻只能做半場閨蜜。 凌晨，被老公叫醒。 睡眼惺忪的逸云剛想發作，只見老公神秘兮兮地指著窗外的星空。 “看那邊。” “什么” “星伴月，難得一見的天象，做不了太陽，做一顆最亮的星星陪伴在月亮左右可好。” 南方夜空，腰帶三星及周圍四星組成獵戶星座，星座左下角不遠，最明亮的星叫天狼星。逸云轉頭看著還在熟睡的女兒，和老公相視而笑。彎彎的月影下，那顆最亮的天狼星，爍爍地散發著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