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流觴暮紅樓 一
作者:
陳琢瑾 更新:2016-05-09 12:28 字?jǐn)?shù):5531
薄霧的清晨,陽光落下朦朧的一片在這灰霉的城市,多少叫那些陰濕的深巷有了幾分平日里沒有的生氣。
郁曼琳早晨起來,拉開厚重的天鵝絨窗簾便見著霧氣散去的天空一片明媚的陽光,推開兩扇緊閉多日的窗子,迎面又是一股涼爽的春風(fēng),直教滿心的陰霾都被吹散了去。
經(jīng)歷了一個漫長又濕寒的冬天,逢著這樣難得的晴朗,郁曼琳自是要出去走走。也就在這天,當(dāng)她走近平日不知去過多少趟數(shù)的霓裳服裝店時,一個陌生的年青男人立時便吸引了她的注意。
他一襲近黑的深藍(lán)色英式西服,一副儒雅的紳士模樣,坐在一張櫻桃木的沙發(fā)椅上旁若無人的安靜。
郁曼琳不時的將他一眼偷望,臨走的時候,她終是顧不及矜持,故作不經(jīng)意的向店里的經(jīng)理解元?dú)炙较抡f道:“那位先生好像以往不曾見過。”
解元?dú)织B起干癟的皺紋,陪出一副招牌的笑臉朝郁曼琳說道:“那是我們瑾軒少爺,早幾年去了香港,上個月方才回到上海來。”說著,又側(cè)過臉去,對陳瑾軒說,“瑾軒少爺,這位是陸太太,陸先生可是……”
他那話說了一半,郁曼琳便插了一句,“這衣服大概幾天能送過來?”
解元?dú)挚蜌獾拇鸬溃骸澳囊路囟〞徘皝砭o著做的,頂多一個禮拜就能給您送去。”
郁曼琳聽著笑了笑,“時間長些倒沒關(guān)系,只是這衣服要做得精細(xì),尤其裁縫的手工要像平日里做人一樣謹(jǐn)慎,既不可少一針也不好多一針的。”
解元?dú)致犞窃挘忠娭袈瘴⒙兜膽C色,于是識趣的不再多嘴。
在郁曼琳的心里,自己如今的身份是多少有些尷尬的,盡管認(rèn)得她的人都叫她陸太太,但她自己心里明白,雖然是嫁給了陸英麒,但結(jié)婚證卻是沒有的。雖說于曾經(jīng)留洋的她而言,起初也沒覺著這有什么不妥,但時間久了,耳邊聽的那些閑言碎語多了,她也便對這陸太太三個字異常的反感起來。
但郁曼琳這天的心情總歸是好的,出手也勝似以往的闊綽。臨別的時候,她從包里拿出厚厚的一沓寧鈔放在柜上,又朝著陳瑾軒溫婉的一笑,“陳先生,我的衣服做好了可否麻煩你幫我送過來?”言語間,那個“你”字故意說得快且含糊,叫人分不清那話里說的是滬語中的“你”還是“你們”。且就在言語時,郁曼琳又從皮包里拿出銀元來,于那一沓寧鈔的旁邊疊了高高的一柱。
陳瑾軒看著郁曼琳,又瞥了一眼她于那柜上疊放的一柱銀元,只禮貌的淺淺一笑。
郁曼琳走后,解元?dú)秩サ焦袂埃腥藢⒐裆系膶庘n入了帳,而后又盯著旁邊那一柱銀元細(xì)看了一眼,才又直起身來,刻意對著坐在一旁的陳瑾軒笑了笑說,“少爺,陸太太的衣服做好了我會叫伙計(jì)送過去的。”
陳瑾軒一面聽著,一面瞥了一眼那柜上的銀元,在解元?dú)值拿媲爸荒灰恍Α?br />
一周后的一日中午,陳瑾軒正要往店里去,卻被父親叫住,“那位陸太太的衣服我已吩咐了老解下午叫人送過去,這種事本就不該你去做。更何況那個陸太太又是個背景復(fù)雜的人,少有往來的好。”
