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軒一拳打在空心的木墻上，發出很大的聲響，把周圍的路人都嚇了一大跳。那是軒第一次在別人面前流淚。

    “我曾經帶了一個人來過這里……”軒的淚眼望著迷離的燈火，182的個子在此時顯得好渺小，好無助，“但是她后來被我搞退學了……她明明沒有錯……”

    這里是這座城市的海岸，稍稍遠眺便可以看到海，煙波浩渺，對岸的燈光閃閃爍爍，繁華地連成一片。夜晚來臨時燈光便亮起，音樂噴泉開始舞蹈，游人絡澤不絕。倒映著燈光的流水穿過古色古香的小橋，簇擁著庭院步道的綠樹在綠色的燈光下幽幽地，點綴寂寞的黑夜。

    軒對故友說要一個人走走。

    他站在小橋上，看著橋下碧波，思緒蜿蜒隨著流水流進海洋，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不可以在別人面前如此失態。

    “每次來到這個地方，就會想起一些不該想起的事……”

    軒是一個不喝酒，不抽煙，還挺帥，成績又不錯的三好少年，初中時雖然受很多人追慕，卻沒談過戀愛。高一的時候，軒認識了一位高二的學姐。她目如星辰，齒若瓠犀，面色略顯蒼白，看起來有些孱弱但充滿活力，她對每一個人都親切友善，在同學中人緣極好，學習成績總能進入年級前一百，老師看到她眼里都充滿笑意和認可。

    學姐是軒上高中第一個認識的人。

    高中那么大，入學那天，軒找不到自己的教室，高二學姐作為學生會宣傳部的一員指引新生入學。她看見軒東張西望，踟躕不前，便主動向前友好地對他笑了笑：“同學你是哪個班啊？”軒看見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明眸皓齒，亭亭玉立的女孩，竟不知如何作答，支吾了半天：“……噢，F班。”“在樓梯那里第二間教室。”學姐向他笑的時候，軒覺得整個世界都明亮了。

    世界上會有那么一個人，讓你覺得，之前的人生都是為了她的來到。軒默默喜歡上了學姐，但他并沒有告訴學姐這種淡淡的喜歡，他想作為學姐的好朋友待在學姐身邊，守護她。

    學姐成為了軒最好的朋友。“在學校有什么問題的話，來問我就好了。”學姐為人爽快，陽光開朗。她最愛笑，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看得很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軒以為學姐每天都會開心，沒有煩惱。慢慢的了解她之后，他才發現她錯了。半年來，他也許從沒有真正了解過她。

    “你說……他是不是從沒愛過我！”一個周末，軒帶學姐來到海岸，在海岸的酒吧街上，軒不相信，她竟會做出摔酒瓶的如此舉動。那天是周日，學姐執意要進酒吧，在酒吧昏暗的燈光下，她舉起手中的酒杯，酒杯搖晃，杯中的桃子酒是學姐最喜歡的。燈光正好打在她的臉上，長長的睫毛被浪漫的燈光染上顏色，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效果，學姐平時略顯蒼白得臉頰泛起了微微粉色，兩只眼睛霧蒙蒙的。她微笑，深深注視著我，讓軒有點不敢回望。

    ……總之，這不太像是平常的她，她從來沒用這種眼神看過他。

    “為我們這半年的友誼慶祝！”她與我碰杯，桃子酒一飲而盡。也許香甜的東西最易蒸發，她的眼角滑出了一點眼淚。軒方才明白，學姐今夜的每一個微笑，每一個眼神，每一滴淚，都不是給他的。

    好幾瓶杯中之物下肚之后，她醉了。軒發現了學姐藏得很深，很痛，不為人知的秘密。常年綻放著笑顏的面具下，是不予人知的黑暗。

    “……從初中到現在，我陪他度過所有傷心的日子，他一傷心就會來找我，我也會心甘情愿陪伴在他身邊。可是你說，”學姐醉醺醺的，說話帶著酒腔，她抓著軒，近乎瘋狂，“為什么，每次分手都來找我求安慰，下一個女朋友卻永遠不是我！昨天，我在學校操場看到他身邊的女生，女生巧笑倩兮，如果我是男生也會為她著迷！可是我恨啊，我恨永遠成為不了他身邊的那個人，永遠都不能作為他的女朋友陪他走操場！”

