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作者:
素延 更新:2016-04-24 18:57 字數:5863
積壓的矛盾終究不能再與時間拖延抗衡。一周過后,一天他受邀朋友的飯局,直到很晚才回到家。她不等他回來就先行早睡。種種日漸認清的現實逆境糟粕,兩個人都已經互相知曉。被細節打敗的愛情,讓愛在眼下的僵局里無處可躲。任何幻想跟借口都不能覆蓋被紙包裹住的火焰真相。被紙包裹住的火焰真相,就像回到初識的時間。只是這一回不是激情的點燃,而是矛盾的激化。在這段關系里愛和名義的相互取索滿足,不如各自坦誠一直都在秘密維護的利益觀。
深夜在聽見隱約的動靜后她醒來。臥室昏暗一片,他沒有開燈而是衣衫完整的安靜的坐在床角一旁,他神情自若,如同彼時她看著他。臥室的微光中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見他已經回來。他時久都沒有說話,在昏暗的房間里和她面面相對。這件事情一直困擾他猶疑不決。他沉默著,一聲不吭的在那兒等待她能從先開口。她坐起身走去廚房倒水喝,心里知道他有話要對自己說,但是并不想面對他,只先支開身對他加以回避。等她走回臥房,看見他整個人癱倒在床上也未換鞋襪。他一身疲憊終于安沉不住心中的積壓。他說,幾天前母親電話給我。我可能很快就要動身回老家一趟。
她知道有事發生,干脆對他直言坦白。我知道你的家人對我并不滿意。我雖從不主動提及但已在心中有數。
他沉默良久過后壓沉了嗓音還是對她說出了那句難以開口話。我可能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
他這一句話,給了她當頭一棒重擊。仿佛是輕而易舉的一句話就可以卸下身兼所有的重擔和防備,硬是扯斷了在她身體內部與他連接的那根緊緊繃住的紅線,不留下任何聲音。這已經是他做出的決定。她憤怒的直視起他,為了這句話似乎兩個人都已經等待了很久。即便是發生預料當中的事,卻也一直是在被動的以為可以扭轉控制僵局。拖拖拉拉,拼盡全力俯身投入的相愛。一起共度相伴三年的女子,為他忍耐種種的妥協。知道真相,早便應該心灰意冷拂袖而去,卻還是在試圖維持已經失去恒定變相的理想主義價值觀。他要她放下一切成為他生活隸屬范疇里的女人。而不是讓自己選擇性的放棄掉一些事情來跟隨她,成為她長期幻想期許里的男人。
他對她說。那一晚,我們一起從便利店橫穿馬路準備回家。你在半路卻是突然緊拉住我的手臂。你告訴我因為近期交通事故的頻繁發生,如果我死了你絕不會獨自留在人世間。為了這句話,曾經差點忍控不住在你面前流下熱淚。可是現在,我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和你繼續下去。或許還有愛,只是這份愛已經成為過去彼此間的美好記憶。你一直都是以某種隔絕人間天地以外的方式自由存在。可生活本是如此,單一微薄,重復漸進。你我要的不同。現在已經確定下來,我們都不能對彼此甘愿。你有意把我看做對手,也許你和我原本就是走在兩條路途上的人。你純真美好。只是這樣的美好太容易幻滅。如同在日光下被照耀閃亮的泡沫,在被曝光過后又會迅速因為光和氣壓的雙重施加,使其在此并未完整成形的瞬間里破碎融化,并且找不到任何痕跡。我試圖過很多次想要改變你的生活,但我也確實嘗試了很久,仍舊摸索不了你真實的性情。抑或許我摸索到了,但我只能看見你另我懼怕的一面大于我對你想要與之相伴長久的心。你的內心里有一個隱藏不定的小妖魔,它敏感警覺隨時可能肆意再圖爆發,它已超出我的承受跟期待。有時它又有著太過沉溺軟弱的一面,如果不能獲取自己想要的溫暖,又會再次回歸無可馴服的無邊野性。我已經不再能掌控得住。所以我累了。
