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觸礁的感覺
作者:閑庭晚雪      更新:2015-09-07 10:03      字?jǐn)?shù):12162
    六月的X城,滿城的鳳凰花連著黃昏紅霞的絢爛,映照得人的心情都紅火起來。

    辦公室的冷氣開得很足,凝凍著六月底的暑氣。

    我將資料整整齊齊地擺進(jìn)抽屜里,望了望墻上的電子鐘,下午五點鐘,他該到了。

    果然,手機鈴聲適時響起,是我特別設(shè)置的音樂《寂寞霓裳》,唯有他的來電,才能讓美麗的霓裳舞起。

    透過落地玻璃,可以看到樓下的人來人往。果然,有一條熟悉的人影映入眼簾。我淡淡地笑了,“……嗯,看到你了,我就下來,你等我一會!

    結(jié)束了簡短的電話,取出手提袋,我準(zhǔn)備離開。

    “喲,小喬,男朋友接你來啦?”同事張姐笑瞇瞇的,隨口問了一句。

    辦公室其他年輕女同事的眼神都不自覺地瞟向了我,齊刷刷地放射著一種名叫嫉妒和羨慕的射線,灼人得很。

    我當(dāng)然可以感覺得到,如果視線可以傷人,我怕是已經(jīng)渾身窟窿。

    我向來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別人嫉妒和羨慕的對象,特別是成為耿泓的女友之后。但是我懶得在意,這人的一生,要么是嫉妒和羨慕別人,要么是被別人嫉妒和羨慕,但這兩種活法都讓人費神,我只想恬淡地生活。

    笑了笑,“嗯,我走了,張姐再見!大家再見!”

    還沒有走出辦公室的門口,身后傳來張姐淳厚的聲音,“小喬還真有福氣,找了一個體貼有錢的男朋友。”

    我假裝聽不見,這樣的話聽得太多了,如果回頭應(yīng)答了,旁人還會以為我在炫耀。

    是的,在旁人看來,我確實是有“福氣”的,有一付清秀的樣貌,有高挑的身段,體面的工作,當(dāng)然,最重要的不在這,而在于我“有”他耿泓的錢袋做裝飾。

    耿泓,裝飾行業(yè)的黑馬,我交往了四年的男友,他經(jīng)營著一家名叫旭•星•月的裝飾公司,在本城,規(guī)模雖不是最大的,但是業(yè)績最佳,口碑最好,業(yè)務(wù)蒸蒸日上。隨著身價的提高,自然的,他本人的行情也在水漲船高,不過,到目前為止,他似乎只滿足于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五點十分,美院的辦公樓前,熱鬧非凡。不過,不管是青蔥的男學(xué)生,還是水嫩的女學(xué)生,視線似乎都聚焦在一個人的身上,那個人正悠閑地倚著高大的鳳凰樹,點燃一支煙,微微瞇著雙眼,凝注著辦公樓的出口。

    高大的身軀,凱撒品牌的純白襯衣和筆挺的西褲,意大利老人頭的皮鞋,組裝成一個有品味高檔次的男人形象,怪不得人人注目。

    看見我,耿泓將手頭上的煙頭熄滅了,丟進(jìn)垃圾桶里,微笑著迎了上來。

    我一愣,耿泓很少抽煙,除了心煩意亂的時候。

    他是等得不耐煩了?還是有別的心事?

    耿泓微微側(cè)著頭,用欣賞的眼神掃視著我,仿佛是初相識時。

    我知道,我今天穿得很得體。

    簡潔的白色無袖衫搭配米色A字裙,外罩淡粉開衫,是耿泓喜歡的知性。

    但不知道為什么,我下意識里覺得耿泓的眼神有些說不出的復(fù)雜,我所不熟悉的復(fù)雜,因為陌生,我沒有辦法過濾和分析它的成分。

    就那么一瞬間,耿泓的異常就像飄渺的煙暈般消失,在他的臉龐上,只剩下溫溫的柔色,和往常無異。

    我一笑,或者是我多心了,耿泓常常說我是心比比干多一竅,這話亦褒亦貶的,讓我哭笑不得。

    有風(fēng)吹過,揚起我柔順的長卷發(fā),幾縷發(fā)絲遮在眼前,肩頭,突然多了一瓣憔悴的鳳凰花。

    耿泓笑著,替我理順長發(fā),剔去花瓣,一如既往的體貼溫存。

    我微笑著,仰起頭,享受著他無微不至的照拂。

    是的,我是幸福的,別的女孩子望眼欲穿的白馬王子,一直都在我的身邊。

    耿泓低下頭,在我耳邊輕呼了一口氣,“有沒有想我?”

    語氣急促,似乎隱藏著迫切的希望,希望我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答案當(dāng)然是肯定的,他走了這么多天,我確實是想他的,“嗯,你去了一個星期,比往常多了三天才回來。怎么?上海的分公司出了什么問題嗎?”

    耿泓一愣,按在我肩頭的手驟然一緊。

    我眉頭一皺,抬眸看他。

    耿泓很快回過神來,“哦,沒有什么事,就是一個合同出了問題,不過不要緊,已經(jīng)解決了!

