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塵“咚”一聲踢開趙小陽畫室的門。趙小陽開心地迎了上來：“我的小公主來了！春風十里呀！”小塵突然斯斯艾艾起來：“那個，趙小陽，你可以抱抱我嘛？”趙小陽嚇了一跳，小塵的思維正常很跳躍，這突然蹦出來的請求令小陽有些意外。小陽走了過來，從身后擁過小塵。小塵聽到小陽清晰的心跳聲。小塵有些著急，突然轉過身撞進小陽懷里：“我們是不是還應該有更親密的動作？”小陽走了開去：“小塵你不要欺負人。不要以為我就是什么柳下惠，只是我一直在等，我有十足的把握，等你玩夠了鬧夠了安安心心地做我的新娘。”趙小陽拿過畫筆，在小塵鼻子上輕輕一點，顏料涼颼颼的。小塵走近小陽，窩在小陽的懷里，小陽抱過小塵，讓她坐在自己的膝上，小陽的下巴抵著小塵的頭頂，小陽輕晃著小塵：“是不是有什么事？說吧，這個世上，沒有我扛不起來的事。”小塵垂下眼睛：“我需要出一趟遠門。可是，我又不能告訴我爸媽。但是，我又擔心他們。他們就我一個孩子。如果，我走得太遠……”

    小陽騰地站了起身，小塵往地上一跳。趙小陽在畫室里來回踱步：小塵，你算是跟我商量嗎？小塵囁嚅著：“是我已經決定了！”趙小陽揮著胳膊：“我要是不同意呢？”小塵低著聲音：“我不是來商量的，我是來告別的。我把爸媽托給你了！”“小塵你以為你是誰？一個女孩子家，你在家怎么調皮任性，我和你爸媽一樣，我們都能容忍你，可是，你去哪里？”小塵咬著嘴唇，不吭聲。趙小陽聲音嘶啞著，眼睛血紅著：“小塵，你必須說！你去哪里？去多久？去做什么？”小塵一聲不吭，臉色蒼白。趙小陽咬著牙，眼睛一會兒瞇起來一會兒怒睜著。小塵從他身后圈住他，臉頰貼著他的后背，不停地蹭著。趙小陽身子慢慢柔軟下來，轉過身一把摟過小塵：“說吧，去哪里。我一起走！”小塵跳了開去：“不！我知道你走不開，你手上有學生的，耽誤人家高考這個責任咱擔負不起！”“可是你必須說清楚，你去哪里？”

    小塵激動起來，臉頰通紅，張口剛要說出，轉念還是咽了下去：“小陽，想來想去只有你可以托付。不過，向你保證，我是真的有事。而且，現在真的不方便公布答案。對我來說，這是一次賭注。不賭一次我會后悔一輩子的！”小陽俯身看著眼前的小女人，牙恨得癢癢：“小塵，我只求你這件事，你必須告訴我，你去哪里？我預感到這次非同尋常。”小塵笑了：“其實沒什么。我就是想出去轉轉了。只是不想告訴家人，但總得有人知道我的去向。所以，你最合適。”小陽問：“那你爸媽那里？”“我會處理好，我告訴他們，我去幫小仙忙了。他們信得過小仙。”小陽一把扯過小塵：“不行。我可以答應你，但你必須對我說實話！”小塵急了，腳后跟重重地跺在小陽的腳面上：“趙小陽，知道我最恨你哪一點嗎？就是這個婆婆媽媽的勁兒！你點個頭就死人啦!算了，當我沒說！”

    小塵重重地摔門而去。

    小塵坐在電腦面前，擠出笑容，開始在店鋪首頁做公告：各位小主，咱外出旅游啦！都來祝福我！等我回來時，多多上新，給親大大驚喜！

    然后在電腦上敲字：給爸媽。寫什么？就寫親愛的爸媽，女兒有事外出的。如果我不回來了，你們有事就找小仙和小陽。小塵呸呸兩聲，怎么滿紙不祥的話呀。那寫？小塵又開始刪除重寫。爸爸媽媽，感覺你們給了我生命，給了我最無憂的生活。在你們身邊的每一天，小塵都是最幸福的孩紙。還是對不勁。小塵用手背在臉上狠狠一抹，有淚水出來了。

    爸爸媽媽在客廳里，聲音很大。小塵沒有心思聽那兩人拌嘴。那兩人從來沒有辦法好好說話。好吧，就叮囑他們，如果我不在了，你們一定要恩愛團結，吵架很傷人的。你們年老了，沒有人可以承歡你們膝下……

