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麥小芒

    亮亮躺在奶奶懷里。奶奶在落眼淚。亮亮起來去抽紙盒里抽了張紙，遞給奶奶。奶奶淚落得更厲害了。爺爺發(fā)火了：“好好的，哭什么呀？”奶奶抹了抹眼淚：“大人都能重新開始，我就是舍不得這娃。”爺爺嘆了口氣：“可是我們有什么辦法？”奶奶說：“你照看亮亮幾天，我去找找小芒。看她有沒有回頭的意思？”爺爺急了：“添什么亂呀？這邊不是好上了？我看小葉那孩子不錯，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奶奶難過：“最好還是一線扯到頭。而且，誰好能好過自己的親媽呢？”爺爺埋下頭，不吭聲了。奶奶叮囑：“不要告訴強(qiáng)兒。我去去就回。她要是還單身一人過，我就求她回家。她要是有了人了，我還悄悄回來。”

    奶奶拿出老花鏡，翻出收著的快遞口袋，還是上次小芒給亮亮寄衣服，奶奶當(dāng)時是想著收好了，等亮亮大了都一一交給亮亮的，沒想到這會兒派上了用場。奶奶用剪刀把地址剪了下來，揣在口袋里就上路了。

    奶奶年紀(jì)也沒有太大，只是很多年不單獨外出了。還好，生活在鄉(xiāng)鎮(zhèn)的人，都特別能拉家常。奶奶坐在長途汽車上，一路認(rèn)了幾個老鄉(xiāng)。都是些去大城市給孩子帶娃的奶奶們。跟亮亮奶奶聊得開心呢。奶奶也不避嫌，把自己的家事大致說了一下。立即有人給她出點子：“你先不忙要她回家。她能走一次，就能走二次。如果她在外面像個人，再求她回來。為了孩子還是原配的好。”

    亮亮奶奶更加鐵了心，一定要找到小芒。奶奶把地址拿出來，給大家看，問在南站下，還是北站下少些路。“巧了！叫我蘭鳳吧。我丫頭原來租的地方，就在這附近。現(xiàn)在她們搬到新屋了。不過沒事，等會兒我女兒接我時，讓她先把你送一下。”亮亮奶奶激動得就差作揖打拱了：“好人真多呀！那就有勞你家丫頭了！”

    蘭鳳說到做到，下車時就招呼亮亮奶奶不要走散了：“我女兒一會兒就在出口等，你跟著我就是了。”蘭鳳從家里大包小包帶了很多東西，亮亮奶奶空手來的，亮亮奶奶奪過蘭鳳的幾個包裹：“正好可以幫你拿一些！”蘭鳳也不再客氣，兩個大媽朝出口走去。

    “丫頭，這個阿姨，媳婦走了，她來尋的，你認(rèn)路，送她一下。”蘭鳳看到丫頭，直接吩咐。蘭鳳轉(zhuǎn)過頭來，示意亮亮奶奶掏地址。丫頭看著地址說：“嗯，上車吧！這個地方，我也不太熟悉，不過，我有導(dǎo)航。那里是個老街道，到時車子開不進(jìn)去，我們步行進(jìn)去，那里全是外來住戶，阿姨，怕您找不著呀！”蘭鳳急了：“我們陪她找呀！她多可憐！人生地不熟，被騙了可怎么好？”

    亮亮奶奶就差眼淚水出來了。那個地址根本不是蘭鳳丫頭住的地方。蘭鳳有意幫她呢。蘭鳳不由分說扯著亮亮奶奶就上了車。奶奶看著路上車水馬龍的，慶幸自己遇上了好人。要不，往哪里去找？

    果真，到了步行街頭就進(jìn)不去了。蘭鳳丫頭停了車，蘭鳳領(lǐng)著亮亮奶奶下了車。“阿姨，地址給我。我在前面走，你們后面跟著，緊一點，很容易就走散的。”

    走路蘭鳳和亮亮奶奶都不在話下，就是苦了蘭鳳丫頭。現(xiàn)在年輕人，路都很少跑了，還好她們都沒有心思逛街，亮亮奶奶第一次來大城市，這會兒也沒心情看，只想早點找到小芒。

    “阿姨，到了。要不要我們等您一會兒？”丫頭果真善解人意。萬一小芒不認(rèn)奶奶，她還要回頭的。這會兒亮亮奶奶眼睛快直了，搖著手讓丫頭不說話。

    一個男人，穿著風(fēng)衣，麥小芒貼在男人身邊，男人一邊說笑一邊拿風(fēng)衣裹住了麥小芒。兩人說著什么，男人低下頭來，小芒嘴里一塊看不清什么白色的東西，被男人用嘴接了過去。

    蘭鳳母女順著亮亮奶奶的目光看去，不用問，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蘭鳳母女一句話也不說，攙過奶奶往回走。奶奶不甘心地回頭看，小芒繼續(xù)和那個男人說笑著，摟在一塊兒，男人手伸進(jìn)口袋在掏鑰匙，他們進(jìn)屋了。