陳瑾軒雖是聽進(jìn)了這番提醒,但于風(fēng)韻的女人,縱然是怎樣的男人心里都會想要與之接近的,他自然也不例外。初一刻見著郁曼琳,他便被她吸引,即便這些年的教條時刻束縛著他的言行,但渴望激情的思想終是沒有什么可以束縛。“可是我那天已然答應(yīng)了人家,失信于人怕是不好。”他尋了個陳忠庭無法拒絕的理由。
陳忠庭素來是以身作則的在樹著一個信字,陳瑾軒這話無疑是說到了他的軟肋上,再三的思忖,他也只能是叫他以后這樣的事不可再輕易答應(yīng)別人。
陳瑾軒心里是暗喜的,一路小跑著往霓裳服裝店去了。進(jìn)了店里,見著解元?dú)郑谑桥c他說了送陸太太那件衣服的事,便又坐在那張他常坐的椅子上,等著解元?dú)纸腥税寻b好的衣服拿出來。
這時的解元?dú)譀]曾想到,自己把這事告訴了陳忠庭竟也沒能勸住陳瑾軒,于是很不情愿的從衣兜里掏出那天郁曼琳留下的銀元,一時也顧不上去掩飾臉上的不悅,只悄悄的從中扣下一塊,余下的與那衣服一并交到了陳瑾軒的手里。
陳瑾軒接過裝著衣服的盒子,又將那些銀元攤在掌上看了一眼,抬起頭來見著解元?dú)帜歉睋淇吮砬椋睦锉忝髁怂绱瞬贿^是為了那幾塊銀元而已,更是猜到多半是他背著自己在陳忠庭那里多了嘴。
他看著他淺淺一笑,從滿手的銀元中拿了幾塊放進(jìn)西褲的口袋里,其余的依然放在手心攤在解元?dú)值拿媲埃谒呅÷曊f了一句,“解先生,這些銀元你拿著,把陸太太定的這件衣服該入的帳入了,余下的你就收好吧。”
解元?dú)中南耄@件衣服該入的帳那天郁曼琳留下的另一沓寧鈔就已然夠付了,陳瑾軒對他說這話,無非是將這剩下的銀元都送給了他,于是他那一張陰沉的臉頓時就又變得儼然那窗外的明媚,趕緊從陳瑾軒的手中接過那些銀元,生怕他會反悔一樣,笑著一連說了幾聲“謝謝少爺。”
陳瑾軒鄙夷的看著那張歡喜的面孔,把玩著手中的一塊銀元不緊不慢地說:“不客氣。你平日不僅為了店里的事勞心勞力,還對我的瑣事也多有費(fèi)心,倒是我要謝謝你,不只如此,還要代我父親謝謝你。”他這話說來雖是動聽的,但說此話時的臉色卻叫解元?dú)忠娏瞬唤睦镆鰩追植话瞾怼?br />
這時陳瑾軒又站起身,面露一臉和善的微笑,吩咐了店里的一個伙計(jì)去外面叫了輛黃包車。臨出門的時候他還刻意轉(zhuǎn)過身來,在解元?dú)值亩厴O小聲的說了一句,“我這就出去了,店里進(jìn)出的賬目麻煩解先生盯著點(diǎn),不要一時疏忽又記錯了,畢竟賬上的錢和那些閑錢是不一樣的,哪怕是一塊銀元也錯不得。”
解元?dú)肿匀皇敲靼姿窃捓锏囊馑迹貌恢绾位卮穑桥逻@話讓陳瑾軒再往明了說下去,于是只惶惶的垂目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再言語。
陳瑾軒這時也不再多說,叫上店里一個剛雇來不久的伙計(jì)便出了門去。
直至陳瑾軒離開,解元?dú)植艛傞_手來,看著掌上的那些銀元,禁不住的噓嘆了一聲。此刻他的心里是全然沒了方才的欣喜,倒是平生第一次覺著這銀元燙手得很。