    環(huán)住我的肩頭,“走吧,我餓了,就等著你給我做一餐好吃的呢。”耿泓恢復(fù)了常態(tài),眼神暖暖的。

    我淡淡一笑,看來事情并沒有解決,他的一舉一動,我真的是太了解了,畢竟,我是和他相處了四年的女朋友。

    不過,我也不會追問下去,如果他愿意開口,不用我問。雖然是戀人,但是這并不能代表著沒有個人的隱私,我向來不主張親密無間。

    “今晚吃什么?”耿泓幫我打開車門,一副向往的模樣。

    “你真把我當(dāng)成你的御廚啦?耿老板?”我好笑,輕輕一拍耿泓的臉頰,“不過,你等著吃就是了!

    知道耿泓今天回來,我一大早上了街市,買回了一堆他愛吃的菜,準(zhǔn)備好好滿足一下眼前嗜吃如命的家伙。

    記得四年前與耿泓初遇,中介物竟然是一盤雞翅膀。那天,我圍著淡藍(lán)色的圍裙,在朋友的家中一展身手。

    下廚,很多女人視同畏途,可我不一樣,我喜歡下廚,喜歡食物在我的手下變成五顏六色的美味佳肴,滿足了自己也滿足了他人。

    當(dāng)時耿泓就站在廚房的門外,出神地望著我,說了一句讓我心動的話:“一個漂亮的女人圍著圍裙是一道絕佳的風(fēng)景線,它鏈接了胃和眼球,很能滿足一個男人對食欲和審美的雙重需求!

    我微笑,第一次認(rèn)真審視眼前的男人。從此,在朋友的圈子里,我和他露面的機會漸多,最后,干脆退出了集會,組成了二人團(tuán)。

    一個是大學(xué)里的教師,才貌出眾;一個是裝飾界的才子,多金的王老五。我和他,在好長的一段時間里成為別人茶余飯后的談資,漸漸的,我和耿泓的故事演繹成一個“紅酒燴雞翅”的所謂佳話。

    我一笑置之,所謂佳話,不過是滿足當(dāng)事人虛榮心理的煙霧彈,不過,有一段時間我確實是像飄在云端一般。

    當(dāng)然,我自己明了,耿泓喜歡我不僅僅是因為我的廚藝,而是廚藝讓一個品貌俱佳的女人增了值,畢竟,沒有多少男人會拒絕一個出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女孩當(dāng)自己的妻子,所以,像俗世紅塵的所有戀愛的男女一樣,我和耿泓浪漫著,圓滿著,庸俗著,細(xì)水長流了四年。

    一上車,耿泓打開音樂,費玉清清澈如深山溪流般的音色緩緩流淌,憂傷中帶著柔軟,詮釋著《千里之外》的傷感和期盼。

    我朝耿泓一笑,感謝他的細(xì)心,關(guān)照著我的喜好。

    很多時候,耿泓確實是無懈可擊的好男人,沒有不良嗜好,溫存體貼,品味高雅,就像張姐說的,極品男一個。

    得到極品男的眷顧,我是不是很幸運?

    耿泓的捷豹快速穩(wěn)健地朝“北湖水鄉(xiāng)”駛?cè)ァ?br />
    “北湖水鄉(xiāng)”是本城環(huán)境最優(yōu)雅配套設(shè)施最齊全的大型住宅小區(qū),是距離美院最近的高尚住宅區(qū)。就因為后一點因素,去年,耿泓不惜重金在“北湖水鄉(xiāng)”購置了一套小別墅,并精心裝修了一番,為將來結(jié)婚的時候用。

    我喜歡這樣的男人,事事為我想得周全,近乎無可挑剔的完美。

    兩層的小別墅依傍著湖水,輕輕拂動的柳條蘸引著漣漪,在黃昏的絢爛中靜美著。陣陣青草清香和著泥土的氣息,依稀有田園的光景。

    我站在耿泓的身后,聞著他身上飄來的淡淡古龍水的味道,聽到鑰匙在門空里轉(zhuǎn)動的聲音,幸福的感覺鋪天蓋地。

    我換上一套純棉質(zhì)的淡綠色家居服,將長發(fā)挽起,圍上圍裙,儼然居家小女人的溫婉。

    不多時,一盅涼瓜黃豆排骨湯、一碟姜蔥炒膏蟹、一碟生燜魚嘴、一碟上湯蘿卜苗,在搖曳著裊裊香氣,招搖著誘惑男主人。

    這樣的菜式,原應(yīng)是白酒唱主角的時候,當(dāng)然,白酒只適合哥們不適合戀人,但我沒有想到耿泓居然取出了一支珍藏多時的紅葡萄酒,鄭重地給我倒上,在橘紅色的燭光下,神色很莊重。

    我默默地凝望著耿泓,輕輕搖晃著杯中的香艷旖旎,側(cè)著頭,微笑著等待他的下文。

    今天的耿泓真的有些不尋常。

    耿泓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錦盒,微笑著打開,推到我面前,“笳笳,喜歡不?”

    燭光照在他輪廓鮮明的臉龐,完美地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俊朗得像一個傳說中的王子。

    我放下手中的酒杯,拿起盒中綴滿碎鉆的白金腳鏈,驚訝于它制作的精巧。

    腳鏈代表什么?耿泓知道,當(dāng)然,我也知道。

    耿泓伸手取過腳鏈,在我身前蹲下,低頭為我扣上。

    當(dāng)耿泓仰起頭,他眼神的溫柔足以溺斃任何一個女人,包括十八歲到八十歲。

    我低頭在他臉唇上輕輕一吻,醉倒在今夜耿泓的柔情攻勢之下。

    “笳笳,我們結(jié)婚吧!就下個月,好嗎?”耿泓隨手解開我的發(fā)髻,讓我的一頭長發(fā)隨燭光散開。

    我一愣,不是詫異耿泓的求婚,結(jié)婚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我和他早就有了半年后結(jié)婚的計劃,但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讓耿泓做出了倉促的決定?

