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總有繞不過的山3
作者:
胡悅之 更新:2016-05-28 21:30 字數:4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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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她、仿佛只為了要考究生命中某種神秘的內涵,恨不得要將生命的整體支離,非要將整體切割成無數爿的碎片,在支離破碎的切片中尋找她所期待里的生命鏈條。為了從那鏈條中尋找到她所寄予無限渴望著的生命之基因,她要將那些支離的碎片重新排列,從中希望能解開某種神秘,借以緊緊把握住某種不宣的穩秘。也為了從中能緊緊地攥住從未見過的一種足以改變生命軌跡的基因,況且,也能借之窺見別人那種經驗里所顯露出來的潛在之能量,改變自己!她要緊緊抓住屬于自己的那種美好的東西,要借一顆善感的心靈去領受生命所賦予的獎賜,有一顆飽滿的智慧良心去開拓被自己荒疏了的那塊求知的田地,像一位意外闖入了他人神圣領地的入侵者!
她企首仰望著夜色里的遠方,那飄渺深邃的蒼穹,像是有個獨處于物欲之外的另一個世界!幽幽的月色下,掩映著悠悠之夢,一種無可名狀的凄寂,只有滲淡的月光才能窺透她、心靈里那無處棲宿的孤獨。往時那美好的愿望,此時變得毫無價值地遙遠。
“我送你回家吧!天太晚了!备吡禾嵝阉。
“好呵!你送我!”溫暖聞訊臉上頓時猶如那夜里嫣然盛開的曇花。
卻出乎她之意外,出于禮貌,高梁又攔下一輛“夏利”。
這讓她、萬分地失落,并不情愿的樣子。反而將那“夏利”支使開跑了!
“你還不想回家?”這讓高梁頗為不解。
“我不能坐一回、你的車?”她怯生生地,有點靦腆地小聲問道。
“你說什么?”高梁簡上不敢相信自己、不是聽錯了。睜大眼睛看著她,要將她看個真真切切。“坐我的車?”
“我要你送我。你說的!”溫暖乘機扯住他的車,淘氣地要撒嬌。
“你真要坐我這破車?!”高梁忍俊不禁地笑著,莫明其妙。
“不可以嗎?”溫暖并不想放棄,但看他頗為難的,她也有點不好意思強求。
“你不怕有**份?”在這擁簇著車水馬龍的街市上,他這破車又怎好逆水行舟?還駝著個時尚女子。成何體統!
她微微地搖搖頭,幾分羞澀里透露出坦誠的單純。她真的很想領受一下那種輕飄飄地飛馳的感覺,比翼齊飛的感覺!
“只是我怕!彼是有所顧慮地。
“怕人笑話你我的寒酸?”高梁心里也頗為不愿。勉為其難吧!
她也還是只是輕輕的搖搖頭。
“那是怕什么?”高梁顯得好奇!芭滤ち?”
“我是怕……太費勁了,辛苦!睖嘏由兀邼夭缓靡馑。
“嗨——我還以為……那是沒事!那不是很簡單嗎?”高梁昂頭挺胸,一副頂天立地的豪邁。
“真的?”她顯出是喜出望外,頓時臉上猶如那夜間盛開的那朵純潔得勝似含羞的曇花!隨即卻也猶豫著。
看她、還真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不禁想起她的小名——米米。
從這小名中也隨之也情不自禁地、要從她的身上尋找到久遠的、記憶中的影子,他那早逝的小妹。很巧,他小妹的乳名也叫咪咪!
“你這車行嗎?”她有點畏途起來。“那么多的車!”
“別看它是舊了點,但很實用的。還很結實!”為了證實它的結實,他自個坐在看起來怕是不堪重負的后架上,狠狠地壓了好幾次!皼]事的。只要你坐穩。但是我、該向哪個方向走呢?”
“你知道大英村?”溫暖問。
“這二三年在?谀膫角落不留下我的足跡的?”高梁為此不是在夸?!澳遣痪褪窃谄嚳傉靖浇磕强墒菬狒[繁華地段!”
“是的。我就住在那附近!
“那兒可是高級住宅區!”
“也是貧民區!那是個貧民與富翁混居的地方。我住在貧民窟!”
“那是富人區的‘貧民’吧?”
高梁知道那兒原是一個村莊,最靠近?诘囊粋村子,原來的村莊早已不存在了,早被巨獸般的鋼鐵水泥森林吞噬。大英村,只是地名,原來的地名,是個村莊的名字,村莊早已被膨脹的?谑薪o吞并了。那兒的原住村民,哪個不是在這新生的龐然大物面前變成新一代的富有人家的?那還怎會還像當初那般破落貧窮的風景?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原先的痕跡早已無跡可尋。這幾年海口真的是個奇跡!