這時、陳瑾軒已坐上黃包車朝著郁曼琳那里去了,而那個他叫上跟著一道去的伙計(jì)是個剛來不久的,此前是個書呆子,在此地住了這么些年幾乎是不認(rèn)路的,下了黃包車,跟著陳瑾軒上了一趟電車便傻乎乎的跟丟了,只好獨(dú)自回轉(zhuǎn)去。
郁曼琳住的地方并非陸公館,而是獨(dú)居在法新租界一幢兩層的小樓里,紅磚紅頂?shù)姆孔樱簧畈粶\的庭院,像這樣晴朗的天氣,鏤空雕花的鐵門后面,四方的院里樹影斑駁,風(fēng)一吹,那些水門汀上零碎的陽光就像蝴蝶一樣飛得熱鬧,惟獨(dú)長滿爬墻虎的紅色磚墻始終是那樣的冷清。
下午兩點(diǎn)的鐘聲方才敲過的時候,陳瑾軒站在這小樓的院門外邊,伸出手去輕摁了門鈴。沒多久,便見著樓上的窗戶開了一扇,郁曼琳從里面探出臉來,只說了一句“我就下來。”便又關(guān)上了窗子。
只是郁曼琳的這一句“我就下來”卻叫陳瑾軒站在門外足足等了將近一刻鐘,而她出了樓門也依然是不緊不慢的走過院子,開了院門,面容淡定的說了一句,“讓你等這么久,真不好意思。”
陳瑾軒素來是最不愿等的,何況是站在門外等了這許久。于是只將那裝著衣服的盒子交到郁曼琳的手里便要離開。
郁曼琳見他轉(zhuǎn)身要走,心里多少有那么一丁點(diǎn)惋惜,于是稍稍地移了兩步走到門邊,卻也沒有走到門外的馬路上去,只是稍微的探出頭,故作漫不經(jīng)心的左右瞟了一眼,又看著已然走出幾步的陳瑾軒,輕柔的小聲說了一句,“那么老遠(yuǎn)的過來,上樓喝杯咖啡再走也不遲呀。”
陳瑾軒聽著那粘糯的聲音,回過頭去又見著那方才不曾細(xì)看的女人。她一襲白色的織錦緞絲旗袍加身,一頭波浪的卷發(fā)似有幾分自然又似幾分矜持的滑泄身后,而那張素凈無暇的臉上僅在雙唇抹了一點(diǎn)嫣紅就已然盡顯風(fēng)韻。那片妖嬈的美直教陳瑾軒一時就連方才生的什么氣都忘了去。
就在他走進(jìn)那扇院門的時候,郁曼琳卻不忘嗓音清亮的說了一句,“真是謝謝你這么老遠(yuǎn)替我把這衣服送來。”
陳瑾軒只覺著那話聽來是客套得有些別扭,此時的他并不明白郁曼琳為什么要說這么一句別扭的話,正如這時的他不會想到有人的地方便會有人所避之不及的流言蜚語。
他跟在郁曼琳的身后走進(jìn)院子,進(jìn)了屋里,看著面前這樣一個曼妙的女人,竟有些想入非非,不禁好奇的想,郁曼琳那件白色織錦緞絲旗袍的里面會是怎樣的嬌嫩,想來也是如她這一襲旗袍那樣的雪白、細(xì)膩。想到此他便覺著有股沖動,而自幼所受的教條又深深的緊縛著他那顆狂放的心。
郁曼琳住的這幢紅磚紅頂?shù)男抢铮堑氐赖木S多利亞風(fēng)格,但陳瑾軒走進(jìn)去卻反常的覺著這屋里的清冷,于是尋著一張靠窗近些的沙發(fā)欲要坐下。
這時郁曼琳卻站在樓梯的旁邊看著他笑了笑說:“坐在那里做什么,這個時候樓下的屋里又照不進(jìn)光,上樓去坐吧。”
陳瑾軒聽著她這話,心想樓上該是郁曼琳的臥房,如此一想,便又覺著骨頭都儼然一陣酥麻,只覺方才的想入非非又充盈了滿腦子的思緒。
郁曼琳見他站在那里像是在發(fā)呆,于是從樓梯的扶手上探了探身,問了一句:“在想什么?”