    小塵刪了寫寫了刪，淚水一直在流。她也不算一個嬌氣的人，可是這次的出行，實在沒有把握。小塵已經詳詳細細研究了出行路線，想讓小仙一起陪著去的，可是想想小仙現在還不定忙成什么樣了，再說，拿貨進貨看貨是每一個店主的必修課，多一個人去多一分開支的。不開店從來不需要計算這些，可是真正開店的，就必須計算這些成本。成本越高，你需要定的價就越高，市場上的競爭力就越小，整個店鋪就變得越被動。可是自己就這么拔腿走了，心里還是很不安寧。她在查整個線路時，一直有人好心提醒，那里最近很不安寧，一般不要選擇這個時機和地點外出旅游。小塵嘆了口氣，關鍵我是非去不可，不是玩呀。真要是旅游肯定放棄了。小塵盯著紙片上的地址，折成一張紙飛機，小房間里飛來飛去，心亂如麻。

    小塵強迫自己躺下，第二天還得起早走呢。小塵把信從電腦里打印出來，放在電腦桌上最醒目的地方，用一個牛皮信封裝著，鄭重地寫上：爸爸媽媽親啟。

    然后閉上了眼睛。

    腦里都是小時候的事，爸爸媽媽各種疼愛，自己卻一路調皮任性，這一走還不知他們兩人會急成什么樣呢。信里雖然只是說去小仙那兒，萬一真有什么閃失，爸爸媽媽肯定會瘋的。小塵到底是個孩子，不一會兒就睡了。有淚從眼角流了出來。

    第二天小塵一直賴到爸爸媽媽上班了才悄悄出門了。小塵剛一出門，就被一只大手逮住了。小塵正要叫出聲，看到是小陽，踢了他一腳：“去!不用你送！”趙小陽一臉陽光：“咱就送到車站，要不幾天不見，不把人想死呀！”小塵樂了，搖頭晃腦地：“算你有良心。好吧。出發！”

    到了車站，趙小陽排進售票窗口。小塵平跟鞋，粗布衣，一個碩大無朋的包包，一個兩輪小推車，黑超遮去了大半個臉。這會兒人群里，行李顯得很是拖累。小塵落在人海里顯得特別孤苦無依，趙小陽票買出來，他們就該分手了。小塵故意做出輕松的模樣，手插進口袋東張西望。趙不陽分開人群，擠到小塵身邊來，揚著手中的票，一臉洋洋得意。“怎么是兩張票？”“送你轉車呀，總得看著你上火車吧？這點小浪漫，咱都不能玩？”小塵擠眼笑了。其實，她多么喜歡和趙小陽一起的暖。只是她命令自己，不定貪戀這樣的暖，因為這樣的暖，會讓她少了斗志。

    上了大巴，趙小陽指著上方行李架上的大包，問：“有必要帶這些？”難得有時間和趙小陽這么坐著說話：“咱淘寶上有個論壇，專門是各路店主出去進貨的經歷。這是一個大俠教的。通常都會是很大的批發市場，到了市場，魚龍混雜，店主也無法判斷你是批發還是零售的。你這么大包小包地拖著進了店鋪，店主就會熱情相迎，然后壓低嗓門，報的都是拿貨價了。”趙小陽哈哈大笑：“那我要是跟你站一塊，你說店主報價給誰會低些？”小塵說：當然是報給我的低些。“錯！你是小客戶裝扮，得像我，兩手空空，但凡做大事的，不都有個小跟班？”小塵恨得再次重重踢了他兩腳，一旁座位的人也輕笑起來。

    到了火車站，小塵去取票窗口，趙小陽排進售票隊伍了。小塵這次不呆了：“趙小陽！你準備耍花招到什么時候？”趙小陽笑嘻嘻地：“我已經安排好了，我陪你去。”“你知道去哪里？”“現在能告訴我了呀！”“你的學生呢？人家可是高考學生！咱耽誤不起！”“放心！回家加倍補！”

    小塵開始和盤托出： “是新疆啊，遠是遠了點。我從別人那里進了一批貨，意外地發現了一個地址，那是產品的源地。我必須走一趟。只有找到源頭，價格才會最低，利潤才能實行最大化。還有，貨品供應也才有保障。”趙小陽點頭：“這個我贊成，你總是拿二手貨源，肯定被動，只要有中間環節就會有盤剝。有把握嗎？”“地址電話我都摸來了。我必須證實一下，否則不敢貿然合作。”

    小塵有些不安：“只是，近期新疆接二連三地暴動。他們那里斷網了。這個時候確實不太適合。小塵眼睛亮了起來：“不過，我覺得，這正是我們貨源的優勢！”小陽刮刮她鼻子，捏緊她的手心：“那還敢一個人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誰還過得下去？”小塵咧開嘴貼緊趙小陽，心里頭花開遍庭。