    軒沒想到，平日里的學姐原來都是強顏歡笑，她累嗎，天天可以看到她喜歡的男生和別人在一起，還在她面前那么親密……一定快撐不住了吧。

    學姐梨花帶雨：“我就這么看著，眼睜睜地看著他換了三四個女朋友，每次分手都把我當做樹洞，就在我面前那樣一直哭啊，哭啊，我就陪他喝酒，自己都已經泣不成聲還要把他拖回他家里安頓好，事后就看著他另尋新歡，他從沒考慮過我！他明明知道，他知道我愛他！他在故意折磨我！我知道……他就算還要換女朋友，換無數個，都不會輪到我！我就是工具，他分手后的工具！”軒好心疼，他恨學姐所說的那個學長，把他心愛的女孩變成了這副模樣，他恨死了他。

    學姐跑出酒吧，跪在人來人往的大街，淚聲俱下。軒望著頭發散亂的學姐，她眼睛已經哭得紅腫，他卻不知如何安慰。學姐虛弱地倒在軒的懷里，嘴里默念的，是那個薄情男的名字。

    軒此時心也痛啊，他明白學姐的心情，自己懷中的女孩竟然在念著別人的名字，自己痛恨的人的名字。“你為什么啊……他憑什么值得你這樣待他……他對你那么無情，我也定讓他過不好！”

    第二天學姐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在學校宿舍的床上了，問了舍友，是一個男生昨天在把學姐抱回了宿舍門口，舍友當時還圍住男生問他和學姐什么關系，畢竟女生聚在一起除了八卦就是八卦，嘰嘰喳喳，興奮得不得了。像學姐這樣品學兼優的模范好學生的八卦，更是求之不得。

    “你們啊……”學姐哭笑不得。“哎，到底什么關系啊！他什么也沒說，笑了一下說好好照顧你就走了，好帥啊！”“對啊，看起來有180吧！長得又干凈，我看不錯啊。”“得得得，你們什么心態啊……”學姐雖然這樣說，但還是掩不住笑意。

    后來軒和學姐就在一起了，這事人人皆知，老師們也都隱約知道，但并沒有反對，因為軒的成績也居年級前茅，老師還都希望他們倆能互相激勵，共同考上好大學呢。

    半年后軒高二，學姐高三。曾經他們也都確信他們會永遠在一起，但是，沒有人預知未來會發生什么。

    2月14號，軒和學姐又去了海岸，他們站在橋上吹著海風。那天的游客很多，熙熙攘攘，學姐和軒好幾次差點被人潮擠散，他們緊緊依偎才不至于走丟。“喂，你說，要是今天我們真的走丟了，你也找不到我，回家也聯系不到我，你怎么辦？”學姐突發奇想。軒揉揉學姐的頭：“肯定滿世界找你啊。”“找不到呢，就是找不到。”

    學姐和軒走到一座橋上，那座橋下面是綿延流水，流水旁綠樹錦簇。這里人稍微少些。軒拉著學姐的手：“你看，從這里剛好可以看到對面那個島的燈光，或許這里的橋會被拆掉，周圍風景也可能隨時間變化，但對岸的燈光一到晚上都會亮起。”軒認真地看著學姐，“你記住啦，要是哪天你聯系不到我了，就到這里找我，我一直都在的。”

    “亂說什么呢，呸呸呸，我剛才只是開玩笑嘛……怎么聯系不到你了啊，我相信來日方長呢……”學姐撅起嘴很不滿，軒用手指捂住學姐的嘴：“反正，只要我活著，就會在這里等你，我一直在。”

    學姐看軒那么認真，就轉過頭沉默了。學姐那一夜美極了，雖然眼底因為忙碌的學習出現了黑眼圈，但那樣襯得眼睛更大，更亮，光潔的額頭前絲絲縷縷的空氣劉海隨風飄起，她看著波光粼粼的海面，不知在想什么。軒看得入神，吻了她。

    那個吻一點不像電視劇里那么完美，僵硬而生澀，牙齒還會碰到牙齒，兩個人都很尷尬，但是兩個人大概都不會忘記這個夜晚……

    “然后我就送她回了學校，男生宿舍離女生宿舍有一小段路，我和她分開，直接回了男生宿舍……

    “后來呢？”

    大概是擔心軒，軒的故友還是追了上來。軒好像沒有聽到問話，好久沒有回答，只是出神地凝望海面。

    “后來啊……身上多了幾道印子，然后我們就分手了。”

