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進寨
作者:
濮穎 更新:2015-12-21 22:20 字數:2623
梅曉倩睜開眼,面前一片模糊。她閉了閉眼睛,搖搖頭,告訴自己也許這只是一個夢。正在此刻,耳邊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梅大小姐,這邊請。”
曉倩再次睜眼,身邊站著一個瘦瘦的男人,看起來年紀不算太大,頭倒是很圓,后腦勺一片光亮,只在頭頂留著一塊茶壺蓋樣的黑發,皺巴巴的青色短衫外罩著一件狗皮的馬甲,下身穿一條肥腿深襠的紅褲子。說話間不時地用雙肘提拉似乎要下滑的褲子。
曉倩的膽子大了起來,她怯怯地問道:“大哥,這是哪?”
“是哪?告訴你嚇破你的膽!”茶壺頭搖動了一下。
“大哥莫不是胡子?”曉倩瞄了她一眼。
茶壺頭邁開大步;“這里是鳳凰嶺上的清風寨,梅小姐沒有聽說過?”
曉倩連忙說道:“早聽說鳳凰嶺的清風寨有一群拜把子的綠林好漢,俠義肝膽,劫富濟窮,江湖義氣,輕死重氣,說的就是大哥你們?”
茶壺頭咧開嘴;“正是!”
說話間,曉倩被帶進一座廳內。廳很大,也很空曠,高大的窗戶上蒙著一塊塊黑布,墻壁上伸出一根根長長的燭臺,燭臺呈手臂狀,根部長著五根手指,每個手指頂部都插著一支蠟燭,燭光閃閃,映得廳內恐怖詭異。曉倩心發毛,頭發麻,一陣冷汗襲來,渾身冰冷。
“大當家的,兄弟們不負所望,人已帶到。”葫蘆頭朝著北方抱一拳。
“好!” 隨著這一聲,曉倩全身一震。
大廳的最北墻邊,坐著一個人;五短身材,圓面大耳,鼻直口方,貉腮濃須,頭裹萬字巾,身穿鸚哥袍,腰系鴉青絳,腳蹬乾黃靴,端的一副梁山好漢的裝扮,只見他掌心中握著一對虎頭核桃把玩,忽旋手,忽叩擊,忽揉搓,兩核在他粗厚的掌中對應翻滾,猶如日月交替,更覺陰陽調和,偶有碰撞,聲如環佩,脆如玉石。此人便是清風寨的寨主董大。
曉倩深深吸了口氣,抬起頭來,平靜地看著眼前人。
“小女子如果沒有猜錯,您一定是清風寨的大當家。”
“嚯,梅小姐也聽說咱清風寨?”座上人哈哈一笑。
“鳳凰嶺上棲鳳凰,清風寨中藏英雄。不用說寧州府,就是整個江北誰人不知,何人不曉?”曉倩聲如銀鈴。
“哈哈!都說梅家大小姐姿容出色,想不到還如此伶牙俐嘴1”
“鳳凰不棲無寶地,英雄不傷無辜人。我梅家與你素無瓜葛,更未曾聽說有冤仇血債,今日你緣何劫我?”
“梅小姐,我劫你自有劫你的道理。”,虎頭核桃在董大的掌中停下。
“自古強人打劫,一為財,二為色。難道你還有其三?”曉倩抬起眼,定定地看著董大。
董大沒有作聲,核桃又在掌中轉動起來,叮咚作響。
突然,曉倩大聲笑了起來。這一笑,叮咚之聲驟然停下。
“都說清風寨有別與土匪窩,落草的英雄愛憎分明,剛爽豪邁,扶危濟困,嫉惡如仇,原來都是虛名!”曉倩字字分明,句句清晰。
“你今日劫我若是為財,我可以一封書信轉與家中,成全你的心愿。若是劫色,小女子自當寧死不從!我就是想不明白,你早不劫晚不劫偏偏要在梅蔣兩家大婚之夜來劫?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膽哪個敢劫持督軍府的新娘?你不怕督軍府會踏平鳳凰嶺,血洗清風寨?1”
“梅家的女人果然不凡!”董大的心里閃過了另一個女人的影子。“梅小姐,我今日將你劫來,既不為財,也不為色。委屈你且在我清風寨呆上幾日。董某我好生款待,絕不會有非禮之處!”