    還要等四個小時，才能上火車。兩人出站找吃的。經過第一家，被饞壞了。家常菜館，招牌上的菜香快溢出畫外。墻上貼的菜譜價格也很公道。小塵和小陽牽手走了進去。

    飯和菜很快端上來。小塵和趙小陽對視了一眼。飯只有一口，冰冷的。青椒炒肉絲只見青椒還有幾根白白的肥肉絲。青椒剁得很大，沒有熟。還有一份雞蛋炒西紅柿，冰冷且明顯是一種葷油炒的，根本無法下筷。牛肉砂鍋端上來了，這個倒是能吃，熱的，只有粉絲，還有兩塊牛肉放在最上面。小陽夾了放到小塵的碗里，小塵迅速放到了小陽嘴里。兩人餓急了，一早六點就出來了，倒幾班車到這里，已經過了飯時了。兩個人拿著勺子，把熱湯喝得干干凈凈。喚來小二結賬，小陽火得頭發根根豎在頭上。他們的菜單就在桌上，小塵他們點的所有東西，都是大份的價。而那些，明明都不能吃，且份量很少。小陽說：我們這是大份的？服務員是個邋遢的老頭，一說話你都怕他口水掉進飯菜里。老頭理直氣壯地：“小份的比這小多了。”趙小陽等著老頭找零，老頭說：“正好。餐具一人五元。沒得找了。”小陽騰地起身，正要理論，小塵拉著小陽，轉身對老頭甜甜一笑：“爺爺再見！”

    趙小陽火還沒消，不可思議地望著小塵：“這你也認了？小塵，這像你嗎？”小塵和趙小陽不知道一起吃過多少次飯了。有一次兩人吃飯身上忘了帶錢，小塵坐頭上拽下一根長發和在剩菜，尖著個嗓門喚來服務員，小塵拉著長發：“看看，多惡心的事！要不要讓我端著菜周游飯店一圈？”服務員息事寧人地要求小塵壓低嗓門，小塵做著惡心的動作：“不成，我快吐出來了！我在這么好坑的嘛！我要找你們經理！”服務員立即跑去請示了領班的，領班過來了再三致歉并全部免單。

    小陽再回頭看這一家，店招特別誘人門口的宣傳畫仍然特別誘人，墻上的菜單菜價全透著一股誘人。小陽拿出手機對準這一家拍去，小塵一把奪過小陽的手機：“我們此行有更重要的事情，走！”小陽被強拉著不甘心離開了，進站時還恨恨地望了一眼那家黑店。

    痛苦從踏上火車的那一瞬間，真正開始。小陽上車就開始腹痛。豆大的汗珠往下滾落。小塵拿著面紙幫小陽擦汗，不知道怎么可以解憂。不一會兒，小陽開始跑廁所。慢車上去廁所太折磨。過道上塞滿了行李站滿了人。走過去需要挪動行李麻煩別人讓道。走過來再要麻煩讓道搬動行李。如此艱難地坐回座位上，不一會兒又要跑廁所。去過幾趟，小塵都怕他虛脫了，汗還在大量出，步子都走不穩了，小塵開始不放心他，扶住他一路在說對不起，對不起麻煩了，請讓道，慢車的車廂和廁所里溫差相差很大，站在廁所外等小陽，小塵凍得直哆嗦，小陽跑了幾趟，更嚴重了。小塵扶著他再回座位時，一邊的大姐問：“怎么啦？小伙子總去廁所？我這里有藥，小姑娘去接些熱水，藥吃下去，很快會好轉。”小塵忙謝過大姐。小陽服過藥，跑的頻率明顯少了，再過了幾站路，已經基本不用再去了。后來的路程，讓小塵真不敢回想。44小時。基本是兩天兩夜，白天兩人湊在一起聽歌看手機上的視頻，時間還好打發，晚上就太痛苦了。都是坐著睡的，里面熱得只穿一件衣服，還是熱，尤其是鞋子里。周圍都是人，小塵說什么也不肯脫鞋，鞋帶全松下來了，腳里還是像著了火。開始小陽把小塵摟在懷里，試圖讓小塵舒服一點，真正睡熟了，一顆大腦袋掛在小塵懷里。小塵心疼他剛才受的罪，干脆縮到最里面，坐得直直的，把小陽的頭搬到自己的腿上，小陽的長腿伸在走道亂七八糟的行李間，身子總算半躺下了，睡得正香呢。小塵偷笑起來，忍不住用自己的小手輕輕劃過小陽的嘴角。這個男人，居然真的跟自己來吃這趟苦了。

    兩個人幾乎是相互攙扶著走下車的。烏魯木齊四個字終于出現時，小塵松開了小陽的手，張開手臂，仰著脖子，對著天空放聲喚著：“烏魯木齊，我們來啦！”

    小陽看著小塵哈哈大笑，衣衫不整頭發蓬亂風塵仆仆。“先找個地方住下來，好好清洗一下，吃個飽飯，然后再議行程！”小陽只想找個賓館住下來再說。小塵掏出那個紙片，紙片已經折得不成模樣了：“按這個地址，咱住到它附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