    面對耿泓期待的眼神,我淡淡一笑,“好!”

    一個“好”字足以透露我的心聲,也是我的承諾,從耿泓的求婚開始,我會將婚姻和家庭作為我的終生事業(yè)來經(jīng)營。

    耿泓輕輕呼出了一口氣,將我胸前的卷發(fā)撥向腦后,纏住了我的唇。

    激情因為一周的分離而空前高漲了起來,佳肴、燭光、紅酒和鮮花統(tǒng)統(tǒng)成了浪漫的擺設(shè),見證著今夜的熾烈。

    唇齒間的糾纏驚心動魄,我倒在耿泓的懷里,任由長發(fā)纏繞著他的頸脖,心中的暖和火在瞬間將我緊緊包裹,情不自禁的,一聲呻吟溢出紅唇。

    耿泓的喘息粗重起來,一把將我抱起,朝臥室快步而去。

    我酥軟無力,攀附著耿泓,似在大海中沉浮不定。

    耿泓將我放在大床之上,迫切地扯去我的衣服,肩帶勒住了我,一陣痛感襲來,我從暈眩中清醒過來,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今晚的耿泓有著不同尋常的狂烈。

    “耿泓……你……”我稍稍推開他,一只手按在他的肩頭上。

    不知為什么,耿泓身子一顫,突然從激情的漩渦中掙扎出來,并放開了我,啞聲一笑:“瞧我,我……去洗一洗,免得熏了你,等我。”

    我訝然,看著耿泓沒有匆忙進(jìn)了浴室。我怎么就覺得他的背影有些狼狽有些尷尬有些慌張?

    一點不安像星火“嗶剝”一聲開花,漸漸在胸中擴大,今天的耿泓,他是怎么啦?他的眼神、求婚、禮物和方才的激狂,熟悉而又陌生……

    我搖了搖頭,努力揮去惱人的擔(dān)憂,伸手理順微亂的長發(fā),并將凌亂的床單拉扯平整。

    回頭看見耿泓的行旅箱丟在角落里,我提了過來,準(zhǔn)備將里面的臟衣服取出來,明日幫他拿去干洗。

    我將臟衣服一件一件地折疊整齊,不經(jīng)意地,在一件內(nèi)褲里,我發(fā)現(xiàn)了一根長發(fā),不禁搖頭一笑,看來是我?guī)凸€螯c行旅的時候不小心落下了。

    耿泓還在浴室里,我還聽到水聲嘩嘩的歡叫聲,不過,耿泓在里面也待得忒久了些。

    這時,電話鈴響起,我一接聽,居然是一個學(xué)生打來的電話,說一個叫連嶺的女生出了車禍,現(xiàn)在正躺在醫(yī)院里,不過情況不是很嚴(yán)重。

    作為輔導(dǎo)員,我當(dāng)然是責(zé)無旁貸地要去探望和照顧我的學(xué)生。

    走出臥室,我抓起餐桌旁的手袋,誰知道一不小心手袋帶倒了酒杯,半杯殘舊灑在米黃色的餐布上,一片狼籍。

    我一驚,下意識地拿起另一杯酒,細(xì)細(xì)一看。

    無來由地,我的心猛烈一跳,如地震般的跌宕,一口氣咽在喉間,覺得呼吸竟有些困難。

    我沖進(jìn)臥室,遲疑著惶恐著,伸手去捻行旅箱里的那根發(fā)絲。

    手在顫動,我深呼吸了一口氣,睜眼一看,幾乎暈眩過去。

    這發(fā)絲,酒紅的顏色艷冶張狂熱烈,不是我的!確實不是我的!雖然也是卷發(fā),但是我從不染發(fā)。

    發(fā)絲從我的手上緩緩飄落回箱里,我全身無力,腳一軟,跌坐在床上。

    腦海一片空白,只有一種聲音“嗡嗡”在舔臊著。

    耿泓不知什么時候來到我身邊,手里拿著雪白的浴巾,擦著滴水的發(fā)絲,“笳笳,你怎么啦?”

    耿泓!耿泓!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痛楚像冰河被裝甲車碾開的撕裂,迅速在胸腔里肆虐。

    所有的暖所有的愛所有的自信和憧憬如雪崩般不可遏制,轟然倒塌在一根輕如無物的發(fā)絲前面。

    電話鈴再次響起,我麻木地接聽,“喂……好,老師馬上過來!”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耿泓丟下浴巾,“我送你去!”

    我緩緩將手機放進(jìn)手袋里,不去看耿泓,我怕控制不了自己,在毫無理智的情況下和他大吵起來。

    在我還沒有理清疑問之前,我不能和他吵,無論是感情和理智都不允許我失控。

    我倉皇走出臥室,頭也不回,“學(xué)生……出了車禍,我得去看看!

    天知道,到底要多大的毅力,才能讓我不至于在他面前崩潰?