    故友當然知道軒是輕描淡寫地帶過：“算了吧，到底發生了什么？”

    軒似乎不忍回憶。他低下頭，緊緊抓著橋上的欄桿：“沒想到，我和她，那天晚上便是最后一次見面了……”

    當天晚上,三個陌生面孔沖進軒的宿舍，軒和軒的舍友還沒看清他們長什么樣，其中一個直接給了軒一拳：“你女朋友現在在我們手上，你要是……”“你他媽你說什么？”軒被忽如其來的一拳打得頭暈眼花，“她在哪？”“你丫問那么多干嘛，你要想你女朋友明天還能去上課，你就乖乖去跟那誰道個歉，你知道是誰，就前幾個星期被你的人攔著那個女的，你小子挺有本事啊，連她都敢惹，你知道她男朋友是誰嗎……”“***媽！”軒火一下上來了，上去緊緊掐住他的脖子，“你們敢動我女朋友試試！”

    旁邊兩個人一看情況不對，一個攔著軒，一個打開手機按了通訊錄里一個名字。

    軒看見那個名字，徹底絕望了，他知道事情敗露他難逃此劫，但是一想起學姐……他顧不上那么多，一心想著去找學姐。“混蛋！”他拼了命地一陣廝打，手機被踩在軒腳下，那個電話也沒有撥通。最后軒把那三個人都統統打進了醫院。

    手機上的名字正是學姐以前喜歡的學長的名字，就是那個一次兩次三次讓學姐心碎的薄情男的名字。他的現任女朋友有天放學，被人攔在校門口扇了一巴掌，被警告好自為之。這些都是軒做的，軒是為了學姐感到不值，就一心記恨那位學長，學長查出了軒，就用學姐來威脅軒。軒一聽到學姐有危險，就動手了……殊不知這沖動之舉，會讓他后悔一輩子。

    三個人進了醫院，這事非同小可。家長們找上了校長，要求校長追究責任，軒的爸爸和校長是故交，軒退不了學，就記了個過。但這事必須有人負責，校長就把學姐給勸退了。軒再也聯系不到學姐。后來學姐去了內地讀書的消息，還是從學姐妹妹口中得知的，再后來，連她的妹妹也渺無音訊。

    學姐就好像，突然從軒的世界里蒸發掉了一樣。

    從此軒班里的同學對軒是能躲就躲，老師對他冷眼相看。可惜他也沒幾個真正的兄弟，都是些勢利之人。軒再也待不下去，轉了學。

    “她一定很恨我……她那么優秀，她明明一點錯都沒有，卻因為我退了學。我卻始終沒機會跟她再見一面，連說句對不起的機會都沒有……她就那么消失了。”軒吸了吸鼻子，看著故友，“你說，如果讓你等一個，和你沒有任何聯系，毫無音訊的人，等上好幾年，你會等嗎？”

    “一點聯系都沒有？”“對，電話是空號，QQ微信都找不到，從她的朋友親人那里也問不到……”“不會吧。因為沒有結果。”

    “呵呵……那以后，我每個星期都會來這里，來這座橋，可以看到對面燈火的位置，我在等她，我知道她一定記得那天晚上，”軒又望向對岸連成一片的迷離燈火，“我跟她說我一直在，只要我還活著，就會一直在這里等著她。”

    “你為什么覺得她一定恨你？畢竟你是為了她……”

    “廢話，那么美好的一個女孩子前途被我毀了，你說她恨不恨我？”

    “那你有想過去找她嗎？”

    “哈哈哈哈……”軒失控地笑了起來，“找？你讓我怎么找？就算找到了又怎樣，她會原諒我嗎？我有什么辦法……”

    曾經他們也都確信他們會永遠在一起，但是，沒有人預知未來會發生什么。我們都以為永遠很遠，但其實它短暫的連我們都看不見。

    軒的淚眼望著迷離的燈火，182的個子在此時顯得好渺小，好無助。軒，也只能憑著美好的念想，支撐著自己，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學姐一定還會來到這個地方……就算是等一輩子……

    一朝春夏改，隔夜鳥花遷，但對岸的燈光一到晚上都會亮起——“只要我活著，就會在這里等你，我一直在。”

    仍靜候著你說 我別錯用神 什么我都有預感 然后睜不開兩眼 看命運光臨 然后天空又涌起密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