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一對親家變冤家
作者:
遠音塵 更新:2016-04-16 16:44 字數:3184
藍聰攔下藍小月:“月兒,乖女兒,爸爸最近不順,也沒有精力顧到你。你原諒爸爸,你不能拿自己的婚姻賭氣,不能拿點點賭氣。”藍小月倒是非常客氣:“爸爸,我沒有賭氣。點點是我生的,我愛他。我不想他天天生活在吵架里。”藍聰急了:“你果真不要吵架影響點點,就不吵呀。”藍小月從藍聰身邊飄過:“那爸爸,你不也決定不吵的?還不是和我媽吵了一輩子?”藍聰蹲下了身子,難過得快哭了:“可是,我們怎么對得起人家張家老老小小?怎么對得起點點?”藍小月撇下藍聰:“誰來對得起我?”藍聰很想對著藍小月一拳砸下去,事事都是她挑起的,她還擺出一副無辜的面孔。這個日子,她藍小月只要不生事不滋事不惹事,張家哪個跟她吵過?這是藍聰的最后一搏了,他灰心地發了條短信給張天寶:“老哥,真對不住你們一家人呀!”
藍小月走著熟悉的路,熟悉的樓道,按響了熟悉的門鈴。劉文燕開的門,見了瘟神一般撤頭就回。張抗在里面房間,始終沒有出門。點點站在客廳,看到陌生人,開始往墻角里躲。藍小月蹲下身子,開始向點點招手:“點點,是媽媽呀,過來,叫媽媽。”點點笑,害羞。往更深處躲。藍小月才想起,自己確實挺過分,一塊糖果都沒有帶給點點。當然,點點還沒吃過糖。點點現在能吃什么了,藍小月一點也不知道了。過了好久,點點才嘗試著向藍小月靠攏。藍小月開始抱過他,慢慢地,點點開始粘她了。
領離婚證的人真多,張抗的心,才好受了些。日子不是他一個人過不下去了。人多要排隊不說,還要收55元工本費。要是領結婚證,莫說55元,5500元都沒人皺一下眉頭,這分明就是個婚姻死亡證明,你還亂收費,純粹找抽。別人是心里想的,一個藍衣服的男人,直接說出來了,說出來還不解氣,揪過那個辦理離婚的人,咚就是一拳,打在鼻子上,瞬時鼻子里直竄的血。其它人嚇得往后退讓。張抗上前,接過55元給另一個工作人員,咚!張抗鼻上也挨了一拳,張抗讓得快,血沒有流出來,鼻子里冒煙一般火辣辣得燒得慌。張抗正有一肚氣沒處撒呢,揪住藍衣男人就要狠揍一通,后面有人看出麻煩了,趕緊架開張抗,幾個保安趕了過來。這當兒,張抗和藍小月的離婚證書就搞定了。場面亂得一塌糊涂,張抗離婚的痛苦被沖得快沒了。藍小月也沒有多說話。張抗習慣性地:“我去給點點買些東西,一會兒就回城了。”藍小月一路跟著。一如從前,看著張抗揀選付款提貨離開,她就負責搖膀子。只是張抗的過于大度,讓藍小月產生了一種錯覺,以為離婚不過是多了一紙證書,其余的,和從前不會有兩樣的。正是這個錯覺,才讓她把離婚視為稀松平常,才讓她日后與張家的相處,生出若干令張天寶和劉文燕啼笑皆非的舉動來。
張天寶開著破車在街上亂轉。家里太壓抑。他一分鐘都不想呆。他張天寶這樣的混賬,被女人是掃是打是踢出門,都情有可原。可是他的張抗,一個那么優秀那么有責任感的男人,落得這樣一個下場,令他想不通。他可以看到兒子把家里打砸一空,發泄之后從頭來過,他不愿意看到兒子的隱忍沉默,一言不發的酸楚。他更怕看到點點。那個只要眼睛一睜,嘴就咧到耳朵邊的細東西。他根本不懂愁苦是什么。根本不懂,就他這么指頭點大的人,已經卷入單親孩子的滾滾大軍了。他怕看到劉文燕。印象里劉文燕是個幾分冷漠幾分強勢的女人,這個時候,軟得像個棉花糖。現在除了抹眼淚就是放聲大哭。張天寶一輩子最怕女人哭。劉文燕砸他用毛巾抽著追趕他,只能讓他越挫越勇,劉文燕眼淚一下來,張天寶膝蓋就軟了半邊。劉文燕像個老母雞一般,從前護在張抗身邊,現在護在點點身邊,她是一只嗅覺靈敏的獵犬,但凡有一點點風吹草動,她都能豁出命來的。前面的一段時日,受盡了委屈,因為她的對手不是外人不是敵人不是壞人,是她的兒媳,是兒子的老婆,盡管自己的兒子和孫子受盡了委屈,她都動彈不得的。千般隱忍萬般讓步,最終換來的還是這一天。劉文燕決定了,如果還能再遇上藍小月,毫不客氣,對準她就是一個耳光。打醒她,或者用把刀子,直接把她的心剖開,看看這個女人的心到底有多黑?或者扯下她的長睫毛,再不要弄那個東西誘惑男人。既然負不起婚姻的責,就孤老終身。或者學電視上,在她踏進家門時,直接破口大罵一通。這些,張天寶都還不知道。
張天寶還在街上轉。他聽到短信。點開一看,心一下子軟了。人其實多奇怪呀。藍小月就算是喜歡那種婚姻外的自由,如果把張家老小哄開心了,去了外地也不一定非要離婚。或者就是離婚了,也不一定非要成仇。這不,張天寶剛才還把藍小月恨成一大洞的,這會兒藍聰的一個短信,又讓他心里暖了很多。人家爸爸又沒錯,沒有哪家父母吃錯藥,希望兒女離婚的。張天寶收起自己的仇恨,直接撥打藍聰的電話,藍聰很歉意,說對不起他們家,說沒臉見他們家人。張天寶一把掐斷電話:“你站那兒別動,我去接你!咱哥倆今天喝個散伙酒!”