    臥室的門在我的手下關(guān)閉,隔絕了我和他。

    隱約傳來耿泓的聲音,“唉,等等我,我送你去!”

    我閉了閉眼,眼淚還是沁出了眼角。

    我無力地靠在門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這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沒有想象中的堅強。

    茫然走出了小院,一陣風(fēng)吹來,我陡然一哆嗦,清醒了過來。

    發(fā)絲!一根發(fā)絲!誰的發(fā)絲?

    我迅速組織所有可疑的要素,在腦海中編排組合成可能的事實。

    這半年來,耿泓每隔一個月都往上海跑,風(fēng)雨無阻,理由是上海的分公司開張不久,要多花心思打理……

    而耿泓每次從上海回來后對我都特別殷勤……

    ……

    所有的猜測和證據(jù)都在指證著一個事實:耿泓,背叛了我們長跑了四年的感情!

    冷!六月的夜晚,怎么突然飄起了雨?哦,六月天,說變就變了,就像我和耿泓的感情……

    雨水打著我,臉上一片潮濕,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我伸手抹去,手在顫抖著。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我驚覺我?guī)缀跬浟艘粋老師的職責(zé)。

    小區(qū)幽靜無比,想打車幾乎不可能,無奈,我從車庫里開出了去年耿泓送我的別克,駛出了小區(qū)。

    雨越下越大,雨簾如瀑,暴虐橫掃著一切。

    雨刷不停地在眼前晃動,晃得我眼花繚亂,心緒不寧,煩躁無比。

    腦海里的發(fā)絲突然變得粗大如繩,用力地勒緊了我的脖子,讓我疼痛不已。

    到底是誰的發(fā)絲?我強忍住暴烈的頭痛,一遍一遍地問自己。

    很快的,我排除了一夜情的可能,如果僅是一夜情,那女人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去動耿泓的行旅箱……

    那么,就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耿泓在外頭豎起了男人們都引以為豪的彩旗!

    只不過,這根發(fā)絲到底是女人無意的掉落還是一種試探和示威?

    耿泓如果真的在外頭有了其他的女人,為什么要急著和我結(jié)婚?

    這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眼下沒有人能告訴我!沒有!沒有!

    我低下了頭,任憑思緒如野馬脫了韁繩,一發(fā)不可收拾!

    不過,我犯了一個最嚴(yán)重的錯誤,在雨夜里,天黑、路滑,我居然分了心神!

    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前方有人橫過馬路時,我緊急剎車,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車子由于原來的車速太快和慣性的緣故,直直地朝一個人撞去……

    **************************************

    完了!

    一陣激靈,我驚嚇出了一身冷汗,冷颼颼的,從頭皮寒到了腳跟!

    伏在駕駛盤上,我半響不能動彈。

    腦海一片混亂,思緒如窗外的急雨紛飛,四處飛濺。

    好一會,我才想起了被我撞倒的人,忙解開安全帶,準(zhǔn)備下車。

    有人在敲我的車窗,一顆腦袋在模糊中晃動著。

    我打開車門,顧不得雨水狂虐,下了車,眼下最要緊的是看看傷者的情形怎樣,至于責(zé)任,該我負(fù)的我不能推辭。

    幸好地上沒有傷者,周圍除了剛才敲我車窗的人之外再沒有其他人。

    我長長舒了口氣,驟覺身子一軟,眼看就要倒地。

    一支強有力的手穩(wěn)穩(wěn)地挽住了我的腰身,一種陌生、陽剛的氣味鉆進(jìn)鼻端,“小姐,你沒事吧?”

    我順著聲音仰起頭,視線凝注在一個男人的臉上。

    男人舉著傘,就勢遮住了我,并低頭看我,眼神里的責(zé)難顯而易見,且銳利如刀,似有寒光閃爍。

    “你是怎么開車的?是不是要我報警,吊銷你的駕駛執(zhí)照?”皺眉的男人放開了我,抬起左手橫在我眼前。

    “啊!”我驚呼一聲,男人的手臂血肉模糊,雨水和著血水,驚心動魄。

    男人皺著眉頭,盯視著我,看樣子似乎要吞噬了我,“小姐,你必須負(fù)責(zé)任!”

    我驚魂未定,喘了一口氣,“我知道,我一定會負(fù)責(zé)任,你說,我該怎么負(fù)責(zé)任?要不報警吧!”

    雨夜里,大街上行人稀少,就連車輛也不多,我很擔(dān)心眼前高大魁梧的男人有什么樣的不軌行為,所以我寧肯報警。

    男人不耐煩地四處張望,“算了,報警很麻煩,你送我到醫(yī)院清洗傷口吧,至于賠償,一會再說!

    我的心大大一跳,這男人,難不成想借機劫財劫色?我試圖向車子靠近。

    男人橫了我一眼,冷哼一聲,語氣里充滿了諷刺的意味,“小姐,你是擔(dān)心我會劫財劫色?放心吧,我有急事,不會打你的主意,你將我送到中心醫(yī)院去!

    說著將雨傘遞給了我,并自顧自地打開車門,坐在副駕駛座上,“快上來!”

    居然是命令式的語氣!

