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唇唇的店，已經火得如七月的太陽。那天搞活動，成交兩千五百多單。唇唇去物業那里：“你們掃地的大媽呢？今天請你們幫著突擊包裝。每人開工資300元。”大媽樂壞了。她們工資一個月才七百元的。七個大媽刷地到齊了。唇唇搖搖頭：“還不夠，還有誰再能喊一些人過來？給你們每人漲五十。”大媽們開心壞了，各自掏出自己的手機，嗓門大大地開始各自聯系熟人。不一會兒，20人的臨時發貨小組，成立了。大媽們不上網也很少逛這種用品，唇唇的一些仿真用具，嚇壞大媽了。開始不知道眼往哪兒瞧，手往哪兒放。唇唇店里的人卻司空見慣：“拿個振動棒來。”“這一單差個杜蕾絲。”大媽有些好奇：“那個姓杜的干嘛的？”一邊的小丫頭，指著上面的圖案：“自己看。”大媽這下臉紅到脖子，再不肯開口問半句話。

    唇唇手機也換了，汽車也換了。走路基本不朝兩邊的員工看。大媽們都不介意，只要說的錢兌現，唇唇愛怎么都行。

    還真爽氣，五點半下班時，大媽們人人領到了350元。笑成了一朵花。里面一個年紀稍輕的，說：“你們知道他們今天成交額多少？”其它人不敢猜。“近三十萬。”大媽一個個嚇得眼瞪得大大的，久久不知道眨動一下。只有售后小組的小美人們，臉上能下雨了：“又要一堆差評了，還不知道怎么來得及電話呢。”另一個嘆了口氣：“天塌下來，個高的撐著呢。對了，去看看，今天來了一個男客服，應聘來的。”“男的？在這兒能做得下去嗎？我覺得讓我們這些女人回答這些，夠變態的了。再有男人加入，說不出的惡心。”“關鍵那個男人歲數不小了，看稀奇去？”

    客服辦公室里，來了一個男人。四十七八的樣子。客服組長帶著他正四下轉轉。那人問：“可以去我們的生產車間看看嗎？”組長戒備地看著他：“我們銷售和生產分開的。您有什么要求嗎？”那人說：“那我應聘生產部去？”組長不開心了：“生產部是老總親自抓的。你如果不想應聘這個崗位了，那就可以離開我們店鋪了。”男人想了想：“好吧。我從什么時候可以客服？”組長淡淡地：“培訓一個月。都是事先說好的。上崗前發基本生活費。”男人咬了咬牙：“成！對了，我可以見一下咱們老總嗎？”組長再次生氣了：“你來應聘個客服，哪來這么多話？”男人忍耐地：“那好吧。我什么時候開始？”“明天八點半，這是鶯鶯。跟在她后面實習。”組長指著一號客服臺說話。

    去桂花林寫生

    “親，有空不？”小塵在電話里跟曉陽撒嬌。曉陽咧開嘴：“又有什么吩咐？”“給我去寵物市場買兩只狗狗。”小塵命令著。

    “又什么事呀？”曉陽摸不著頭腦。“我答應過小仙，過段時間去看她。給她帶兩只小狗過去。這不是太忙嘛！”“就是那個沒錢的小姑娘？”“你怎么知道？”小塵奇怪了。曉陽立馬打個哈哈過去：“你不是說，你們自主創業的人，個個缺錢嗎？”小塵樂了：“嗯。小仙缺很多。缺錢缺家人缺愛人。”“那我倆一起去？”

    “我這一走，票子嘩啦啦的流失呀。你幫我去看看。差什么也好友情贊助。”

    曉陽帶著兩只小狗狗，到了小仙的桂花林。喜愛壞了：“趕緊把我的學生弄來寫生。這可是天然的人間仙境。”曉陽見到了那個電話里跟他借錢的女孩。小仙正用頭巾包著頭，在忙著搬盆花呢。草花育進去，這會兒長勢喜人，小仙忙著移進吊缽。兩只小白狗，在小仙腳邊打轉。有陽光，從樹頂瀉下，在小仙的周遭鑲上一圈金邊。曉陽從身上摸出支鉛筆，突然叫了起來：“別動！一會兒就好。”小仙索性蹲下身上，兩只小狗朝著她，仰躺下來，奶奶的小黑來了，鼻子里發出示威聲，小仙笑著摟過它：“來，見過兩個小妹妹，咱給她們取個名兒，就叫樂樂和貝貝，怎么樣？你可是哥哥了，要愛護兩個小妹妹。”小黑倒像是聽懂了，朝著小仙搖搖尾巴。曉陽刷刷地涂著，一會兒，喚小仙來看，就見林下蹲著小仙，身邊三只小狗，一黑二白，小仙臉上泛著溫潤的光，身后叢叢簇簇的草花，地上鋪著的，空中吊著的。

    小仙接過寫生紙，還在欣賞。曉陽在四處尋找棍棍棒棒。小仙樂了：“趙先生，您找這些有用？”曉陽笑：“怎么叫我趙先生？叫我曉陽啊。我想在這里搭個窩。在這里寫生，不要太好啊！”小仙有些始料不及：“可是……”

    “沒有可是，我再來一趟，就能把基本生活用具帶全。我只消周末回城里把我的學生帶來，就完全沒有問題了！”