兩個老男人,坐在路邊一家小吃店里。點了幾盤菜,要了一瓶酒,兩個人開始你來我往喝了起來。藍聰那個眼淚呀,頭一次這么多:“老哥呀,這幾年混得真不如意。自己倒也罷了,連累得孩子也這個樣子。你們家小抗好,是我們藍家沒有福呀!”張天寶在藍聰的肩上,一下一下地拍著:“老弟,什么也不說了!有你這句話,我們再苦也認了!點點交給我們你就放心吧!”
兩個愁苦的男人,喝了一瓶又要了一瓶。張天寶車子也不要了,非要送藍聰去車站。藍聰稀里糊涂也不知道爬上了哪輛車。
藍小月淡定地跟點點再見,叮囑點點要乖,跟爺爺奶奶,媽媽過陣子再來看他。張抗想跟藍小月說話的,后來放棄了。
他想讓藍小月回家看一下她自己的奶奶,點點該叫太奶奶。張抗知道,離了婚,自己再沒有任何立場可以去看那個老人了,可是自己牽掛得緊。前陣子和藍小月關系緊張,也沒有騰出時間去看奶奶。這會兒塵埃落定了,心里反而一陣輕松。張抗特地去了一趟。找了很久,才問到了藍小月姑姑家。然后見到了奶奶。奶奶比以前有進步,會拉著人不放了。張抗以為奶奶認不出來他,拿出帶來的紙尿片一類的,準備悄悄走了,奶奶卻口齒不清地喚著:抗,抗!
張抗蹲下身子,拿著奶奶的手,在臉上不停地摩挲著。然后一遍一遍地跟奶奶說:“奶奶,我該走了。以后,再不適宜來看您了。您要好好的呀。”張抗說不下去了,直接起身,奔向車子,猛踩油門,車子咆哮著向前飛馳。
藍小月蹲下身子,貼了貼點點的面頰,直接走了。張抗終于什么也沒說。點點來得及,張抗也會重找人,只怕奶奶等不及了。只是藍小月一顆想飛的心,想到過奶奶嗎?
點點開始大哭,劉文燕也哭。哭得很大聲。她的那一堆計劃,一個都沒有來得及實施。那些悍婦的所為,她一時還做不出來,她甚至連句責問的話,都沒能說出口。劉文燕始終不相信,這樣的兩個人就離了。是真離了。房卡鑰匙什么的都交給張抗。從此陌路。
藍小月走了。把她覺得的負擔,全數傾倒在了劉文燕和張天寶身上。這一點藍小月始終不承認。其實很好理解,家務和責任是一定的,你把自己的挑子扔下了,那不是把責任和重擔強壓到別人身上?這一點藍小月到死都不會承認的:憑什么點點就該是我的責任?
這個命題復雜了。藍小月挑戰的其實是幾百年甚至幾千年的傳統了。相夫不談了,教子從來都是女性職責范圍內的事,幾乎每個女孩生下來,就接受著這樣的灌輸和教育,你的將來是要生孩子的,生出來的孩子你要很愛很愛。千古以來的教育,都是自己食不果腹時還能用血和肉養大喂大孩子的。你藍小月總想著我應該怎么怎么?事實上,結了婚的女人,幾乎是捆綁銷售的。如果你不能生孩子,你就會面臨被人家退貨的危險。如果你生了孩子不聞不問,或者不想問很多,你也要受到千夫指。即使你被退貨了,你還必須帶著你的孩子一起退走,這才是一個正常的女人。除此而外,你就是不正常。
藍小月無兒一身輕。過得不開心,就離婚。誰的條件更適合帶孩子,孩子就跟誰。藍小月沒有張家人那么激動,似乎要拼命一樣。離婚了還正常相處的。要死要活的干嘛。帶孩子也不要以為是跟我帶的,這孩子就該我帶?我帶得蓬頭垢面心力交瘁地就人人表揚?我是不是TMD的特賤?表揚幾錢一斤?面子幾錢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