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塵卯足了勁

    小塵褲子裙子面料基本到位，小草姐姐調來幾批裁剪工，連夜裁剪。很大的裁剪臺，面料放下一段一段，然后按尺碼分片，一刀裁下去，幾百條。裁剪雖然關鍵，用時比較少。最耗時的是縫紉，后期整燙。然后還要檢驗包裝，包括鎖扣眼釘鈕扣釘褲扣，釘布標合格證吊牌。第一批出來的貨，幾乎半天時間就全被拍光。小塵的嘴唇急起了一排燎泡，不能再擴大生產規模了，再擴大用小草姐姐的話說，收就難收了。可是，不擴大規模，欠下的那么多貨，如何是好？服裝原本就是填補的圍巾披肩的淡季，可是，圍巾披肩的活動報名都在啟動了。

    小塵跟姐姐商量：“如果趕在服裝年中大促之前出貨，我們最少可以掙這個數。”小塵豎起了兩個指頭。姐姐說：“20萬？”“不！二百萬！如果趕不出來，后果不堪設想。”姐姐心事重重：“幾乎不可能實現。一夜壯錦，那是神話。我們得靠一針一線做出來。”小塵急：“我們不都是最先進的設備嗎？”“可是，我們是一個成立才兩個月的新廠，一口吃成胖子，不現實。”小塵揮手：“姐姐你的任務就是潑我冷水嗎？”姐姐心事復雜地朝著小塵看了一眼，然后離開，埋頭踩縫紉去了。小塵團團轉，幾十臺機器幾十人工人沒有一個抬頭的。大家都在趕。裙子全發的外加工。算起來，最少有三百臺機器在同時運作。姐姐并不做淘寶，可是姐姐被小塵追得透不過氣。她隱隱感覺，不應該是這樣的，但應該是怎樣的，她沒有經驗，也說不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最快地幫小塵出貨，又快又好地出貨。

    小塵在自己的私密日記里，做出了最詳細的資金規劃。第一步，就是還清天時的一百萬貨款。第二步，把本季度做的銷售額，全部投入下半年的圍巾銷售，做成這個行業里的前幾。再到明年的時候，就要抽出一部分資金，另作其它投資。就是俗語里說的，不要把所有雞蛋裝進同一個籃子里。

    小塵在經商的路上，頗有些像開車，一腳踩到了底，飆到了最高速。她就沒有想過，萬一這半途殺出什么意外呢？她果真可以剎得住車？

    路小過在ＱＱ上向小塵道別。她去深圳求職了。小塵連哄帶勸，都未能阻止小過的決定。“小過，我倆的處境，就不可能做最知己的朋友。你其實不必防備我，我如果喜歡天總，決不會是這樣的態度。你離家出走，多少有負氣成份。你的愛情，可以不如意，父母總是養育你一場，請替她們考慮。”

    路小過一說話就激動：“她們？我爸只關心自己的烏紗帽。我媽那個人，一生只會兩件事，一是護著她老公。二是打著替我著想的旗號，專門讓我就范。我和老公，不是媽媽一再求，根本不可能走入婚姻！我不成家，就不會這么痛苦！”

    小塵毫不客氣：“你放著新婚老公不愛，惦記著一個半老頭子，還理直氣壯地出走，你不覺得自己過分嗎？就算你愛著天總，那也應該在婚前了結了！而不是拖著一個男人陪葬！”路小過被嗆得夠嗆：“無望的！自從車禍之后，天總就有意逃避我了！可是，我肯定，他是愛我的！”

    路小過復來一段天時寫給她的信。路小過從天時公司辭職，當天天時就知道了，郵件發給小過一封信，純文言文寫的。路小過貼來給小塵。

    小塵的心情，自己也無法說清。她和路小過，如此復雜微妙的關系。之前她就警告過天時，不要當著她的面，說另一個女人的好。雖然自己對天時沒有興趣，但總是個女人，介意天時表揚其它女人。現在，她在讀著天時寫給另一個年輕女孩的情書。

    是情書。追憶車禍中的患難與共，追憶在工作中因為有路小過，一切變得有意義，追憶了曾經為抗拒自己心底的那份情感，做出的種種掙扎。

    難怪路小過會扔掉兩個月的婚姻，只身一人出去打工。小塵只覺得這是一趟渾水。她原本還堅信天時不會愛上路小過的，因為和天時聊過太多，知道天時刻板古董，非常介意周圍人如何看自己。讓他和自己秘書結合，這比殺了他還不可能。他跟小塵相——都以老者自居，他這樣的人，他說，死神隨時都會光顧的，他不需要愛情。小塵信了，人總是口是心非的。這封信，足夠路小過飛蛾撲火撲向天時了。

    小塵打來一行字：“那好吧。祝福你們。那還要找什么工作？天時可以養一百個你。”路小過聽出話中的譏諷了：“放心。要男人養，家里就現成的。再不濟，我爸媽還可以養我的。我想要不一樣的人生。”