她悸然動怒對他大吼道,你是在覺得在我們的關系中我從不曾有過付出和犧牲嗎!他對她的失望和苛責絕不會只在轉眼一夜間就徹底瓦解。彼此為期延續的三年感情,他曾試圖把所有的規則和理性都放置在了一邊。走進她,了解她在內心成長過程中的壓抑和長期得不到安全感的缺失。為此故意裝作已經把世俗拋之腦后,要和她在一起。以為自己能成為她的救贖。他對她擔當的責任,只是要印證自己對其內心的理解詮釋。認知,趨向和對她縱容的忍耐度,并不是真的要在包容中來衡量對她的感情到底又多么深刻。秉性相同的兩個人。他從不與她對峙,這是因為他知道不能在對峙中考量人性的準則。在對她的愛里面如果顯露出本性的自私和無奈,那么他會覺得她的存在對自己是一種挑戰。是羞恥的禁忌的。
他對她一直都賦予偏激的論斷。并長期以此錯誤固執的道路來誤解橫斷與她發展軌跡下未知將來。如果跟她分道揚鑣就此大端相忘彼此,對誰來說都絕不會是一件輕易的事情。不是心里沒有了觸動。如果還有,那么也只限于細微的瞬間曾帶給過彼此的微薄情分。
他能對她放下責任和愧疚,這說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如何來愛她。在沒有健全的利益聯合搭建下又選擇以夫妻的關系方式與其共度長達三年的時間。他們間投入給過的耗損該如何清算權衡。
對抗激烈亢奮的她絲毫不肯退出,又再道出更加讓他難堪的話。除了你自己的驕傲和專屬范圍內的特權是一直在緊密的維護,你有真正對我們的將來抱有過期待嗎?為什么之前一直對我刻意推辭,回避隱瞞。你怎能用紙來包裹住被激化了燃燒的火種。我對情感的信念,和你日夜相守在時間中慢慢老去。你的母親一直對我心存偏頗。我故作無事,試探你,只是想知道你的真實看法。而你卻沒有對此做出絲毫的轉變,給過我正視的態度嘗試做出一項積極的事情。盡管這般和你回家也是盡足了本分。照顧你的祖母,喂養羊只。甚至不惜放下顏面和你站在塵土飛揚的路邊上趕著擺攤菜市。如果這些都還不夠。對你悉心照料,因為你對我是給了恩情的。我想更加與你善待,甚至為了讓你全心工作,一手操勞家中里外事宜不惜辭去自己執著過的工作。因為用心愛你,對你付出真實情意,而你并不該只把一切看做理所應當。不是愛你就是同理要順服于你。對于我想要去做的事情你亦是沒有給予過支持和認可,也從未曾正視與我有過平和的交談。我曾對你試圖傾聽,你卻屢次令我感到失望。在內心你從不曾劃分成兩個你,你其實也從來都不了解自己。你以為你不附帶任何奪權的欲望野心,也不試圖逃離或者改變現有生活。你不幻想未來的可能性,只是在現有的生活中營營役役。把一切期許的事情拋給時間,你的回答沒有悔改。你覺得人生不過如此,和周圍的大多數人一樣在現有的生活里先盲目再麻木。而我不同,我是如此清醒。知道自己的所要,也知道自己對你的感情。而我們的約定到最后如果只能以妥協留給對彼此的尊重,我不能甘愿。你始終認為我要的生活只是一種幻覺,它并不真實。但其實它是最真實的。我真切并且軟弱,就像晚秋會被風侵襲凋落的樹葉一樣,因為它在循環,延續生命。這是真實的。我與你不同。我是真的愛你,試圖融入你的生活。可惜你我聯結期間從未有機會獲得過真正的理解。自知你我情分時日無多,也依舊對你百般疼惜。每每深夜驚醒,看見你還在自己身旁,珍惜當下與你最后一絲微薄情分。可你卻以日以回避來對待我,對待我們的生活。又有幾時是同我坐下好好說話。
彼此間的距離和尺度被逼懸崖邊緣已經無處潛逃。正是此時她一眼便看穿他內心的虛假軟弱,如同他的不自信。他終不過是凡人,她也是一樣。妥協和屈服兩個人既然都無法做到,要放下自尊自欺受辱。如果接受這被分裂的態度,勢必要將其全盤輸棋推卸給自己。她意識到他看人時眉宇緊鎖躲避不敢坦白,害怕在和她正視的瞬間被她探測看穿,他懼怕被她看到自己內心混亂愧疚的情感。盡管他極力試圖隱藏,但她仍舊予以清楚辨認。這已經足夠證實一切在她心中存在的困惑。他無法像對她曾經長久迷戀的那個男人。武斷結果,帶有猶疑和對抗的進行。想要在這一刻面面相對他面無表情的冷臉竟然會是這般陌生。想像回到兩個人熱切相愛的時候,何曾想過某一天會是樣殘酷終結。為此她投放了太多太多的期許和感情,這種錯誤的被迷惑真假的感情必須要將其收回。