但真要坐單車,她不是有點膽怯。她還是試著,小心地爬上那單車后架上。
“你可要騎慢點!”她本能地一手抱著他那健壯的身子,一手緊緊地抓住后架,她還是不敢像別人那樣側面坐,只能雙腿跨著正面坐著,簡直是伏在他的背上,但很不舒服的。
“你從未坐過單車?”他不相信地問。
“小時坐過。還真的被它狠狠地甩了下來!”
“怪不得?茨氵@般樣子!
她說起小時候就因為坐自行車被重重地摔過一次的往事!
那是她那粗魯的父親(繼父)剛買了一輛二十八寸的飛鴿車,那天放學,他去接她回家。順便一路兜風。從未坐過車的她,開始時,她是膽怯,但新奇,也就不再膽怯了,還很開心。她們那兒的路,沒有什么大路,就只是那些石徑路,本就坎坷不平,就在進入小巷時,路本就太窄,人又多,一不留神,不知怎地,她被甩了下來,跌在了臭水溝里了!好半天她都爬不起來。他根本就不看她被摔得怎么樣了,只顧他的那輛新車。還罵她坐的不好!她被摔破了頭。母親連忙將她送去醫院,還怕她要因此而破相!幸而好只擦破了皮。自那以后,她再也不敢坐那樣的車。母親也不讓她再坐什么車,況且是那種**裸的單車。對那兩個輪子的尤物、敬而遠之!
但別人將那兩個輪子的車子騎得那般的輕巧如鳥,還是不禁心里頗為羨慕的。
到了后來,上大學時,她還學騎過。但最終也學不會,她生性膽小。況且后來……
那是她最幸福也是最不堪回首的時期。她老想忘了它。就是忘不了。每觸及,總難禁心底泛起一陳寒酸的漣漪!
“別的我不敢信口開河,只是騎單車,嘿,小菜一碟!我十三歲,爸爸送我的生日禮物就是二十六寸的鳳凰車!——那年我正要上中學,正好用得上。很多年,想不到與它一路相陪相伴著走來,——所以我、它隨我不都二十多年了?!它簡直成了我生活無法失去的東西,簡直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也邁出我跨下的玩具了!”高梁輕輕撫摸著他跨下的玩具。
中國是自行車王國,不善于騎單車像是中國人的恥辱。小時她也是買不起。中學時就住校。后來一路上學,也沒機會。后來,也就不必要學那東西了。說真的,在中學,她曾想過要學它,但待這幾支鋼管支撐起來的兩個輪子,她怎么也難以保待它的平衡,后來住校,也就對它失去了興趣。母親自那次被甩下跌破了皮,就不要她沾這幾條鋼管支起來的兩個輪子的車!
“看你這樣坐著不感到別扭?側過來吧!”高梁簡直將她的在子扳過來。
“但是我……”她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臂不放。
“沒事的!”高粱掰開她的手,扶她側過身來坐好。他雙腳跨著、坐在車座上,擺好姿勢,一腳蹬著車踏,一腳穩在地上。“坐好了?”
“你等一下。要不算了!彼是有點心懸,想放棄。一手只能緊緊地抓著他的后背,一手死抓著車梁
“沒事的。坐好就是了。開車嘍——”他輕輕一蹬,車子徐徐前行,慢騰騰的上路。
開始她還是有點心懸,但車子一走,也就放開了,不多久,也就習慣了似的,沒事!看來他的騎術還真的可以。坐在后架上,只覺得平穩、順當的,覺得很有意思!慢慢地,她也就不再為之緊張了。看他在如此車流如水的路面上,隨在車流的夾縫中載著她、左沖右突著,亦步亦趨地、慢慢而行。真的闖出了他的路!看他為她那么賣力地在現代工具的夾縫充當中極不協調的苦差使,她有點不好意思,想下來,又怕。怕他分心。她真的后悔,你看在這車流中,還有哪位是在騎單車載人的?
“我還是下來吧!”當他從夾縫處鉆著出來,開始走上那邊的非機會車道上,她才開口。
“不是沒事的?你坐好就是!你也別緊張,放開手,扶著我的肩膀就可以了!
她悄悄地試著,真的放開手,沒事!隨之她也就、漸漸的放開了。自行車開始在俊秀的椰子樹掩映的非機動車道上,與如織的行人并肩而慢慢前行。她終于徹底地將繃緊的心弦全放開,此時她、恨不得,張開雙雙臂,像那小鳥在椰子林間放飛!
一種像是被惹著、引來一路上路人的詫異,驚奇,猜忌,甚至夾有輕蔑的側目。
她倆成了晚景中最為奇特的一個景觀。什么世紀了,還有人騎著單車載著個女孩子一路發瘋?她像是如此著意地讓所有在場的人在見證著她的這一舉動的一種效應!這樣的風景時下是不易再現。什么時代了,還這般清貧地瀟灑?又是如此大庭廣眾之下,還好意思這般寒酸地炫人眼眸!
