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亞楠還是懷孕了。她嘔吐，不想吃東西，整個人蔫蔫的，沒有精神，在床上動也不想動。婆婆王琳喜得合不攏嘴。她給李亞楠買了上等的富士蘋果，給李亞楠熬了桂圓八寶粥。她交代楊偉要鞍前馬后伺候李亞楠。李亞楠沒想到自己能夠懷孕。她跟楊偉結婚兩個多月來，沒做過幾次愛。新婚那夜，楊偉摟抱著她，親吻著她，剝落著她的衣服，她的身子總是冰冷地抗拒著。當楊偉觸摸到她的大腿的時候，她抽搐了一下，一種疼痛流遍全身。那一夜，在她的疼痛中，楊偉完成了點火任務。楊偉打著鼾聲沉沉睡去，她卻整夜無眠。她趁楊偉酣睡之際，又抱出了一床被子。由此，她擁有了自己的被窩。她與楊偉雖同睡一個床上，但形成了楚河漢界兩個陣營。此后幾次的**，楊偉越來越像**犯，而她也一次比一次疼痛。就是這么幾次的**，她居然懷孕了，這是她從來沒想到的。雖然現在懷孕讓她翻腸倒肚，但想起可以讓她免去**的痛苦，她心里又欣慰了很多。

    楊偉年終得了一大筆獎金。他以很低的計劃價格采購了一批鋼材，再以市場價格出售，通過價格差，他為公司賺了很大一筆錢。公司上下，都認為他是能人，他因此也自視為公司的能人。

    李亞楠雖然請了不少假，廠里還是給她計為出滿勤，年終獎拿了兩千多。紡織廠在她爸爸的管理下，效益在遞增，職工們的工資和福利也水漲船高。李志強雄心勃勃，他向親家楊國亮匯報，準備上馬精紡項目。

    春寒料峭，乍暖還寒。雖然樹木蒼翠欲滴，小草郁郁蔥蔥，但北風的來襲還是讓人們裹緊了衣服，不敢隨便減衣。

    李亞楠腆著肚子去上班。走在路上，她忽然發現街上車難走了，人變多了。她看到成群結隊的學生在街上游行，喊著“打到官倒，懲治腐敗”的口號，多么豪情萬丈的學生啊！多么激情澎湃的學生啊！她仿佛回到了她的大學時代。但道路阻塞了，她上班誤點了，因此她又想，多么天真的學生啊！多么幼稚的學生啊！等她到了廠里的時候，已經快到下班的時間了。她看到宣傳欄里也有這樣的口號，不覺擔憂起來。爸爸是廠長，如果工人鬧起來的話，這個廠的生產秩序是否還能正常。廠里如果出現亂子，爸爸該怎么辦？她由此又想到楊偉。雖然自己從不過問他單位的事情，但所謂的“官倒”，楊偉應該算其中之一吧，不然他們公司怎么能賺那么多的錢？他又怎能拿那么多的獎金？

    楊偉像越冬的動物一樣蜷縮在家。這個時期，他不想也不敢去跑他的業務。他要等陰霾過去，和煦的春日到來，才去跑他的業務。楊偉在家呆得焦急。看著嫩白如藕的李亞楠，他是每晚都想摟著她，與她夜夜魚水歡。可是，李亞楠總是不是肚子疼就是腿疼地拒絕他，現在李亞楠又以有孕在身的理由更是毫不客氣地拒絕他。他很納悶。荷爾蒙在他體內積聚裂變，把他燃燒。他躲在衛生間，提閘泄洪。每當他在衛生間哼哼唧唧的時候，李亞楠一點愧疚都沒有。她認為這樣比較好，對誰都不傷害，尤其能解決她每夜受纏繞的不快。

    李志強和徐淑霞只要一在家，就關門謝客，不再接待任何人的拜訪。在廠里安排工作時，也少了銳氣，多了和氣。李志強讓全廠的工會人員，一些行政干部，深入車間，進駐班組，與工人們交流談心，讓他們安心工作，為家庭，為工廠，為國家都應該愛崗敬業，大干快干好好干。為了穩住工人，李志強除了采取人盯人的方法外，又讓工人加班加點，加班工資是平時的三倍。工人們算了算，干了一個月等于干了四個月。老婆孩子還等著吃飯穿衣呢，畢竟吃飯穿衣要緊，其他都扯淡。所以全廠沒有幾個工人上街。工人穩才能全廠穩，全廠穩才能天下穩啊！李志強深深感觸道。就因為李志強政治敏感度高，措施得當，為社會穩定做出了較大貢獻，所以年終他被市委市政府授予優秀廠長、優秀黨員稱號。