“沒什么。”陳瑾軒笑得有些尷尬,跟在郁曼琳的后面上了樓。
郁曼琳倒了一杯方才煮好的咖啡,和一些點(diǎn)心放在離窗不遠(yuǎn)的小桌上,對陳瑾軒說了聲,“你先在這里坐一會兒,我去換了衣服就來。”便拿起那只裝著衣服的盒子去了另一個房間。
郁曼琳在關(guān)門的時候,還不忘要款款的說一句,“你稍等一會兒,我換了這身衣服就來。”
盡管當(dāng)下的時間并不適合來穿那件深玫紅燒化絨旗袍,但此時的郁曼琳卻覺著這窗里的世界儼然是冬已遠(yuǎn)春將逝,急著要將那身旗袍換上。待她回到臥房里,還不忘刻意在陳瑾軒的面前站定幾秒,柔情的一笑,這才在小桌邊與他相對著坐下,端起咖啡杯,看著陳瑾軒溫婉的說了一句,“讓你久等了。”
陳瑾軒見著那近在咫尺的情景,不禁有些拘謹(jǐn)起來,淺淺的一笑,也沒說話。
郁曼琳這時又側(cè)了側(cè)身,于是雪白的一隅就從旗袍的開叉露了出來,那片景色在陳瑾軒的眼里簡直滑膩如玉。
郁曼琳見著他那眼神里的一絲癡迷,嘴角微翹起一絲得意,故作不經(jīng)意地問道:“好看嗎?”
陳瑾軒覺出自己的失態(tài),但見著郁曼琳那張臉上并無慍色,便又淡定的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郁曼琳這時又走到穿衣鏡前,扭著細(xì)腰轉(zhuǎn)過來側(cè)過去的看了看,又故作一副恍然的表情轉(zhuǎn)過身來向陳瑾軒問道:“糟糕,我這樣硬把你留下,不會耽誤你的事吧?”
“我倒是閑得沒有什么事可耽誤。”陳瑾軒抬起左手來看了一眼腕表, “只是我也該要走了。”言語間已從那張椅子上站起身來。
“等一等。”郁曼琳這時又朝他溫婉的一笑,一面說著,一面走到他的身后去,替他扯了扯被坐得微皺的衣邊,這才將他送至樓下的門前。但也只是送到樓門,她便又轉(zhuǎn)身回到樓上,推開一點(diǎn)窗子,看著陳瑾軒在馬路對面叫了一輛黃包車,于樹影斑駁的路上越來越遠(yuǎn)。
直到見不著他的身影,她這才于窗前的小桌邊坐下,不經(jīng)意的見著那只他方才用過的咖啡杯,想著他坐在那里的樣子,心想、她也是像他這般年青過的,只是太短暫,短暫得沒能留下一點(diǎn)年青的記憶。想到這里,她便不愿去想,想來只會令她心傷。
陳瑾軒在離開郁曼琳那里之后,見天色已近黃昏,于是便叫車夫?qū)ⅫS包車一路拉到了他家住的那條弄堂口。
那條弄堂就在離靜安寺不遠(yuǎn)的一條小馬路上,陳瑾軒一家如今就在這弄堂里獨(dú)住著38號一幢三層樓的石庫門房子。推開兩扇對開的黑色墻門,過了天井,進(jìn)了樓門便是客堂,客堂的上面是前樓,住著陳瑾軒的父母。客堂后面是灶披間,灶披間的上面有個亭子間,如今讓雇來做事的張媽住著。而在灶披間的右側(cè)是一間廂房,這間廂房是房屋結(jié)構(gòu)上多出來的,所以二樓因此也多了一間這樣的廂房,陳瑾軒和他的弟弟一上一下各住一間。其他的諸如三層閣這樣的房間就都用來堆放舊書和如今已無處擺放的古董家具,即便三樓那個因結(jié)構(gòu)多出來的高曬臺也是很少會有人去的。