    我愕然看著手里的雨傘,一會,心神定了下來,這個男人,在受傷之后居然還在顧及我是個女人,幫我遮擋了大雨,就憑這一點,我就足以相信他不是一個壞人。

    收了傘,我上了車,見男人的手臂猙獰可怕,內(nèi)心很歉疚,伸手取出月前放在車上的紗布,“先生,我先替你包扎一下吧,不要感染了病菌。”

    男人抬眼看了我一眼,接過我手中的紗布,淡淡地,“我自己來吧!”

    他的動作很嫻熟,干凈利落的,很有專業(yè)水準(zhǔn)。

    我好奇地打量著他,這男人很年輕,約莫三十一二歲左右,看側(cè)面的線條很硬朗,坐姿很端正挺直,不像時下崇尚綿軟的男人,就像……就像一塊很有質(zhì)感的花崗巖!

    花崗巖!我噗哧一笑,很形象的比喻。

    行,暫時就稱呼他為花崗巖吧。

    花崗巖奇怪地看著我,好一會,似是淡漠地,“開車!”

    又是命令式的語氣!這男人,當(dāng)他自己是誰?我一甩半濕的長發(fā),“先生,你不要用命令的語氣和我講話!”

    花崗巖的面部線條一硬,雙眼一瞇,盯視我一眼 ,突然大笑起來,“對不起,這是我的習(xí)慣,但是小姐,我該慶幸,我僅僅是命令你而已,不是劫財劫色!”

    我臉紅,發(fā)現(xiàn)這塊花崗巖笑起來頗有豪氣。

    我發(fā)動車子,直往中心醫(yī)院駛?cè)ァ?br />
    很巧,連嶺也在中心醫(yī)院留醫(yī)。

    這時,《寂寞霓裳》旋舞在窄窄的車廂里,憂傷低回。

    是耿泓!心痛的感覺重新襲來,讓我避無可避。

    耿泓,我還沒有想清楚我們到底出了什么問題,你為什么這么殘忍地對待彼此的感情?

    莫不成時間真的是一副毒劑,在不動聲色地一點一滴地謀殺戀愛的激情?愛情,真的是一幕煙花,經(jīng)不起時間的考驗?

    原以為愛得無懈可擊,而真相讓我大跌眼鏡:別人眼中圓滿的愛情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有了難以彌補的裂痕!

    鈴聲不厭其煩地一直響著,一遍一遍。

    花崗巖不滿鈴聲的荼毒,又開始命令:“你要么關(guān)機,要么接電話!”

    我失控地朝花崗巖男人吼去:“關(guān)你什么事?你給我閉嘴!”

    花崗巖真的變成了花崗巖,閉上了嘴巴。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個剎車,伏在駕駛盤上痛哭起來。

    今夜的遭遇,讓我崩潰。

    在這漫漫雨夜,我孤身一人,在街頭失魂落魄,這就是別人眼中幸福的我?

    花崗巖男人沉默地端坐在一旁,良久,嘆了一口氣,“還是我來開車吧,看你的樣子,說不準(zhǔn)真的會撞死人!

    撞死人!對,我差點就撞死人了!何況,學(xué)生還在醫(yī)院等我!

    頭皮一涼,我抬起頭,接過花崗巖男人遞過來的紙巾,“對不起,我沒事了,這就送你上醫(yī)院!”

    “很好!那就快走吧!”

    到了醫(yī)院,花崗巖男人不是直奔急診室,而是大步朝住院部而去。

    我莫名其妙,望著花崗巖男人的背影,也好,到了住院部也一樣可以處理傷口。

    花崗巖快步如風(fēng),我小跑起來才勉強跟得上。

    住院部四樓403病房。

    房門敞開著,幾個學(xué)生圍著躺在病床上的連嶺,輕聲寬慰著。

    花崗巖居然像一股旋風(fēng)沖進(jìn)病房,在連嶺的床前站定,“嶺嶺你怎樣?傷得重嗎?”

    我目瞪口呆,這男人,是連嶺的什么人?

    連嶺和其他學(xué)生見我進(jìn)來,開心地叫了聲“老師”。

    我勉強一笑,在連嶺的床邊坐下,“你還好吧?”事實上,連嶺似乎不是很好,一只腳上了石膏,正僵硬地吊著。

    “老師,我來介紹,這是我的舅舅連峻,”連嶺轉(zhuǎn)過頭對哭笑不得的花崗巖,不,是連峻說,“舅舅,她是我老師喬笳!”

    連峻嘴角剛硬的線條微微起伏,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裝滿了譏諷,“哦,是喬笳老師啊,難怪了!

    我滿面火辣,花崗巖的下半句沒有出口,但是我明白,無非是有其師必有其徒的嘲笑。

    連嶺一聲驚呼,“舅舅 ,你的手臂怎么啦?”

    花崗巖滿不在乎地抬起手臂,瞄了我一眼,“哦,沒事,是你的喬笳老師急著往醫(yī)院趕,你舅舅走路不帶眼睛,一頭撞上了喬老師的車子!

    想不到這花崗巖還挺冷幽默的,但是這樣的垂直打擊讓我自尊心受損。

    連嶺驚呼起來,“舅舅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我站起身子,“連先生,我看你去清洗傷口吧,這里有我,你不用擔(dān)心,至于費用和賠償,我一定不會賴賬!”

    花崗巖不置可否,“我們到醫(yī)生那了解一下嶺嶺的情況吧!”

    不等我回答,他就大步出了病房,背影就是他給我的指令性答復(fù)。

    連嶺伸了伸舌頭,扯了扯我的衣角,“老師,你不要生氣,我舅舅是這樣的性格,脾氣有些臭!”

