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脈(三)
可以說,亦增能夠出生在偉大祖國的首都北京,與外祖父的革命生涯,以及后來他奉調入京,做接收工作,有著間接和直接的關聯!
亦增對于滿城老家,還是有印象的,這緣于亦增小時候和母親回過幾次老家,老家還有不少的親戚在。相比于亦增父親這邊,祖父兄弟都遠離故鄉外出工作生活,也只有身后,才“落葉歸根”,埋入老家墳地,而由于外出日久,人情便淡了許多,加之從亦增父親這一輩起,便從來沒有再回去過,所以冀東南的老家,對于亦增來講,就是完全陌生的了,而亦增也沒有打算,如果老人沒有希望和要求,再重返故鄉“尋親”。
外祖父這邊則不同,他兄弟二人,弟弟一直在老家生息繁衍,后代興旺,外祖父雖然“高升”進京,與老家的親眷們也沒有斷了來往,經常互相走動——當然,主要是老家親眷來北京走動,拜望一下也算“出人頭地”的外祖父。外祖父對于鄉情親情,自然是銘記于心的,但他是堅定的革命者,守著嚴格的紀律與規則,并不為老家的親眷們行什么“方便”。老家親眷,亦增的表舅,舅媽們,也很自覺,來往探親,只敘鄉情別情,從不要求什么。這種樸素的革命者家庭的親眷往來,一直持續了許多年,一直到外祖父去世后,下一輩仍在持續。
當然,隨著后來改革開放鄉村振興,老家那里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故地進行了工業化改造,建立了工業開發區,亦增的舅姨們,與老家親眷合伙蓋了幾間房子,后來也劃入拆遷范圍,這是后話了。
總之,在母親和外祖父這邊,血濃于水的鄉情親情,一直在綿延不斷地持續著,隨著歲月的流逝,變得醇厚而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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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亦增也從上輩親屬回憶中,了解了一些解放前在老家的風云往事。
據說,作為革命者家庭,受外祖父牽連,曾外祖母(亦增稱呼太姥姥,她在亦增三歲時去世,亦增對她有模糊的印象。家中,有一張曾外祖母的黑白照片,比較模糊,但每觀之,亦增還能依稀記得她老人家的音容笑貌)曾幾次被綁架!
在1942年的一天,曾外祖母被日偽特務五花大綁,用槍督著,帶到村南馬場村炮樓。敵人逼她說出兒子在哪兒,幾時回家,不說就嚴刑拷打、往嘴里灌辣椒水!與曾外祖母同時被抓的,還有村里幾位為八路軍辦事的鄉親眷屬,都不給飯吃、不給水喝。她們飽受侮辱和虐待,但都表現堅強,不懼敵人的逼供、拷打。幸運的是,我八路軍武工隊得到消息后及時趕到,與敵人周旋,而特務懾于八路軍的威力,又覺得畢竟鄉里鄉親,不能把事情做絕,便敷衍應付差使,以“查無聯系,并未通敵”為由,關了幾天后,讓交保贖金,把人放出,曾外祖母她們這才得以平安地回到村里。
亦增的外祖母,1916年出生于保定西郊大邊坨村一個貧苦的家庭,該村是個世代貧窮落后的平原村。由于家境貧困,外祖母不能上學讀書,大字不識,但自幼勤奮,從4歲開始就幫助家里干活。家里以種地為生,為了生計,還常到本村地主家干活,洗衣、做飯、搞衛生。一家人一年到頭過著吃不飽、穿不暖的苦日子。直到抗戰勝利后進行了土改,外祖母家分得了田地,苦日子才算熬到頭。
外祖母16歲那年出嫁,由于外祖父從事地下活動,她便和大伯在家種地。外祖母為人正直、勤奮、善良、寬容,和家人一直相處和睦。她一年到頭風里來雨里去下田干活,還要做飯、照顧兒女,苦累不說,更難的是作為共產黨家屬,她天天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說不定哪天就被壞人抓走拷打一頓,或丟了性命!
抗戰時期,老家為敵占區,日寇投降后,國民黨反動派及特務活動猖獗,偽軍長劉萬杰更是殺人不眨眼,屬下氣焰囂張。他們與地方保安團、特務勾結在一起,到各村搶糧食、亂伐樹、偷雞摸狗、奸淫婦女、欺壓百姓,無惡不作。鄉親們對他們恨之入骨,敢怒不敢言。
據親人轉述曾外祖母的回憶,1947年的一天,外祖母作為共產黨家屬被綁架游街。曾外祖母抱著哇哇大哭的亦增二姨一直跟著國民黨偽軍、特務來到村羅漢殿(藥王廟)旁的大藕河邊。因為哭鬧,偽軍特務就喊;“再哭就把她扔到河里去”!曾外祖母緊緊抱著妹妹哀求說:“不要!請你們別傷害孩子!這孩子還小,求求你們把我家媳婦放了吧,帶走她給我留下幾個孩子,這一家子可怎么辦呀?要抓你們就把我抓走吧”。“滾開,老太婆!”只聽‘砰’的一聲響,惱怒的偽軍突然開了一槍。幸好子彈打偏從曾外祖母耳邊擦過,老人幸免遇難,但她的耳朵差點兒震聾,過了好長時間才能聽到聲音。那天外祖母被五花大綁游街,偽軍們邊敲鑼鼓邊喊叫:“說,你家男人在哪里?與誰聯系?把他交出來!”外祖母很堅強,未透露一字。隨后他們又把外祖母和其他幾位八路軍家屬帶到村西頭宋家,進行拷打、逼供、折磨。外祖母自始至終咬著牙,強忍悲痛,不肯講出外祖父的事。后來忽然間村西外響起了槍聲,是八路軍武工隊趕到了,偽軍見勢不妙,也顧不得外祖母親她們了,匆匆向村東方向逃竄,外祖母等人有幸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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