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們走吧！”姜偉輕輕喚失神的她。

    她這才看見，一輛出租車停在了她們的面前。大媽低聲與司機講好價錢，并付了款！就此送她上車回去！讓她多不好意思，大媽也很不容易的，除了要供讀大學的兒子，鄉(xiāng)下還有一個風雨飄搖的家，也要她那勞苦的血汗錢支撐！那錢她是萬萬要不得。她還有錢，非要將那錢還回去。

    “你別瞧不起大媽。”卻被大媽有了斥難之意。“人好手好一切都好！他是我的遠房親戚，正好要空車回去，順路。他也只能收大媽的油錢。別在意。只要你好，但無論今后怎般，別傻，別對不起你媽，別再犯傻事。無論哪般，我們能走多遠是多遠，能走到哪是哪，千萬不要將自己丟下！”

    她只能一直地深深的點頭，無法開口，只怕一開口就無法自己。內(nèi)心塞滿感激和歉疚，此世無法相報，但愿有來生！她只能有一個默祈的愿望相報，愿大媽的所有災難隨她帶走，讓她母兒倆一路平安！

    她隱約聽說過，鄉(xiāng)下一些地方的風俗有的是，每遇上身遭病災落難臨危的人，都會有人主動坦誠相助，既然幫了那需要幫助的人，那借此將自己身上的霉氣讓那人帶走！也能讓人從中為自己消災。有些地方還更是、每有身遭病災的人，要認一位老朽的女人為媽。當她的螟蛉兒，還給義母送終，默祈要將他身遭橫災帶走，還與他一個如初的體質(zhì)。

    她本不信，也不當心。此時她反而要借此而為似的。但也已無能為力！

    她分明已是這般了。假如真能為她母子倆消除災難，她倒愿意當她的螟蛉兒！

    大媽曾是她母親的同伴。后來才知道，母親也曾在這兒當過保潔工。還就是大媽介紹著的。為了不讓她知道，大媽與母親換個地方，倆個女人差不多的心思，為了孩子！倆人成了無所不談的母親。母親走后，正就是大媽她一直暗中幫她。下了班有時還要陪她。幫她洗刷，小心地陪她吃飯，當她的陪工，省去她那筆請陪工的錢。

    她那時只想喚她一聲——媽！

    她見過大媽的兒子，長得清瘦俊秀樣，很靦腆，又內(nèi)向，近于是內(nèi)斂。看起來頗為矜持，也有點是不愿自曝的自卑。佩有一副近視眼鏡，從那深度的光圈中可窺見他的克苦與好學。衣著簡樸，窮人的孩子，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分明是，他還感覺不到自己的幸運，那就是、他有一位還算健壯，卻也勤勞克苦，全身心愛他的母親！那孩子后來仿佛也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幸福，他時不時的過來看她，還昵稱地喚她姐。她也默認了他這弟。她原也想認他母親為媽，當她的螟蛉子！但看自己成了這樣，不想因此會連累她母子。也就作罷。但她心底、默認了。她此時只能如此默默地為大媽祈禱。

    ——好人一生平安！祝您來日幸福！

    但愿她能將大媽的霉氣隨身帶走，愿蒼天賜予大媽母子安康！

    ——我能嗎？

    她不禁問。叩問自己。問自己的心靈！

    車子停在了遠離市區(qū)的郊外，姜偉攜著她的手，從車里出來。面前站著好幾個人，其中她一個也不認識。之中有男的，也有與她差不多的女孩子，但誰都不開口，只在毫無表情地看著她，看著姜偉真的將一只病仄仄的棄貓帶回來！

    她只覺得一片荒涼。心底的荒涼！像是被誰丟在了空曠的野外。野外的那只病貓。被憐憫的過路人善意地帶回來。但不為家人所開顏。卻也幸好，還不被拒在“門外”！

    她也只是在傻傻地站著，有點是麻木。像那收割了的麥田邊上的那個不能動撣，沒人疼，沒人管，沒了夢想，沒有歸宿，一身破衫，一身風霜，一副不再惹人憐憫的稻草人！

    幾分凝重的氣氛里她顯得是那么地無援。幾次她想開口，都被姜偉示意著要緘默。

    她只能在耐心地看著他們幾個抱來的柴草堆成的小堆，姜偉凝重地對著天空虔誠地念念著，小心地劃著了火柴，默默地將那小堆柴草點燃。他此時緊緊地攜著她的纖手，示意她，要鼓足勇氣，隨著他，一步從火堆上匆匆跨著躍過去！

    突然有人在一旁點燃了一串鞭炮。愕得她一跳！那猶如危房突然倒塌的噼噼啪啪聲，震耳欲聾。看那冷光下跳躍著的成簇的火星，猶如扎堆的精靈。她此時只能緊緊地扯住姜偉他那強壯的手膀。看著它那剝開爆烈開來的炮竹，跳躍著，閃爍著，被撕暴成一地碎片，散落了一地渾紅的紙屑，宛若被撕碎了的符咒！

    過后姜偉他才對她講起了，那是鄉(xiāng)下的習俗，過了火山，讓她避邪脫運，從中得以蛻變，以得新生！近似于鳳凰涅磐，但愿她，像那經(jīng)過了涅磐了的那只火鳳凰。

    人生窮途，也只好以一種美好的愿望慰撫那無底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