她把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看得太重了。利益糾葛相對他對自我的自私保全而言,她太弱了。只要決心丟下,她就不再對他構占任何一絲牽絆承擔的重量。她的將來,甚至關乎她的生死都將和他毫無關聯。仿佛這個女人,他曾執念守護深愛著的得到過的女人,從來就沒有出現過在他的生命里的一分一秒。
被抹去了時限的認證關系,她被這場愛戀輾過頭頂,打落寥落原型。確信無疑。腦海中執念回憶起熱戀時的兩個人。她不能以理性的高調姿態和他相愛。相愛,已經膨脹擴充成為她身體里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狂熱的相愛,使她面對他時身心**。她深刻的愛人是在交匯最初帶給彼此重現光明的人。為了趕在黎明到來以前,如果有什么東西是要以冒然的姿態將其靠近。即使那僅是唯有的一束微弱暗光,她都能在最短的時間里辨認出它潛藏的能量。一旦解除釋放,那么它的光芒將能引領走在迷途中的人穿越眼前一切黑暗荊棘。
他的語氣依舊出奇的鎮定冷靜,仿佛打從心里沒有一絲傷感的示意。你怎么想都好。他說。自我有能力開始獨立打點生活,一直沒有在父母的身邊好好照料過他們。現在他們都老了,惟一的希望就是一家人能過得穩妥安生。婚姻的事也本該聽從父母的安排,只是我起初一意孤行。作為兒子我不希望令他們失望。婚姻并不需要太多的愛情和幻覺,大家都是這樣過來。我沒有選擇。
人這一生其實很是短暫,遙遙數十年也就眨眼一晃的事情,并沒有多少可以重來的機會。你要清楚,你想這樣就輕易放棄又是將我們的感情置于何處。你的自私態度是將我此前對你付出的所有感情,硬生生的揪撤下來,再猛力甩在地上。你要放棄此前和對我甘愿承擔的責任,把我們彼此為之付出的全部帶走。我不奢求你的理解,但起碼你應該給予我尊重。你未曾試圖解決就以逃避的方式想要徹底跟我斷絕。你操縱一切不顧他人存在立場,這一切操盤只為了滿足你不愿意承認的實際欲望。滿足你母親的貪圖功利,更滿足你整個家族的虛榮心。要你聯姻不過就是為了洗刷家族貧窮,博取今后贍養等一系列的更多切實利益。
請你住口。他被逼憤怒。
一直都在強行克制的她開始崩潰。因為長期在和他的相愛中她對他始終身心**毫無設防,這迫使他看清她為此幼小的弱點。他越是沉默不與回應,她就越心寒,越憎恨他。一味的沒有規則的為所欲為,他回應她的話不過只是措辭借口。她寧可跟他執拗到頭破血流,也要逼他說出真相事實。她絕不甘愿他就這么繼續偽善自我的世界,用以抵擋一面平衡。
她出言銳利,沉痛的大聲斥責他。今天我算徹徹底底的看清了你的真實面目。你是個矛盾擺出偏執自私的人。感情不是游戲,不是你想要利用就可以經得起被戲耍的手段。你說start就要得到,說over就要丟棄。我為你付出成全,你卻以此粗暴草率的方式侮辱你自己的過去,更加侮辱了我的人格和智力。我不能妥協。你的自由踩踏在別人的血肉之上,將人默默處以凌遲。你就和你功利心態的父母如出一轍都是冷血無情的人。這簡直就是一出你們精心算計好的荒唐鬧戲。我卻為此熱情耐心的陪襯著你的一大家伙人,做你的傀儡甘愿成為你們手中的殘棋敗珠。你簡直令人厭惡透底。
她倔強的心意,硬是拼到無可招架,頭破血流。為她在生活上的惟一依賴的根源,刨根問底追究責任。盡管這樣蠻橫倔強,說出口的話句句都在推進至他冷眼旁觀背后的操控隱情。她將他一層一層的撥盤,愈要將他趕盡殺絕視同與自己同歸于盡。漫漫長夜難以平息的仇視怒火,長期積壓累積的忍耐使她在爆發的瞬間竟然耗費這么大的力氣。這是出自她骨血里的力量,這是他們共同在無法超越生活鄙薄惡劣的真實面目。