    我安撫地拍拍連嶺的肩頭,柔聲說:“沒事的,我去去就來。”

    連峻在我前頭昂首闊步,雄赳赳氣昂昂的,看樣子像是一個久在軍營里磨煉的軍人。

    “你還是先去清理傷口吧,”我趕在連峻的前面,“不要讓連嶺擔(dān)心。”

    連峻側(cè)目斜睨了我一眼,嘴角一扯,面部線條柔和了下來,嘆笑一聲,“好啰嗦的女人,算了,看在嶺嶺的份上,我不追究你的責(zé)任了,但是,喬老師,請你牢記,不管你有什么樣的傷心事,在馬路上,你都必須為自己和他人的生命負(fù)責(zé)!今天如果你撞上的不是我,說不準(zhǔn)醫(yī)院的太平間里多了一具死尸,知道嗎?”

    連峻的神色漸漸嚴(yán)厲,眼神剛硬,眉頭微蹙,就連他的濃密墨黑的寸發(fā)似乎也在理直氣壯地指責(zé)我。

    我羞慚地低下了頭,盡管花崗巖訓(xùn)人的語氣讓我直覺里排斥,但是,他的凌人正氣令人心折。

    “嗯,很抱歉今晚給你帶來的傷害,我鄭重向你道歉,連先生,”我抬頭仰視著他,直視他咄咄逼人的眼神,“不過,你的語氣讓我覺得自己是在法庭上接受嚴(yán)厲的批判!”

    話剛說完,連峻和我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我奇怪在這個時候我能笑得出來。

    但是這一笑,胸口的郁悶稍稍得到緩解,我?guī)еB峻朝急診室走去。

    鈴聲響起,似乎是至死方休。

    我深深低嘆一聲,探手取出手機,看著屏幕上的“耿泓”兩個字,心再一次刺痛,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愛我的和我愛的人會將愛化作最銳利的匕首,在我最幸福和甜蜜的時候狠狠插進(jìn)我的心臟。

    疼!

    淚水在眼眶里橫沖直撞,準(zhǔn)備沖破眼眶那不甚結(jié)實的堤壩,泛濫成災(zāi)。

    但是,我的尊嚴(yán)不允許我一再在一個陌生的男人面前流淚。

    “你還是接電話吧,不管問題有多難堪,你總要面對,我以為,你不是一個怯懦的人!”連峻低著頭,任由醫(yī)生清洗著傷口,貌似不經(jīng)意地輕描淡寫著。

    連峻,真是一個奇怪的人,說出來的話總能一針見血,一語中的。

    我一震,是的,不管問題有多難堪,我總要面對。

    接通了電話,我聽到了耿泓著急萬分的聲音,“笳笳,你在哪里?”

    我的鼻頭一酸,閉上眼睛,耿泓,我從不質(zhì)疑你的愛,但是你卻偏偏傷了我,“我……我在急診室……”

    “我馬上到!”電話那頭斬釘截鐵。

    電話掛斷了,我茫然無語,望著急診室進(jìn)進(jìn)出出的紅男綠女,神智又飄忽了起來。

    走廊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是陪伴了我四年的熟悉。

    我抬頭,耿泓的發(fā)絲上水珠欲滴,身上的T恤和牛仔褲也濕了,很狼狽,我該死的禁不住心疼。他這么快就趕到了醫(yī)院,估計沒有來得及吃飯,他常年打拼,飲食不定時,加上應(yīng)酬頻繁,煙酒過度,他的胃一直處于不健康的狀態(tài)。

    “笳笳,怎么不接電話?這么大的雨,不知道我擔(dān)心你么?”耿泓用手指抬著我的臉,鎖緊眉頭,雖不是大張旗鼓的興師問罪,至少,他很不滿,不滿一向溫婉柔順的女友一反常態(tài)。

    心疼之余,怨恨在胸中橫沖直撞,急于尋找一個泄洪口。

    我將頭一別,不理不睬。

    “怎么啦?學(xué)生的情況不樂觀?”耿泓絲毫不知道我內(nèi)心在翻江倒海,以為是學(xué)生的問題,“我來處理,你先休息一會。”

    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不過,我不知道已經(jīng)自己還能不能消受,一根發(fā)絲,怕是要像楚河漢界一樣,讓我和他地遙山遠(yuǎn)。

    但在人前,我總不能讓他難堪。

    “不是……我,我將人撞傷了……”我艱難開口,視線射向端坐如松的連峻,“就是他!”

    “什么?你……”耿泓嚇了一跳,“撞傷了人?”

    恰巧連峻回過頭來,一眼看見耿泓,陰郁的眼神一亮。

    空氣似乎發(fā)生了化學(xué)反應(yīng),肅穆冷凝,充斥著刺鼻消毒水的醫(yī)院上演了一出故友重逢皆大歡喜的戲碼。

    “耿大老板,好久不見!”連峻走了過來,瞥了我一眼,“看樣子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了!”

    耿泓驚喜,一拳捶在連峻的肩上,“怎么是你?連峻?你這小子什么時候到X城來的?怎么不來找我?”