    回頭的路上，三人誰也不說話。蘭鳳急了：“她大姐，不要難過了！緣分到頭了！我看，你就隨我們回家吧！”亮亮奶奶問丫頭：“現(xiàn)在有回頭的車子了嗎？”丫頭用手機(jī)查詢：“四十分鐘后有一班。”亮亮奶奶眼淚下來了：“丫頭，你好人做到底，把我送回車站，行不？”

    丫頭立即答應(yīng)：“好！行！”蘭鳳也不說話了，找不到寬慰的話。奶奶看著摩天的大樓，奶奶叫停：“丫頭，哪里能停一下？我想買一個最漂亮的戒指帶回家！”丫頭找到停車場，快速地停車，又幫奶奶選了一款戒指。奶奶摩挲著：“沒想到這里東西這么貴呀！這個不嫌小吧？”蘭鳳說：“大城市的要貴些。樣式好看，不小不小！”

    丫頭送亮亮奶奶進(jìn)了車站，反復(fù)叮囑不要上錯車，娘兒倆依依不舍地告別了。亮亮奶奶突然叫住丫頭，拿出一百元錢往丫頭懷里塞，蘭鳳火了：“她大姐！你這是罵人！以后回老家，我找你玩！你回家好好帶孫子！”亮亮奶奶拿面紙不停地擦眼睛。蘭鳳母女離開了。

    奶奶睡了一路。回到家來，直奔大強(qiáng)的新屋。大強(qiáng)又在綠小葉的大棚里。兩人明顯剛親熱過，雙頰醉紅著。奶奶叫過小葉：“葉子，這是當(dāng)媽的一點心意，以后，我家大強(qiáng)和亮亮就交給你了！”綠小葉臉通紅，往后直退：“不用不用！我弄花草，無法戴這些的！”奶奶讓小葉收起來：“做個紀(jì)念！一定收著！”

    我要和你飛到天上去

    服務(wù)員顯得很有經(jīng)驗，往杯子里加了很多糖，然后對著路小過灌了下去。不一會兒，路小過開始可以說話了。服務(wù)員問：“你幾頓沒吃了？”路小過眼淚又下來了：“問他！”天時無辜地：“我也才見到她！我不清楚！”“從你逃跑之后！我就沒吃過！我一路追來，就為了給自己一個說法。”路小過頓了一下：“我愛你！用了整整三年的時間！你逃吧！你逃了，我走進(jìn)一場荒唐的婚姻！你逃吧！你對得起我愛過你三年？”

    天時完全亂了。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拒絕這樣的表白。何況，路小過這樣的花樣年華。“給我三天！你帶我去海南，我只借你生命中的三天！三天過后，我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你我路歸路橋歸橋！”天時追著問：“按理，他怎么肯如此順利地和你離了婚？”路小過苦笑著：“這個謎底可以以后揭曉嗎？以后會告訴你，我跌入的是怎樣一個深窖！”

    天時下了很大決心：“好！我答應(yīng)你，陪你三天！我真的浪費不起了，你在公司呆過，知道那么多人等著吃飯的！”路小過笑了：“不是我出走，你還逃亡國外呢，在乎這三天嗎？”

    天時和路小過往機(jī)場趕去。路小過挎過他的胳膊：“說好了！這三天，你好好陪我！”天時一嚇，抽出胳膊，路小過繼續(xù)拉過來：“放心！沒人會強(qiáng)迫你！只是想好好和你呆三天！”

    這是天底下最甜蜜的陷阱。女人才最了解女人。小塵讓天時千萬不能和路小過見面的。天時以為不過是見一面的，哪里想到自己根本就招架不住路小過的步步緊追。

    下了飛機(jī)，路小過就訂了一個最舒透最漂亮的景觀房。天時老板當(dāng)習(xí)慣了，這些平時也都是路小過操辦的。天時已經(jīng)看出來了，是個大床房，可是，他應(yīng)該怎么說？人家一個25的小女人，主動開的房了，而且一直保證，就是想和他好好呆一起，并不是想和他干嘛。可是，這事兒能有剎車嗎？

    路小過幫天時熱水都放好了。天時的浴衣，捧到了池邊。天時猶豫著下了水了。路小過慢慢解開自己的衣服，滑進(jìn)了浴池。

    天時埋進(jìn)路小過的懷里，淚水流了出來。路小過親著天時，渾身上下。突然變得很瘋狂：“我好后悔！認(rèn)識那個男人之前，要是把自己交給你！該有多好！”那是一場反過來的戲。主角是路小過。三年的委屈，錯過的疼痛，路小過把自己變成了一匹野馬，天時在她的縱橫馳騁里潰不成軍。天時流著淚不停地問：“我哪里值得你這么愛？”

    疾風(fēng)暴雨之后，路小過在服藥。天時這才想起來，抱歉地說：“剛才太突然，沒能保護(hù)好你！”路小過大口服藥，再次走過去給天時放好熱水：“天總，沖一下睡會兒吧！”

