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閣綺戶鎖清秋 七(中)
作者:
陳琢瑾 更新:2016-06-18 09:40 字數(shù):2062
離開餐廳后,卓依伶始終跟著陳瑾軒,也不說話,就這樣一路跟在他的后面。走了一段路,陳瑾軒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她說,“走這么遠的路,怕是你的腳會吃不消的,還是叫輛黃包車送你回去吧。”
“那你呢?”
“我走回去沒關系的。”陳瑾軒說著正要叫馬路對面的黃包車,卻被卓依伶挽住了他的手,“我才沒有你想得那么弱不禁風呢。”
“我可沒說你是弱不禁風,嬌生慣養(yǎng)和弱不禁風想來還是有些區(qū)別的。”陳瑾軒一面開著玩笑,一面將公文包換到那支被卓依伶挽住的手上,順勢故作不經(jīng)意的脫開了她的手。
卓依伶于是又走到他的另一邊去,挽住他的另一支胳膊半開玩笑的說:“時間還早得很,我這時候回到家去也是無所事事,倒不如陪你走一段路。雖然我知道,如今你的路已然是不愿和我走的,但我卻想要和你一起走,怎么辦呢?”
“依伶……”陳瑾軒聽出她這話中有話,禁不住微蹙著眉心沉默起來,沒有把話說下去,他不忍心再以冷漠的言語去傷害卓依伶,可是他又不希望與卓依伶再有一絲感情的糾葛。
“我明白的,”卓依伶見著他緊鎖的眉心嚴肅的表情,于是淺淺一笑,故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我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
盡管她這樣說,但陳瑾軒卻始終都覺著有些尷尬,一路上都沉默得沒有再說一句話。卓依伶也因他這冷漠而覺著很是沒趣,心想這天幫他租下房子本是要討他的好,這時看來倒像是更成全了他疏遠自己。她越是這樣想也就越是心有不甘,越是后悔也便越是生氣,于是半路上自己叫了輛黃包車坐上走了。陳瑾軒跟她說“再會”的時候,她甚至連頭都沒有回,就這樣坐在出租車里揚長而去。
翌日的上午,陳瑾軒在飯店結(jié)了帳就去了方曉苒的家。只是去到那里才想起昨日忘了跟方曉苒拿鑰匙,而這天他到的時候方曉苒也已出門去了。無奈之下,他只好提著一只皮箱四處的閑逛。路過一家報館的時候見著一個熟人,這人叫張鈺恒,是這家報館的主編,也是老板,曾與陳忠庭還有些交情,陳瑾軒年少的時候,他還去過幾次他的家里,那時陳瑾軒就與他很聊得來,這天又碰巧見著,兩人少不得也要閑談幾句彼此的境況。而張鈺恒聽說了陳瑾軒近來發(fā)生的這些事之后,也便有意請他來報館做事。
陳瑾軒也心想,如今自己繼續(xù)留在銀行做事怕是也有些尷尬,畢竟那份工作是卓竟宜介紹的,何況自己對銀行的那些事也不在行,既然張鈺恒有意請他,他心想去試試也總歸是好的,于是便答應了下來。
不止如此,張鈺恒還邀請陳瑾軒一起吃了頓飯,席間又談起許多陳年舊事。只是張鈺恒一時不慎又提起了當年錦燦糧行的倒閉,感慨之余便是惋惜。
陳瑾軒倒是沒有那多愁善感,只是心想或許張鈺恒會知道一些當年的舊事,于是便向他問起。然而張鈺恒卻顯得有些為難,在心里猶豫著衡量了片刻,終是搪塞了一句,“那件事我想還是去問你父親可靠些,外邊聽來的難免有些是道聽途說。”
陳瑾軒見張鈺恒不愿說,于是也便沒再追問。
日近黃昏的時候,陳瑾軒才回到方曉苒的家,站在門外輕輕推了推那墻門,發(fā)現(xiàn)門是虛掩著的,但他卻也沒有就此推門進去,而是照舊在那門上敲了幾聲。畢竟如今他是要和一個還有些陌生的女人同住在這里,心想還是多注意些禮數(shù)比較好,既避免方曉苒的反感,也借此與她保持些許距離,免得日后被附近多事的人傳出什么閑話去。
過了片刻,方曉苒便出來開了門,見著陳瑾軒,一面讓開路來,一面不好意思的說:“陳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昨天我忘了把鑰匙給你了。”
走進門來的陳瑾軒于是側(cè)過臉,笑著說了句,“沒關系的,我昨天也忘記了。”說著便拎著皮箱穿過天井進了客堂,將箱子放在墻邊,尋了一張椅子坐下,不經(jīng)意的見著窗邊的小桌上放著一本泰戈爾的詩集。
這時方曉苒也關了墻門,回到客堂里,見著陳瑾軒坐在那里,于是對他說了一聲,“陳先生,樓上的房間我已經(jīng)整理好了,如果你還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訴我。”
“好的,謝謝,麻煩你了。”陳瑾軒說著抬起頭來看著她淺淺一笑。
而這一眼四目相對竟讓方曉苒禁不住的臉紅起來。畢竟這些年她都很少與人打交道,尤其是像陳瑾軒這樣與他年紀相仿的異性就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如今忽然逢著家里多了一個房客,她一時間還有些適應不過來,就連見著陳瑾軒心里也總是莫名的覺著無措,想找些話說卻又不知說什么好,而不說話又怕陳瑾軒覺著她不禮貌。于是這樣一點小小的煩惱就叫她為難的傷透了腦筋。
這時的陳瑾軒見著桌上那本詩集,一面托在手中輕輕的翻開來,一面好奇的問了一句,“方小姐也喜歡讀泰戈爾的詩?”
“是的。”方曉苒點了點頭,又不無幾分好奇的問:“陳先生也喜歡嗎?”
“我于它就像是有著迷航的人于燈塔的情愫。”陳瑾軒說著翻開手中那本詩集的目錄,“不知這一本中是否收錄了《密約》,記得第一次讀他的詩便是那一首。”
“那首詩我也讀過的,只是始終都讀不太懂它的意思。”方曉苒說著,望了一眼手捧那本詩集的陳瑾軒,仿佛忽然就少了些許方才的陌生,儼然這世間的有些事就如情愫一般的微妙。
陳瑾軒這時也合上那本詩集,看著她淺淺的一笑說:“或許詩的唯美,正是須有一天,我們于生活中不經(jīng)意的將它讀懂。”他一面如此的說著,一面又想起郁曼琳來,僅僅因了憶起一首詩,就令他于已近絕路的愛情又生出一絲希望,一絲在任何理性的人看來都不該有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