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桃源”(二)
在亦增的記憶里,探親的車輛經過長途跋涉,翻山越嶺,顛簸曲折,終于來到父親單位駐地之時,迎面便是山谷之中的一條土路,蜿蜒直通到那一方天地,兩側都是山石、樹林和紅色的土壤。而前方可以作為目的地標志物的,是掩映在樹林空地間的一棟兩層小樓。當車輛開進這方天地,那片寬闊的空地中央,還有一個波光粼粼的小湖,時有麻雀燕子等飛鳥,從湖面掠過,或停落在林間樹梢,或追逐鳴叫著消逝在遠方天際,或有則直接飛去小湖一側的那一排平房的屋檐下,歸巢哺幼。
據說,這座小樓原來是屬于空軍所有,后來劃歸訓練隊。一樓,是教室和課堂,二樓則是辦公室和會議室、檔案室和活動場所。那一排平房,也是教職員工和學員的宿舍。其時,訓練隊的學員都是二十啷當歲的小伙子,訓練隊的教職員工里,除了訓練隊隊長和父親這樣成家有家眷的,也多數還沒有家屬。這里,在父親他們生活的十年間,絕大多數情況下,是男人的世界。
訓練隊的學員大約有將近百人,教職員工不多,十來人而已,這還包括食堂與醫生。這里唯一的醫生是訓練隊隊長的愛人,也是多數時候唯一的女性。亦增記得某次探親,訓練隊去駐地后面的山中拉練打靶,亦增小孩也隨父親前往。路上有一條溪流,紅土小道起伏不平,天氣又比較炎熱,有的學員走得口渴,便從小溪里用手掬水來喝。這時候被醫生阿姨看見,便會責備他,并把手中的熱水壺遞上。但亦增見那熱水壺很小,若是那些生龍活虎的小伙子們都來喝,恐怕三兩下就見底了。
實彈射擊打靶的場地,是后山的一塊曠野,挖了兩條深溝,大概相隔百米左右。在前面那條溝里豎立人形靶,學員和教職員工取臥姿射擊。學員們打五發或十發單發射擊,教員打三發。亦增還記得當時父親的射擊成績是不錯的,他打完后,前面報靶的查驗后,高聲通報:
“兩個十,一個七,二十七環!”
亦增作為訓練隊里僅有的幾個家屬小孩,在探親期間,得到在這里相對無聊的干部戰士的“青睞”,經常在閑暇時逗亦增,或帶亦增玩耍。他們每次打靶完,亦增便跟著某個學員小戰士,到靶標后面的山巖土堆里,去摳摸收集子彈頭。當時步槍射擊的子彈頭是不回收的,但子彈殼是一定要回收的。亦增每次往往能摳出一大堆“戰利品”,擺在屋子里玩弄。當然,想要子彈殼的話,就要去懇求訓練隊管理軍械的叔叔了,在他那里磨蹭懇求半天,往往也能如愿獲得一兩枚。
亦增記得,探親回家時,曾經用當時吃完了的,裝醬菜的一個小竹簍,裝了不少子彈頭,和幾個子彈殼,很沉重的,長途火車“販運”回北京。以前的安檢不像現在,這類物品是可以上火車的。不過后來年深日久,又趕上搬家,這童年時期的“收藏品”后來不知所蹤了。
鑒于小孩亦增對于武器的“熱愛”,而亦增多次探親,與食堂的大師傅叔叔混得很熟,這位叔叔還是個木匠,給亦增小孩專門制作了一支木頭手槍,雖然只有其形,那時的小孩亦增仍然愛不釋手,成天擺弄。當然,隨著年齡逐漸長大,這木頭手槍早已退出了玩具行列。
后來亦增也步父親后塵,高考考入軍校,參軍入伍,在軍隊機關服役了若干年,這其間,也像父親一樣,打過若干次實彈射擊,包括手槍、步槍和沖鋒槍,當然都是單發射擊,成績還不錯。也許算是從小的“熏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