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來了。

    我所在的城市很是奇怪，秋天的時候很少見到有落葉，萬物復蘇的春天卻下著落葉雨。學校小賣部門前有一棵高大的不知名的樹木，那日我走出小賣部，紛揚的金色的樹葉恰好從高處蹁躚而下，頓時我驚呆在如此美景當中，置身于金黃的飛舞的蝴蝶，自己也輕飄飄的。這便是這座城市春天的景象。

    然而這就是樹葉之死。死亡的美，難以言述。

    2013年的秋天來了，我的生日也快到了。其實我更愿意選擇出生在北方的冬天，在白茫茫的無盡荒蕪中誕生，去創造春天的繁榮。但我出生在南方，冬天也是不會下雪的。我從沒親眼看過雪，是遺憾了。

    我在QQ群上問大家有沒有人要去我的生日party。出乎意料的，有六個人要去。真好啊，還是小學好，像我這樣不起眼的女生也可以受到歡迎。

    “啊……鳴子過生日你去嗎？去W城溜真冰。”J問L。

    大概在遙遠的屏幕的彼方，淡淡的屏幕熒光灑在L的臉上，秋天的涼意染上眉梢：“……去吧。”

    又是小學的幾個朋友，約好時間一齊在學校門口見面。大家都到齊了，準時地，L從街角轉彎處晃晃悠悠地出現，腳下是破碎了一地的暖陽。

    “哈哈，還是和小學一模一樣啊，那走路的姿勢。”

    聲勢浩大的七人隊伍，男男女女向W城出發。站在擁擠的地下鐵里，我們攏成一堆，好不惹眼。聽見男生們查查切切——L不知從哪里翻出了我初一入學時校卡上的照片，正放在手機里看。那時候的我還沒有剪留海，臉上也不太干凈——怎么說呢，就是丑得可以。

    “喂。”察覺到我微怒的視線，L看向我，我正撅嘴瞪著他手機上那張照片，“快收起來啦。”男生們笑起來。

    到了W城，我們穿好溜冰鞋就各自上了溜冰場。大言不慚，我覺得我溜得最好、最快，L和J都學了好一會才不至于摔跤呢。由于這個緣故，玩“抓人游戲”的時候我負責抓人。

    “怎么可以這樣欺負我啊！”他們已經溜開了，我開始加速，“哼！看看我的實力吧！”

    夸張來說，風在我耳邊呼嘯，腳下的冰在向后流動。我愛極了這種感覺，就像飛翔于另外一個世界。只有在這樣的時候，我才能感覺到我心中所向往的自由。啊，其實我和L有許多相似之處呢，至少我們都喜歡——自由。

    “哈哈！抓住你啦！”

    “啪。”

    背后濕了一片，一轉頭，J正往L身上扔碎冰。“好玩嗎！我也要來！”我用冰鞋挖出一個冰坑，也彎下腰來掏出一把碎冰，用盡全身力氣往遠處扔去。在手心中融化了一半的碎冰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中啦！L的背后立刻出現了兩塊大小不一的水漬。

    “搞毛啊！”隨即是一場混戰，不過我每次都巧妙地躲開了向我疾速飛來的碎冰，倒是扔別人時百發百中。Y的被命中率是最高的，他太肥了，輕而易舉就可以被別人擊中。

    其實好久沒有這么開心了。

    “生日快樂啊。”我聽見他們由衷的祝福。

    吃完火鍋后我們各自回家。過了十字路口，我走上回家的小路，卻聽見后面有忽大忽小的腳步聲接近。我停住了。我隱約知道那是誰。

    腳步聲也停住了。

    “不回家嗎。”

    “……我送你回家。”L看見我突然轉身發現了他，他的眼睛不知道往哪放了。

    “那走吧。”

    一路上我們談得很融洽，身邊的路人都可以忽略掉。踏上林間小路，我已經看到我家的那棟樓了，心里也有些不安。他為什么會要突然送我回家呢。

    我沒有察覺談話戛然而止，只是默默走路。天漸漸昏暗下來，染上夕陽顏色的云朵細碎如沙，流布于天空。這時，意想不到地吹起了風，不知從何處而來。從我們頭上的樹葉縫隙間瞥見的灰藍色天空，伸縮不定。

    “鳴子你有喜歡的人吧。”L突兀地打破了話題的**。我沉默半餉，最終還是確定了開玩笑的語氣：“……你你你怎么知道的？”“你的QQ空間上都是啊。”

    他說的是空間上那些圖配么……都是些充文藝的矯情句子或者歌詞摘抄，什么“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想念是會呼吸的痛”、“ 明明是那么明顯的暗示，你卻無動于衷，搞得我也有些落寞”這樣的文字。我忍不住側頭去看他，他也看著我，落日的余暉從L背后照來，使得他的面目黑糊一片。就是他。

    就是他這樣的一個人，會去關注我刷圖時所配的不屬于我的文字。

    “喂……那是別人的句子啊。不過呢，我確實有喜歡的人。”我轉過頭來，直視前方的路。

    “誰啊？”

    “不告訴你啦。你也不要猜了，猜不到的。”我偷笑。喜歡的那個人，稱得上真正喜歡的，是Z啊，無論我承不承認，他都是我心里的那個人。

    “你們班的？”

    “……嗯，別猜啦。”我當然沒有察覺到他渾身上下透出的失望，只顧專心走回家的路。快到了，幾步的距離。他像是搶先于那幾步的時間一樣，在短暫的沉默中急忙忙地來一句：“好吧，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好了，好想知道。”

    我撲哧地笑了。

    “笑什么啊，真的很想知道你喜歡誰啊。”

    “好啦，會的。我先回家了。”到家了。

    “啊……你家在這里啊。拜拜，生日快樂。”

    天完全昏暗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