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往日，顏西樓一定會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可今日，他心緒不寧，語氣自然就冷硬了許多。

    “素馨，在你我小的時候，曾經，我們和義父，也是毫不相干的人！可偏偏就是這不相干的人，給了我們最大的恩惠。”

    顏西樓提起食盒，抬腳就走。

    頎長的背影在油燈下顯得特別孤寂。

    柳月夕心一酸，她和顏西樓也曾是最不想干的人，可他幾乎為她賠上了一條性命，所以，救濟一個孤苦的老人，在顏西樓看來，實在是最平常不過的事情，可葉素馨不懂。

    “師哥，人家是有兒有女的人，何必你來管閑事？”葉素馨提高了聲調，快步走出外間，從抽屜里取出賬本，“嘩”的一聲給攤開，擺在顏西樓的面前，譏諷出聲，“師哥，你自己看看吧，普濟堂繼續普度眾生，那過些時日，怕是要找些人來普度我們了！”

    顏西樓忍耐地嘆了口氣，“素馨，就算日子艱難，你和我，沒有過不下的，但是張伯，如果我們置之不理，明日，擺在普濟堂隔壁的，就是一具死尸！你就忍心？至于張伯的兒女，素馨，當日，你和我一樣，都是有父親有母親的人，結果，還不是被拋棄了嗎？”

    葉素馨啞口無言，望著顏西樓漲紅了臉。

    顏西樓發出一聲低低的嘆息，眸光從葉素馨的臉上掃過，沉重地轉身。“素馨，不要忘記了義父的教誨，不要……不要讓……普濟堂在我們的手里失去了義父在世時的光彩。”

    葉素馨不服氣：“我難道就不是替普濟堂著想？師哥，我精打細算，不就是為了普濟堂？可你呢？師哥，義父的藥方回來了，你為什么不像來安堂一樣熬成涼茶，像以前來安堂一樣經營？你不知道？來安堂的名氣怕是靠這劑涼茶闖出來的吧？你把義父的心血晾在一旁，這算是為了普濟堂么？師哥……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你整日想著研制戒鴉片煙的方子，鴉片煙跟我們有什么關系？我們過好自己的日子不好嗎？……”

    鴉片之害，讓顏西樓家破人亡，這是他內心一輩子磨滅不去的創傷。

    顏西樓頓時臉色鐵青。

    柳月夕見顏西樓眼瞳緊縮，一股隱忍不住的銳利蹦出眼眶。

    她心驚，生怕今夜有一場激烈的爭吵。忙一扯葉素馨的衣袖，阻止她的喋喋不休，“素馨，你師哥要出去，晚些回來再聊吧……”

    小五忙陪笑著推了推顏西樓：“師哥，你快去吧，張伯怕是餓了……”

    顏西樓深深吸了一口氣，語氣里掩飾不住內心的失望：“素馨，你記住了，第一，義父苦心研發藥方不是為了謀取暴利，你該知道‘欲濟世而習醫則是，如謀利而習醫則非’的道理；第二，來安堂的名氣固然有師傅藥方的緣故，但更在于它有一個出色的有醫德的大夫—曹語軒，他是一個值得我們尊敬的大夫，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磊落，我們未必就可以拿回義父精心研制的藥方；第三,懸壺濟世，固然可以救人，但救人的數量有限，眼下鴉片流毒，無數家庭家破人亡，如果可以研制出好方子，則可以救人無數，我想，這會更加吻合這普濟堂的深意，素馨，或者，我讓你失望了，我沒有辦法讓你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如果……”

    葉素馨的臉紅一陣青一陣，低了頭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