雖說在尋常人看來,一家人住在這樣一所房子里也足以叫人羨慕,但這與陳家的過去相比,就儼然是一戶人家從這樣的房里搬到了路邊的屋前檐下。
這天下午,陳瑾軒回到家里便上樓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拉開窗簾,而后躺在那張幾乎頂?shù)教旎ò宓狞S花梨透雕螭紋龍六柱架子床上。
自從這天見了郁曼琳,他就莫名的覺著靜不下心來,偏偏這時打開電唱機(jī),又是李香蘭的“夜來香”,這歌在他耳邊唱著唱著就又令他想起郁曼琳,滿腦子都是那份魅惑的風(fēng)韻。
就在陳瑾軒想著郁曼琳出神的時候,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門外是陳子曦的聲音,“哥,開開門,我有好東西給你看。”
“門都被你敲壞掉了。”陳瑾軒說著從床邊站起身來,去開了門。
陳子曦見門一開就竄了進(jìn)來,又轉(zhuǎn)身把門小心的關(guān)上,一臉的興奮又緊張,“我有好東西給你看。”他說著把書包往陳瑾軒的床上一扔。
陳瑾軒站在一旁問了一句,“又是什么東西?”
陳子曦顧不上答他,只是把書包里的東西全都倒在了床上,從那堆亂七八糟的課本里找出一本書來,在陳瑾軒的面前晃了晃。
陳瑾軒看了一眼那書名便淡淡的一笑,順手把書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這本書我老早看過了,你自己收好吧,不要叫人知道就行了。”
“這可不是《性史第一集》,是續(xù)集,差老遠(yuǎn)了。”陳子曦像丟了寶貝一樣趕緊把那本書拿起來,夾在那堆課本中一起揣進(jìn)書包里。
就在他拉開門要出去的時候,陳瑾軒這又轉(zhuǎn)過身來拉住他說,“你那本書借給我,明早你來取。”
陳子曦得意的一笑,把那本《性史》從書包里拿出來遞到了他的手上,臨走又說了一句,“我聽說依伶姐姐要回來了。”
陳瑾軒聽他這樣說,不禁有些好奇地問,“是嗎?什么地方聽來的?我怎么沒有聽說?”在陳瑾軒看來,這件事是必然要他先知道才是理所當(dāng)然的。
而陳子曦這時卻站在樓梯的轉(zhuǎn)角朝著樓上笑著說了一句,“我騙你的。”便一路蹦跳著下了樓去。
陳瑾軒無奈的一笑,關(guān)了房門,回去窗邊,發(fā)呆地看著窗外的弄堂在將要褪盡余暉的黃昏黯淡下來。
隔壁41號的亭子間屋頂?shù)穆杜_上又傳來凄凄的胡琴聲,若非雨雪,每天的這個時候,一段琴聲都是少不了的,行云流水一般的飄散了去,先是悠揚(yáng),拉著拉著便漸漸的成了沒有什么可以割斷的愁怨,唯有43號家里的汽車駛進(jìn)弄堂的聲音會將它片刻的打斷。
陳瑾軒關(guān)了窗,將種種紛擾拒之于外。但電唱機(jī)里的“夜來香”依舊柔媚的唱著,令他那顆飄忽的心分明的覺著,在他的心里滿是那一襲深玫紅燒化絨旗袍的媚影。而此時,只是這電唱機(jī)里的一曲“夜來香”就能把他的心牽到那幢樹影斑駁的小紅樓里去,儼然要在他明朗的心境中飄散一片晨霧般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