    路小過直接下線了。小塵被嗆在那里。心中一個感覺越來越強烈了，趕緊把貨甩了，還掉貨款，和這對男女徹底脫了干系。再不要在別人的愛情里枯萎自己。

    綠小葉掉進了柔情的陷阱

    大強把自己車庫也開了個南門，正對著那片未開發的地盤。他在淘寶動手拍了幾百平米的塑料大棚，搭在自己和綠小葉前面。拍了防腐木地板，拍了鵝卵石，拍了幾個大木頭車輪，又從收舊貨的那里，買來一個舊秋千架。又拍了高低參差的各種花架。又從鄉下的家里，拖來一條家傳多年的破木桌，舊貨市場找來幾張舊木凳。交給綠小葉一個任務，讓她用格子棉布，把凳面包一下。綠小葉一點就通，賣花的空檔，把舊凳包上格子布面，過往行人都停下來，問這個凳子買哪兒的。小葉并不說破，只說也是淘寶淘的。確實，她就是照一家店鋪頁面上的寶貝做的。那張復古做舊木凳要六百多元。

    綠小葉第一次接觸到網購，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那張凳子大強20元買的。格子棉布小葉只花了七元。里面小海綿是去沙發店找的邊角料。只是動了下手，就和人家六七百元的凳子一樣貴了。大強新房子也顧不得收拾整理了。所有時間，都放在了門口的大棚上。綠小葉驚奇地看著這一切，完全像是灰姑娘的南瓜車。

    一個星期的忙碌，有模有樣了。地上鋪著防腐木，或直或曲，隔著相同的距離，留出空檔來，可以看到地面的泥土。又有些地段直接鋪著鵝卵石。秋千放在一角，上方懸掛的是綠小葉的花葉蔓，一米六的長度，鋪排又招搖。當門的地方，大強淘來一個碩大的石臼，邊上豎著一塊石頭，石臼里面裝了一個小水泵，流水淙淙。小葉興奮壞了，她是一個最靈氣的合作伙伴，幾乎在大強安裝起來的第一時間，小葉就放了一棵碗蓮，又放了三尾金魚，一條黑色兩條紅色。豎著的石頭邊上，栽了一棵竹子。

    大強看呆了。加緊了工程進度。大的木頭車輪，做舊的爬梯，做舊小木鍬，一應裝飾，一一到位。那張木桌，大強爺爺時代的了，沒有油漆，桌縫可以看到當年的木釘。被小葉洗得特別干凈。六張格子布面木凳分放四面。小葉在桌上放了一個大籃子，籃子是柳條編的，顏色是那種舊得像夢幻式的灰白，上面有小塊麻布，寫著ＬＯＶＥ。籃子里是11棵愛必達玫瑰組合。紫色香檳色深紅色淺粉色純白色香芋色。最興奮的是亮亮和姜兒，幾百平米的大棚，花草還沒有進場，這是他倆的游樂場，兩個人在里面追逐打鬧，奶奶追著亮亮脫衣服：“快點給奶奶脫掉一件，這會兒瘋得熱起來了，一出去準著涼！”姜兒制止奶奶：“奶奶，你不要管太多。他已經是大寶寶了！”奶奶好氣又好笑，先幫姜兒剝掉了一件：“小老人！”姜兒一邊用衣袖抹汗，一邊在奶奶懷里不安分地扭著。亮亮叫起來：“奶奶奶奶！亮亮太餓了！”“猴子！瘋呢！”

    奶奶領著亮亮和姜兒出去買吃的了，小葉招呼大強：“你也歇會兒吧。我早晨從蛋糕房買了些新鮮面包，孩子吃得還留了一些，來吃吧！”

    大強正在安裝花架：“真餓了！沒空吃！拿一塊來吧！”綠小葉拿了一塊蛋糕遞了過去，大強張著兩只臟臟的手，嘴湊了過來，綠小葉心跳加速，裝做無事人的樣子，鎮定地遞了過去，大強啊嗚張開嘴，綠小葉驚呼一聲，抽出自己的食指，已經有了一個牙印，綠小葉臉騰地紅了：“要死！”大強哈哈大笑繼續安裝下一個架子。一個蛋糕很快吃完，大強再要吃時，綠小葉說什么也不肯再拿給大強了。大強壞笑著欺身過來：“給不？不給就霸王硬上弓啦！”大強把小葉整個擠到墻角，頭湊向綠小葉，綠小葉左右躲閃著，一顆心快跳出胸膛了。大強突然哈哈大笑著折身繼續安裝架子去了。

    綠小葉的心呯呯亂跳著。大強專心地忙碌起來。看也不朝這邊看一眼。綠小葉裝得滿不在乎地收拾著，卻有絲絲失落爬上小葉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