這一回輪到曉倩糊涂了。
“二虎,你且將梅小姐帶到后院的客房,叫喜鵲春花好生伺候,關照下面的兄弟,如有對梅小姐半點不恭,清風寨的虎頭鍘只認幫規,不認兄弟!”
葫蘆頭抱拳得令,將曉倩帶到了后院。后院位于清風寨的東北角上,是一座四合院,院外是一座不大的園子,叫做怡園。園子里種了一些雜樹,南面一片水池,夏日里養些荷花,中心一座小島,島上幾間水榭,夏日里,董大喜歡在水榭里擺上酒菜,與兄弟們飲酒賞荷,西北上是一帶假山,沿山種了不少梅花,董大稱此為“梅嶺”,下雪的日子,梅紅雪白,倒也幾份情趣。沒事的日子里董大會帶著他的壓寨夫人秦鳳踏雪賞梅,趨附風雅。
曉倩走進一間青磚黑瓦的屋子,一眼看見翠屏也在。“翠屏!”曉倩一聲叫喚,翠屏轉過身來,主仆二人相擁在一起,眼淚漣漣。不一會曉倩推開翠屏,將門關上:“翠屏,你沒事兒吧?”
“小姐,應該是我問你。”翠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別怕,翠屏,他們不敢把我們怎么樣。”
“小姐,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翠屏不解。
“我也不知道,這里面一定藏著什么秘密。”曉倩揺頭,若有所思。
“這幫土匪膽子也太大了,竟敢劫持督軍府的人?莫非是與督軍府有仇?”翠屏道。
“唉!”曉倩長嘆一聲,她不敢想象今晚的梅家,督軍府會是亂成什么?曉倩走到窗前,看著窗外黑色的山巒,心中一陣惆悵。
聚義廳的火把通明,董大與二當家的鄧疤眼隔榻并臥,二虎正為大當家的點煙泡。董大接過二虎點好的煙泡,深深吸了一口,“不是它,我早沒命了。”
“大哥,你也得少吸這玩意啊!”疤眼著急。
“我能有什么辦法,不吸它,我的頭疼病誰來醫?”董大無奈地搖搖頭。
疤眼不再說話,他等著董大慢慢得將煙霧吐出來,將煙桿暫且放在一邊,手伸手向二虎要茶的時候,才開口;“大哥,我們這一票是不是玩大了?”
董大喝了一口濃茶,滿足地伸了一個懶腰:“不入虎穴,安得虎子?
“大哥,督軍府是地方軍閥,梅家是寧州望族,梅鶴齡是商會會長,這一軍一商,權傾江北,他們跺跺腳地都要震一震,我擔心啊……”
“誰知道這一票是誰干的?”董大接過煙桿。
“大哥的意思要撕票?”疤眼驚恐地坐起身。
“躺下,躺下,”董大用煙桿指著疤眼,“誰說要撕票?”
“不撕票?大哥的意思是?”
董大瞇起眼睛,用煙桿敲了敲榻邊,疤眼湊到了董大的面前。
秦鳳此時闖了進來,一臉怒氣。董大看見夫人,收斂了神色:“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不睡?”
秦鳳接過煙桿;“我來陪你抽兩口。”
“胡說!這玩意抽不得!”董大奪過煙桿。
“怎么就抽不得?你能我就能!”秦鳳穿著水蔥綠的短襖長褲,外面批一條墨蘭的紫貂披風,兩彎柳眉,一對鳳眼,偏黑的臉上一層紅暈。
“我頭疼!”董大的嗓門高起來。疤眼站起身,立在一旁。
“你頭疼,我心疼。”秦鳳不依不饒。
“胡鬧!”董大一叫一聲,二虎怔了一怔。
“我胡鬧?那你告訴我,后院關的是誰?”秦鳳向前一步,逼視董大。
董大看了一眼旁邊的疤眼和二虎,兩個人退了下去。
“夫人!”董大恢復了丈夫的溫存,秦鳳一屁股坐到榻上,扭開臉,背對董大。
“不是你想的那樣。”董大撫過秦鳳的肩膀。
“搶來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不是我想的那樣,又是哪樣?”
“哎!你是怎么知道的?”
“人都帶到我的眼皮底下了,我還能不知道?董大呀董大,當初跟著你來到清風寨,就是看重你有情有義,你也曾說過,這輩子上負皇天,下負厚土,也絕不不負我秦鳳……秦鳳嗚咽起來。
“夫人,我董大還是那句話,請你相信。”董大抓住秦鳳的手。秦鳳轉過臉,淚眼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