    氣氛出奇的熱烈,兩個大男人甚至還很海派地來了一個熱情的擁抱。

    熱情的擁抱可能牽動了連峻的傷口,他做了一個歪瓜裂棗的表情,與他端肅剛陽的模樣很不相稱。

    “來,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溫柔可人的未婚妻喬笳,”耿泓擁著我的肩頭,“笳笳,他是我多年不見的兄弟連峻!”

    連峻似乎對“溫柔可人”四個字有些保留意見,或許是的,今晚的我失態(tài)兇悍尖利冒失,怎能稱得上溫柔可人?但是,誰規(guī)定我一定要溫柔可人?

    “可是哥們,你這溫柔可人的未婚妻差點制造了一起強悍的殺人兇案!”連峻艱難舉起裹得像粽子一樣的左臂,苦笑不已。

    耿泓松了一口氣,呵呵一笑,“這點傷對你小子來說算什么?得了,我請你喝酒吃飯,替我未婚妻向你賠禮道歉。”

    未婚妻!說得很順溜!我滿口苦澀,沉默不語。

    這一只環(huán)著我肩的大手,和往日沒有兩樣,照舊有力溫存,但是人心呢?在沒有預(yù)演的粉紅艷遇里,他耿泓是淪陷了下半身還是上半身?或許全身覆沒?

    偏頭痛發(fā)作了,我禁不住呻吟了一聲。

    耿泓皺眉,從我的手袋里取出藥物塞到我手里,“我去給你打杯水來,哥們你幫我看著!

    連峻深思地望著耿泓匆匆消失在走廊的背影,示意我坐下,“你和耿泓出了問題?”

    我煩躁地瞪了他一眼,“一個大男人,還八卦?”

    連峻不以為然,“八卦不是女人的專利,我為什么不可以?”

    “你是一個很不協(xié)調(diào)的男人!”一個外表威肅的花崗巖男人說出這樣的話,我只能給他下這樣的定論,“不過,你別多事,我討厭窺視揭露別人隱私的人!

    花崗巖語塞,樣子有些尷尬。

    一會,耿泓端著一個一次性水杯過來。

    連峻悠然一嘆,“你放心!不過,我建議,與其將不愉快腐爛在陰暗處,不如將它晾曬在太陽底下!這才是解決問題的康莊大道!

    得,這一回,從八卦男變成了哲學(xué)家,我無語以對。

    但是,我發(fā)現(xiàn)連峻的語氣有些悲凄,恍然是感同身受的深切領(lǐng)悟。

    煙霧籠罩了他鋒利的眼神,霎時云遮霧繞,讓人不識廬山真面目。

    但是我不會去深究別人的私事。

    今夜注定無人入睡,與肇事者的交涉,與醫(yī)生討論連嶺的病情,忙亂得很。

    耿泓鞍前馬后,不遺余力,和連峻一起將所有的事情處理得妥妥帖貼。

    我知道,到凌晨一點了,他還沒有吃上一口飯。

    內(nèi)心的酸甜苦辣縱橫交錯,溝溝壑壑里,我算不清楚有多少種情緒在翻騰。

    “你準(zhǔn)備怎么辦?”耿泓接過我遞過來的水,問連峻,“嶺嶺的傷不是一時半會可以好起來的!

    醫(yī)生說連嶺嚴(yán)重骨折,一個月后才能拆石膏下地,這段時間不能出什么差錯。

    “我剛好休假,正好將嶺嶺帶回老家去休養(yǎng),哦,你們不知道,”連峻壓低了聲音,“年前的特大火車出軌事故,嶺嶺的爸爸媽媽不幸……現(xiàn)在,她只有我一個親人了!”

    我剛從休產(chǎn)假的同事手中接過輔導(dǎo)員的工作,不知道連嶺竟有這樣的遭遇,這個可憐的孩子,我想,我應(yīng)該可以給予她更多的幫助。

    還沒等我開口,耿泓已做了決定,“嶺嶺行動不便,不能長途跋涉,我看這樣吧,我給你找個地方住下來,等你假期一完,嶺嶺應(yīng)該痊愈了。對了,笳笳,你哥嫂的房子不是騰出來了嗎?家私用具一并齊全,正好利用得上。”

    連峻對耿泓的自作主張不以為然,“哥們,你還沒有征詢喬老師的意見啊,雖然喬老師溫柔可人,你也不能欺負(fù)人家呀……”

    “少廢話,”我不耐煩地打斷了連峻的調(diào)侃,一夜的傷心驚嚇讓我失去了常態(tài),“你給個答復(fù)吧,別婆媽!

    我相信,我的粗暴石破天驚,說不準(zhǔn)會炸毀耿泓心中溫婉可人的形象。

    果然,耿泓臉色霎時轉(zhuǎn)綠。

    哈哈,我有一種報復(fù)的快感,用破壞自己的形象來打擊耿泓,我是不是瘋了?

    沒有想到連峻竟不以為意大笑起來,“好,很爽快,喬老師,麻煩你清理一下房子,我到時會和嶺嶺住進(jìn)去,這也算是減輕你內(nèi)心愧疚的好辦法!

    “行,我明天找人清理房子去,”耿泓神色和緩下來,抱著我的肩頭,“笳笳,你太累了,跟我回去休息吧,明天再過來。”

    他將我的焦躁歸結(jié)于太累的緣故。

    我回哪去?不能回到北湖水鄉(xiāng)去,那根發(fā)絲,會生生將我勒死的!