但他們并不在意,我行我素,一路瀟灑,灑落幾多浪漫的余韻。她卻報人們以自得共樂地安恬怡然。他們好像真的成了這個**世界上**心理的猜度不透的**的風景!無所謂。難道我們真有那么有悖于你們所認不的常理嗎?大男少女坦誠的擁戴著,這不正常?有緣**的這般無間地相愛著本是天經地義的事不是?又怎在乎以什么形式展現自我呢?真有那么值得好奇嗎?
她此時卻被沿路兩旁那清秀地挺立著的椰子樹感動,對那看似瘦弱纖長,卻顯得又是那么地柔刃挺拔俊秀地,像那排列整齊地恭候兩邊的仙女;于晚風里,舒展著柔軟地纖長的手臂,以阿娜溫帶的風情,擁抱這個世界,讓人心里不禁萌起一縷體貼的感受!多情的東風,甜甜地仰面撲來,輕輕撫摸著她羞澀的臉頻,桃花般猶如陶醉的優媚,她悄悄地偎依在他那厚實寬大的肩膀上;素凈的心靈,此時被貼切的柔情盈滿,春風吹皺的那一泓澄澈透底的心泉,蕩漾著汩汩地田田的漣猗!內心不禁被掀起那一種道不出的欣快,像那撲面而來的夜風,爽快地舒服,遽然襲來、只覺得,渾身那欣快地輕飄飄的感覺。叫她感受得到,從未有過的興奮,幾近于瘋狂的心潮,恨不得、此刻非要讓自己消溶在這**的風情里!
他駕輕就熟地,在行人之間穿梭著慢行,看似也只是在隨意的本能,本能地得心應手!順著街沿,慢悠悠地,吹著口哨,一路上輕松得意。那熟悉地甜美輕快的旋律,悅耳渾厚的音質,嫻熟于心的節奏,匯成一首動聽的進行曲。他隨意吹著的、正是那一乎令她感動不已、百聽不厭地飄逸柔情的——回家!
他那毫無掩飾的隨心,一無琢磨的粗獷,卻顯得是隨緣的渾然天成。
他不但那支魔笛一樣的薩克斯吹得出神入化,他這口哨、于**的晚風里,卻也像是自疏漏的天幕透來的天籟之音,悄悄地消融于夜風中!聽那委婉低回于淡淡地憂郁中溫柔地浪漫的曲調,像那借以華麗的音樂語匯,柔軟的傷感,回腸蕩氣地在悄悄訴說著一個古老而新穎、樸素而實在的故事。故事的主題——回家。
帶著眷戀情緒,攜著可人的寧馨兒,一路春風,相偕回家!仿佛他正順理成章地載著自己的娘子雙雙把家還。
——是的,回家。帶我回家!飛鳥也都有個巢,病貓都有個窩,怎地我就沒個家?這萬家燈火中,真的沒一盞是為我而亮?哪會有人不戀家?回家。我要回家!
哪怕那只是個僅可容身的方寸地立錐之地。只要能放下一張床,只要能容倆人的心情,柴門荊扉,只要能與你在一起,那就是我所渴求的家!那是個畢生渴望著的、完美的歸宿。倆人胼手胝足、蓽路藍褸、草創結籬而就的家園;哪怕真的只是座四面楚歌,也會充滿溫情,借他的體溫溫暖著我凄涼的心靈!
那優美地柔情豐滿的曲調在抒說著一個動人的情節,那投緣默契的心靈里,搓拂去勞碌的煩憂,徜徉著體貼地溫馨的天籟之韻!她已不再乎什么榮華富貴,只要與你永遠在一起,那就是畢生的榮幸;于田田地委婉的旋律里,細細品嘗苦澀淹沒不去的甜蜜,拋棄卑微生計的辛酸,敞開胸懷、接納來自天外的天籟之韻,坦誠天作之美的真情,只為了、倆人的心心相印。
她不由自主地、舒開的雙臂,輕輕地摟著他那豐厚壯實的身腰,整個身心,附伏在他的后背上,穿透他厚實的脊背,她悄悄地深情的吻著他、吻他跳動著的心靈!遽然而來的、來自天外的一縷溫存的體貼的暖流涌遍,一股炙熱的感動橫溢,抑制不住的酸楚夾雜著洶涌而來的熱潮,禁不住那漾溢的**橫奪胸臆,一股溢自心底泛濫而涌的潮熱,她頓時淚眼迷茫。企首凝望頭仿佛已默默消融于夜色里的燈光,控制不住、任其橫溢,盈眶之淚、默默流淌,沖刷著她、內心壓抑著的凄楚,滋潤著她、悄悄萌長的春芽;她并不將酸楚的淚水揩去,讓她將陳年的苦澀洗凈,全身心地迎候這天韻的甜蜜!她毫無違昧,不怕笑話,恕她一句坦誠傾心的剖白——我真的很愛你!我無法失去。此刻只恨不得、讓自己化成一縷春風,透過肺腑,侵入、消溶在你的血液里,此生此世!
一陣令人震憾著心顫的感覺,那是生命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