    四棵樹，中間各綁四根樹棒。小仙拿來育大棚的材料，曉陽不長的功夫，一個簡易棚子就搭成了。曉陽一聲唿哨，樂樂和貝貝努動著肥肥的小屁股就跟來了。曉陽刮著它們的鼻子：“哥哥陪你們一起住這兒，好不好？”樂樂和貝貝尾巴甩得更兇了。

    生日禮物

    小塵快被折磨瘋了。一個新加坡客人，買了36條圍巾。那種超薄款的。因為是爆款走量，每條只掙很少的錢。當時客人拍時，就使勁還價。小塵就拼命不肯賣。不情不愿地拍了，收到了全打的中評。一片黃。看得小塵心一直掉到冰谷。沒有找過國際長途，小塵先在旺旺上給客人留言，解釋薄款羊毛的特性。然后，讓他修改成好評，或者可以用其它方式寄回國內，退換都可以。連續幾天，根本沒有動靜。繼續站內信，依然沒有回復。只有一條路了，電話溝通。可是，怎么才能最儉省地打通這個電話，小塵四下打聽。先在淘寶上買張限額卡，然后由店主幫著接通新加坡。是個男人。很是狡猾，并不肯用中文交流，小塵心一灰，遇上狠角色了。限額很快用完，那邊操的是英語，小塵聽得戛然而止的聲音。

    小塵早已把握好心理戰術，這種人不會只會為中評而來的。還價不成，就是要錢來了。這次讓小塵碰壁，也是為了加大自己的籌碼。幾天后，小塵再次辦了張卡。還是那個男人接聽的，仍然操著英語，小塵倒沒有客氣：“算了，收起您的英語。您就是從國內過去的。說吧，你的要求？不過分，我考慮同意。”那人果然投降。說來真好笑，那人居然要求每條讓價兩元錢，小塵算算，36條就是72元。自己辦長途限額就30元了。不如爽氣點，強如打發叫花子吧。小塵收線：“成！一會兒打過去。修改流程發您旺旺上。”那人見好就收：“成！”

    小塵長舒一口氣，整個人卻累脫了，仰躺在電腦椅上，腿擱在桌上，手機上鬧鐘響了。小塵拿起來一看：“今天居然是自己生日！”

    小塵發了個大哭的表情，然后寫上：“剛放下國際長途。今年的生日禮物，也太奇葩了。來自新加坡的12個中評。還好溝通到位了。這種畸形的評價體系，到底養了誰？”

    天時的頭像晃動起來：“生日快樂！小仙女！”

    小塵樂了：“謝謝先生！我怎么成了小仙女了？”“我時時看到你揮動著一雙翅膀！”天時打來字。“哈哈，那是天使！”“嗯，那就是小天使吧！我在日本，租船不順。兩個翻譯，我沒好意思用那個小女生，事實上女生出色多了。”小塵出主意：“擇優錄用呀，為什么不用女的？”“我一個半老頭子，用女娃太扎眼。還是男孩好。”“哦，重男輕女呀。我把頭像改一下，要不您也不肯和我聊天了！”小塵眨眼換了個很帥氣的頭像。是李帥哥。天時哈哈大笑：“可是，我知道你是誰呀。你弄個男孩頭像，我頭暈。對了，你生日，送你什么禮物比較好？”小塵愣了一下，剛要習慣性開口，突然愣了一下，嘻哈而過：“謝謝先生，心意到了就行，還是等有機會認識您狠狠敲一頓。”小塵慌得趕緊下了。

    “匆匆回來了，只來得及給你帶了個小禮物。一會兒順豐發去。”天時匆匆給小塵留言。小塵預感到天時匆匆回國肯定有什么事。天時在小塵的面前，打開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那里多金多風險多動蕩。

    小塵看過之后就忙去了。兩天后，她收到了一個包裹。里面是一個攝像機。小塵樂了，都是網上壞人多，天時和自己一面不識，卻一諾千金。只是那玩藝兒，比較復雜。小塵擺弄了一會兒，就扔到一邊去了。突然想起，把型號往淘寶里一輸，一萬四千多元。小塵嚇了一跳，燙手一般把東西原封不動地包裝好。

    小塵自己也不知道，每一個人生命中，注定會出現一個人，他起的作用，就是歷練你改變你或者成就你或者讓你失去自己。至于是哪一種，完全取決于自己的定力和價值觀。小塵發了條短信：“天下掉下那么大餡餅，砸暈前可以提個抗議嗎？咱能拒收嗎？”

    天時回復：“遇到點麻煩，正在處理。工地上死了三個工人。”

    一邊的旺旺叮冬響個不停，小塵忙碌地打字，一個客人買一條圍巾，要求讓價三元。小塵心里突然流過一陣小暖，很多時候，就像這么不溫不火的人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像天時這樣，一會日本一會國內一會兒租船一會兒死工人的，小塵原來覺得每天銷量上下起伏就是過山車了，這會兒才對比出，自己這個就是蕩起雙槳湖面游玩呢。小塵是個有趣的人。她不想收這么昂貴的禮物，又無從退還。她只是把禮物塞到一個角落里，重新變得踏實快樂了，小塵并不知道，后來居然卷入了更大的漩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