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作者:
常青 更新:2016-03-08 19:32 字數:2134
像張二花和趙家明之間發生的情欲之事在農村并不算新鮮,棉花地或是蘆葦蕩是上演這樣的激情戲絕好的地方。道德這東西看似有著無比威嚴的力量,然而一旦有了欲望的成分,道德頓時像一張薄紙,一捅就破;欲望挑戰文明相對要困難得多,而所謂的情感是不把文明放在眼里的。情感與文明道德的沖突表現在兩性關系上尤為明顯。肯定情感的力量,也就肯定了人本性的存在。
張二花面對突如其來的警察絲毫沒有慌張,其鎮定的舉止令所有在場的警察驚訝。一個婦女承認自己偷情需要多么大的勇氣,首先自己要承擔道德上的譴責。其次要承擔別人的譴責。面對這樣的婦女,為難的往往是理性的執法者。最后,所有的問題會集中到一點上,就是對事件的定論。賣淫嫖娼與普通偷情的處理有著天壤之別,生活中那有這樣的傻瓜到賓館偷情,偷情有必要到賓館嗎?賓館里的偷情與賣淫嫖娼有多大的區別。這些當然都是細節,不弄清楚這些細節就會出現怨假錯案。這幾年真的出現過這樣的問題,執法者的尷尬往往來自自己的粗暴。
張二花的陳述很簡單,丈夫生理有疾患,沒有夫妻生活。趙家明開始還想咆哮,細一想這里不是灘涂巷,是洋東,不是他們的地盤。他又怕別人認出他,于是兩手抄頭,一聲不吭,警察喝了一聲,站好,他依然耷拉著頭。張二花說是我讓他過來的。警察沒有理會她的話,登記,帶人回派出所。干警們通過警務平臺,查出張二花的資料。戶口在灘涂巷劉強更的戶頭上。
趙家明有些不服,警察說你可以行政復議。趙家明害怕事情說出去,影響不好,近而又哀求不要通知單位。警察不應,趙家明火了,理直氣壯起來說,誰嫖娼了,誰賣淫了。既然她沒賣淫我嫖啥娼了。警察聽他這么一說,更為光火。我們說錯了,你告去。趙家明仿佛鼻子被人牽著,讓他到那兒他就得到那兒。牙一咬承認交。錢是趙家珍送去的,還瞞著老婆陳春娥。
趙家珍看他狼狽的樣子,禁不住笑出聲來。揶揄道,你個老大人想玩女人,弄到這兒干什么。灘涂巷的女人有的是,比這開放多了,實在沒地方,到我的地盤上,我也好收拾攤子。趙家珍的擺譜排得絕對不是時候。趙家明心想,在灘涂巷我還用得著你撐腰嗎?你那小旅社的手續我是我出面辦下來的呢?你吹什么牛。
兄弟倆一路走一路說。仿佛兩個秀才在斯文,誰也不服誰。
趙家明害怕事情傳出去,影響自己的工作。趙家珍胸口一拍,誰要是提這事,你就說是我干的,警察搞錯了,我怕它個吊。趙家明一聽這話可高興了,好的,警察弱智,搞錯了,還向我道歉了。趙家明一高興就忘乎所以,他說你知道我和誰睡了?趙家珍搖搖頭,趙家明小聲說,張二花。話音未落,趙家珍本能地后退了一步,那個女人!
劉強更對趙家珍始終懷著一份警惕。他認定了趙家不是好東西,別的不說,單是村里的賓館承包給他,一年的承包金才一萬五千元。勾當!盡是勾當!他恨自己的腿不爭氣,要不然做的事給他看看。他奇怪灘涂巷的老百姓為何對這些無動于衷。灘涂巷的老百姓難道只關心誰家的公公扒灰,誰家瞞著政府生了個男孩這等勞什子事。
張二花說,你就別為這些事煩神了,再說咱們自身都難保了,那有能力管那些大事。張二花故意把大事說得重重的。劉強更憤憤不平,說是世道不公,院內一度出現緊張。好在有三三兩兩看病的人在場,每個人都盡量克制著自己,害怕失態。所以兩人的爭論自始至終也沒有個明確的定論。
劉強更拖著拐,咕咚,咕咚地往燒茶爐的顧老頭那兒走。等熱水的人排了一隊,老顧忙得熱熱乎乎,雖說是小本,人氣很重要。眼看煤炭天天看漲,新的茶爐又要開張,老顧也感到生存的壓力,競爭的壓力。劉強更喜歡找老顧頭聊天或是看他打牌。老顧忙完了,抽支煙。給劉強更一支。
“強更吶,你知道趙家明那個混蛋不。”
“怎不知道,就是常在小燕子那洗頭的干部。”
“呸!你管他什么干部。”老顧頭向灶火里吐了一口痰。
“那東西不學好,把個狗屁小干部混掉了。下了,下掉了。”老顧頭的話中好象有些惋惜。
劉強更想,趙家明與你有什么關系,你一個燒茶爐賣茶水的,關心這些鳥事干什么。于是有氣無力地看著老顧。
我說老顧,聽說停車場改制了,你說這東西本來就是全民所有。既然全民所也有你一份,我一份,怎么都沒有通知你我,就把它分掉了呢?老顧說,我不懂現在是什么政策。我更不懂他們搞的是那一套。老顧直言不諱地說,你老婆的事你知道嗎?老顧問起了劉強更。突然間,來了一個打水的,兩個男人的討論停住了。
劉強更想起了一件事,一件他不得不問的事。
那天,他從老顧那回來,看到一個男的,從他家里出來,神色很是慌張,不像是病人,如果說有病,像是神經病。二花說,我想不起來了。劉強更火了,一火就喘,脖子一伸一縮。一個說,你說不說。一個說,我有什么說的。兩人爭執不下,誰也不服誰的。劉強更又問,趙家明與你有沒有關系。二花楞了一下,說你這是什么意思。我給他看過病,你疑神疑鬼什么?
劉強更看問不出什么,只好作罷!只到衛生監督所的車開到他家門口,他才意識到自己力量真正的脆弱。
張二花哭著不讓那些人搬走她家的床,西房間被一個高個的執法人員一腳揣開,從里面搬出三箱中成藥。
張二花涉嫌非法行醫,沒收所有的醫療器械,罰款五十元。看到院門口圍著一圈人,劉強更感到又一次的丟人,他覺得他自己的身體已經丟人了,現在接而連三的丟人。他恨那些讓他丟人的人。
他覺得灘涂巷沒什么好東西,除了他栽的那栽的那棵樹是從容的,現在長得很茂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