見他無言反駁,她在揚言的嘴角流露出一絲嘲諷他的輕蔑笑意。她又說,你真是以為我不知道嗎。不是你不能放下一切來追隨于我,而是你將切身的利益看得重于一切。你以為能夠以你慣用的自私的方式來掌權駕馭。一方面企圖與我建立穩固的關系解決實際的問題,一方面又隨時可以為了私人利益棄我不仁不顧,奔向任何一個你能用拳頭握住的自以為是的理性支撐。你能夠為了你母親的一句反駁就和我分手,背叛我想必心中早有丈量。生怕與我長期聯結就會淪落被眾人唾棄街頭的和母親反抗的不孝兒子。利益的根本關系對于你一家而言不過就是涉及與金錢關聯的**。你可以用你自己當作籌碼用來低賤換取一場買賣交易,一旦被投資人看中交易成功,你就可以在大醫院為自己謀求高職另攀新枝。那么你一向是這樣的看中自己,在你手頭握住了什么值得讓你以之榮耀自負的權勝優勢。你所建立的穩固工作不過是你要在今后背負老家父母生老病死的盈利手段,你心知肚明。以你的能力你并非熱愛這份工作,你的專業不是你的專長。你似乎也沒有朋友。事業伙伴不是你的朋友,舊日同學另謀他方高就也不能夠成為你的盟友。除了我一直留在你身邊為你付出,你其實并沒有真正的信任過誰,所以你也無從像操縱我這般順手自如的去利用他們。骨血里你實在是一個可悲的人。
兩個人的情緒越來越怒漲激昂,他們之間務必要有像這樣一次極端的妥協方式。誰也不夠自愛。鄙視對方,同在貶低自己。對抗下的執幼蠻性挑戰越過了他一直都在謹慎埋藏的道德底線。他被她揭穿識破,**裸的展露出本性里最為卑劣和懦弱的一面。他在此前對她的感情不過是像她在遇見他以前,錯落顛沛的探知一段真實的迂回途徑。悶熱的酷暑天里兩個人汗流浹背,她的頭發和衣服都已經全部濕透。那股像一團火焰般熾熱燃燒的怒火,已經燒盡她的全身。她跑進廚房,打開碗櫥,一摞一摞的瓷碗全部被她重重得砸在地上摔得粉碎。整個人已經無法控制自己,她對同他徹底的失去寄望,就像瘋了一樣。
她的尊嚴被自己最心愛的男人以卑賤的方式肆意踩在腳底。她心中的忍耐已經到達了掌控極限。凌晨一點,他在一次次聽見她蠻橫瘋狂的行為,終于安耐不下心中的怒火,他被逼困還原成獸。當他沖進廚房拖拽住她的手臂,劈頭狠狠給了她幾掌耳光。她任由他毆打自己。她的手臂和臉頰頓時都被他打的出血淤青。他在下手前絲毫沒有丈量自己爆發前的力度,出手太狠牽動到神經,她當場失去重心昏倒在地。月光透過玻璃窗反照在地板雪白色碎瓷片上,一切停止。甚至以前他從來沒有對她大聲的說過一句話,這是第一次狠下心來對她大動出手。事發時的他就像一頭狂暴的獅子,被魔鬼掌控了心智無法回頭。轉眼之間,他從一個一貫是以平和溫柔處事態度的人,突變成為一個冷血無情的獸類。
在他打完之后,就地拖拽著她回到房間。他同樣被自己瘋狂的行為受到驚嚇。膽戰心驚之外,只有悵然和迷惘。無論此時他是否心有悔改對她再一次糾葛牽絆,他都要先恢復平息被激怒燃燒的心頭。因為除了她,誰也再無法探測進他的真實內心。沒有人可以再像她愛他一樣這般耐心的善待他。也或許就連他自己也是同樣在盲的狀態里掙扎欲浮出水面。只是要讓自己浮出水面,他想。無論是踩著腳底誰的尸體來渡河上岸,不過是在半路走了段歧途。可是在這突然間,他的眼淚仿佛是本能的并不自知的從眼眶兩邊順著臉頰不停的流落下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的意志全盤崩潰,再次恢復到清醒理智的狀態。平息瘋狂的行為至此受到驚嚇過后,就連聲帶都發不出一絲聲音的他突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