    連峻不顧死活地調(diào)侃我,“喬老師,你怎么不感謝我給了你一個恕罪的機會?”

    “機會”兩個字咬得很重,我的心一震,明白連峻的意思,他是讓我給耿泓機會,解開心結(jié)。

    是的,或許今晚是我太緊張的緣故,我是不是該讓自己冷靜下來?

    “走吧!蔽肄D(zhuǎn)身,與耿泓一起離去。

    “笳笳,你餓了吧?我?guī)闳コ渣c東西。”耿泓審視著我的臉色,“今晚嚇壞了吧?下次不要開車了,尤其是雨天。”

    我知道我的臉色蒼白如鬼,而耿泓,錯誤地將我的反常歸咎于今晚的驚魂。

    “不了,我很累,你送我回家吧!蔽业皖^系上安全帶,閉目靠在座位上,虛弱無比,“明天還有很多事情,今晚……不陪你了!

    耿泓無語,開動了車子,將我送回了家,并給我沖了一杯溫?zé)岬呐D谭旁谖业拇差^,“你好好睡一覺,”他遲疑了一會,“笳笳,今晚我提議下個月結(jié)婚的事情,你不反對吧?你要是不反對我就讓人籌備婚禮了!

    結(jié)婚!結(jié)婚!現(xiàn)在怎么結(jié)婚?

    “先讓我睡一覺吧,求你!”我窩在床上,感覺身心支離破碎。

    耿泓替我蓋上被子,“那你睡吧,我走了!

    望著耿泓的背影,我咬咬牙,機會,我是不是給讓他一個主動交代的機會?自首和被捕畢竟是兩碼事。

    “耿泓……”我坐了起來,直視著他,“你的行旅我沒整理完,你自己收拾一下,將衣服一件一件裝進(jìn)袋子里,我?guī)湍隳萌ジ上础!?br />
    耿泓不是一個粗心大意的人,只要他去翻行旅箱就一定可以發(fā)現(xiàn)那根該死的發(fā)絲。

    我不知道耿泓將我的話聽進(jìn)去了沒有,反正,機會我是給他了。

    夜里,我輾轉(zhuǎn)不安,心中像有一團(tuán)火在灼燒,辣辣的痛。

    我不知道什么時候昏昏入睡的,夢里,我又見到了妖艷的發(fā)絲,在我眼前妖嬈地旋舞,灼眼的酒紅色燒著我的眼……

    一個女人,一個我看不清楚樣貌的女人,扭著纖細(xì)的腰肢,挺著飽滿的胸部,嘟著鮮艷的紅唇,剔著殷紅的長指甲,妖媚地偎在耿泓的懷里,捏著發(fā)絲,正挑釁著我,向我示威……

    “你以為他是你一個人的嗎?別做夢了,現(xiàn)在,他是我的!”

    “你真是一個愚蠢的女人,還要勞動我來提醒你你的男人劈腿……”

    “你等著吧,我就來找你了,哈哈……”

    “耿泓,你是要我的,是嗎?”妖艷女人摟著耿泓的脖子,發(fā)嗲撒嬌……

    混亂!困惑!心酸!痛楚!嫉妒!怨恨!

    將我狠狠地扭曲成麻花,折騰著我脆弱的神經(jīng)!

    “啊……”我一聲尖叫,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睜眼一看,天已經(jīng)亮了!

    我起床梳洗,愛情雖然面臨崩堤,但地球一樣轉(zhuǎn)動。

    一夜過去,我平靜了下來,細(xì)細(xì)一想,一根發(fā)絲,兩種戰(zhàn)略,我可以斷定耿泓窩藏的女人無非是期待我和耿泓之間發(fā)生一場大戰(zhàn),最后我主動出局;或者是干脆接受她的挑戰(zhàn),變成兩個女人之間爭奪男人的戰(zhàn)爭。我冷笑,不過是哪一種可能,她都一定是按捺不住,蠢蠢欲動了。

    愛情的保衛(wèi)戰(zhàn)已經(jīng)打響,我沒有后退的余地,所以不妨以逸待勞,穩(wěn)坐釣魚船,看那女人怎么折騰。至于耿泓,我該怎么處置他的走私,那是后話。

    我感性,但絕不缺乏愛情的智商。

    我不是神,沒有操控世事和人心的翻云覆雨手。

    耿泓并沒有像我預(yù)期的那樣請求坦白從寬,那天凌晨送我回來后的第八個小時,我接到他的電話,說他已經(jīng)在趕往機場的路上。

    轉(zhuǎn)眼,耿泓已經(jīng)在千里之外。

    我苦笑,看著鏡子里的憔悴,頗有顧影自憐的況味。

    發(fā)絲嗤笑著躺在箱子里,時時刻刻在提醒我,我的愛情岌岌可危。

    我恨不得將發(fā)絲挫骨揚灰,但是我沒有這么做,只是靜靜地將它用紙巾包起,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第四天了,耿泓還沒有回來,電話里,他似乎永遠(yuǎn)在忙碌。

    我沒有心思理會耿泓在干什么,倒是耿泓從我懶懶的聲音里嗅出了意興闌珊的味道,連連向我道歉,說是因工作忽略了我,他的歉意似乎僅此而已。

    我沒有像以往那樣,說我等他回來。

    我很矛盾,因為我不知道他會給我一個什么樣的答案,而我又該給予他一個什么樣的反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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