    在李亞楠生孩子時，一切已經風平浪靜。街上早恢復了往日的秩序和熱鬧，紡織廠的工人又回到歸每日的三班制工作，楊偉也恢復了活力，跑起了他的業務。

    李亞楠體驗到了做母親的痛苦與快樂。生女兒時，她三天兩夜沒合眼。疼痛讓她站不起身子，邁不動步，更是無法入睡。婦產科醫生一個個好像鐵石心腸，聽著她疼痛的叫喊，不但不安慰，還讓她多走路，多活動。她被疼痛折磨得甚至想從樓梯上滾下去，或者從欄桿上跳下去。媽媽攙扶著她，安慰她：“女人生孩子都是這樣的。不然怎么說孩子是母親的一塊肉呢？不然怎么說做母親的都比較疼愛孩子呢？這就是疼的體驗和結果。”等到她生產后，躺在病床上，看著襁褓中的女兒，就像一個畫家欣賞著自己的一幅畫作，一個作家手捧著一部剛完成的書稿，她的心里是充實，快樂，滿足，興奮，一切的疼痛都隨著女兒的降生而沉匿，消失。醫生，婆婆，媽媽，都說女兒長得很俊，很像她，她聽后欣慰無比。是啊，女兒是自己的一部分，她將是自己的世界。她給女兒起了名字，叫楊曉雯。

    滿月的前一天，李亞楠正在給孩子喂奶，兩位公安民警到了她家。她很吃驚，忙把孩子放在床上，招呼民警落座，喝茶。

    民警很嚴肅地問：“你是楊偉的妻子嗎？”

    “是。請問有什么事嗎？”

    “你丈夫涉嫌嫖娼。你可以接受罰款，把他保釋出來。否則，我們就把他拘留起來。”

    李亞楠像被木棍猛擊了一下，立即眩暈起來。她扶著椅背，深吸了幾口氣，穩住了身子。

    民警看到李亞楠驚恐的樣子，用平和的口氣說：“如果你接受罰款，就帶著錢，與我們一起到派出所，把楊偉領回來。”

    李亞楠給婆婆打了電話，讓她抓緊時間回來照顧楊曉雯，說自己有急事要出去一趟。

    婆婆王琳很快回到了家，當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氣得臉色煞白。她惱怒地說：“不管他，把他關起來！”停了一會兒，又說：“亞楠，你還沒滿月，還是我到派出所吧。”

    “媽，沒關系。這事你去不好，還是我去。”

    李亞楠帶著罰款，與民警一起到派出所，把楊偉保了出來。

    楊偉垂頭喪氣地一回到家，就挨了媽媽的一頓怒罵：“真丟人！真沒出息！一個月就憋壞你啦？”

    楊偉低著頭，咕噥道：“哪是一個月？半年多了，都不讓我挨。”

    “亞楠不是懷孕生孩子嗎？你就不能忍一忍？”

    李亞楠此時有點內疚。幾個月來，她不讓楊偉碰自己的身子，她跟楊偉分鋪睡。每次楊偉要撫摸她，她都不讓。楊偉就像饑餓的貓一樣，聞著魚腥就想撲上去。可是，李亞楠這條魚，只能讓他眼看著，鼻子聞著，嘴饞著，心急著，就是撲不到身上去。他實在**難忍。今天，他能做出這樣的事來，李亞楠感到，也是自己沒有讓他發泄的緣故。也許自己對他太冷淡了，也許自己沒有盡到一個妻子應盡的義務。但自己就是特別討厭做這種事，即使做了，也是希望草草結束，快點結束自己的痛苦。書上說，**是愉悅的，美妙的，但自己的體驗是除了痛苦還是痛苦。可能理論是紅色的，實踐是灰色的。但無論怎樣說，楊偉做出這種事，自己是有一定責任的。她對婆婆說：“媽，別怪他了，讓這件事過去吧。”

    王琳覺得兒媳很通情達理。她在替李亞楠訓斥楊偉，在為李亞楠出氣，同時也是在避免李亞楠與兒子發生口角。還是兒媳婦說得對，這件事不要再提了，就讓它過去吧。但她同時又感到兒子和兒媳之間的夫妻生活有了問題。她是過來人，她知道，即使懷孕也不能不讓男人挨呀？平時并不見他們倆吵嘴拌舌，那么他們的夫妻生活還有什么問題呢？也許沒問題，也許亞楠滿了月以后就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