    那個三天，天時后來跟人閉口不提，后來的日子，他自己也把那三天塵封了，再也沒有去想過。一切眩目得似乎很不真實。他的年齡，他的身份，他一直都有的顧慮，他的女兒，他的姑爺，他病重的前妻，他的命根子一般的外孫，包括他內(nèi)心深處愛且敬著的小塵，一點都沒有被他想起過。他和路小過成了兩個嬰兒，縮在房間里哪兒也沒有去。他在飛翔的瞬間，喃喃地抱著路小過，他很愿意，就在這一剎那，哪怕死去，也是值得！路小過拿他當(dāng)娃娃一樣寵著，用手指圈著他的頭發(fā)，在他的心口一遍一遍地親著：“帶我走！好不好！去一個沒有人認(rèn)識我們的地方！”

    天時閉起了眼睛，聽任路小過溫潤的唇滑過他的每一寸領(lǐng)地：“好！我們走！”

    三天后，天時果真帶著路小過飛往了國外。他們都是剛出國的，再飛，特別方便。只是在出關(guān)的時候，天時悄悄地發(fā)了一條短信給小塵：“塵。真不知道怎么跟你開口說這件事。我想，你肯定會瞧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一步步走成了這樣！你瞧不起我吧！我和過兒去國外了。以后聯(lián)系，會用另一個手機(jī)號。”

    小塵那天還清了天時的一百萬。店鋪卻無法運轉(zhuǎn)了。接到短信時，小塵正在清點所有貨物，服裝慘敗，堆積如山，費用又全部壓在貨上，圍巾的季節(jié)又來了，小塵從哪兒籌集資金準(zhǔn)備下半年的戰(zhàn)斗呢？

    小塵看著短信，回復(fù)：“善待過兒。”

    是啊。不理解小塵的只有路小過。小塵一直支持天時復(fù)婚。路小過一路追來，小塵也只是覺得他們年齡相差太大，并不如路小過猜忌的，天時喜歡的是小塵。他們都雙棲雙飛了，小塵還能說啥？就讓天時的前妻如風(fēng)吧！

    沒有一分錢進(jìn)貨了。銀行也被小塵借遍了。還款還要及時，如果有了不良記錄，后果不堪設(shè)想。淘寶貸款是可以的，之前小塵銷量大，可以借的數(shù)額也大，這會兒店鋪銷量下滑，可以貸的數(shù)目少到可憐了。

    小塵在小陽的空間，溜達(dá)了好久了。指尖滑過一張張圖片。自己是怎么把小陽丟了的？小塵自己也想不起來了。她像一匹戰(zhàn)馬，揚(yáng)鞭前行時，并沒有覺得孤單。這會兒停下腳步了，才覺得徹骨的寒冷。她記得自己開店之初，小賴皮一般，踢開小陽畫室的門，開口就掏空了小陽的卡上的全部資金。可是，這會兒，小塵覺得自己和小陽隔了千重萬重。小塵再不會如當(dāng)初的那般，直接伸手和小陽要了。

    小陽的空間，貼滿近期畫作。都是小仙和她的桂花林。小塵目光停在一張上，眼睛久久挪不開去。小仙坐在石凳上，手里捧著手風(fēng)琴，桂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在小仙身上發(fā)上肩上，小仙十指如飛，樂聲飛出畫外，陽光自林子上方，透過密密的花葉，在小仙身上打出一個個光圈，一只潔白如雪的小狗蹲在那里，側(cè)著耳聽琴聲，另一只小黑狗在光圈里快樂地追著自己的尾巴。

    小塵記得小陽跟她說過的每一句話：“藝術(shù)這活兒，有錢了，那就是藝術(shù)。沒錢了，那就是廢物。”小塵想著自己是那個和他并駕齊驅(qū)的人，騰出自己肩來，替他扛一方天空，讓他早一點加入到有錢人的行列，讓他的藝術(shù)，成為藝術(shù)。

    可是自己，錢沒掙到，虧進(jìn)去很多，能不能爬起來實在難說。淘寶越來越難，直接都是線下的實體大工廠大企業(yè)搬到了網(wǎng)上，競爭更加慘烈。廠里的那批人馬，都是小塵一個一個請來的，這會兒全體晾在半空，沒了銷量，自然不敢再生產(chǎn)。不生產(chǎn)就是死馬一只。

    小塵翻開自己的手機(jī)，手指滑過通訊錄上的名字。小陽第一個，存的是dear.小仙是第二個，存的是阿姊。第三個是梧小桐。“小桐，還在外面飛么？帶我玩！”小塵電話撥了出去。“哈哈，好啊好啊，只是，咱們親愛的掌柜，你不是一直很忙嗎？”小桐那邊聽起來非常嘈雜。

    小塵把一大爛攤子直接往小草姐姐那里一推，飛向梧小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