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是非非終成錯 前塵往事從頭說
作者:
紛雨瀟瀟 更新:2016-06-11 15:06 字數:2349
我懷著矛盾而忐忑的心情,走進這家心理咨詢中心,這是我猶豫再三,下了很大決心才決定的。雖然,一直都不肯承認自己有心理問題,但是有的時候我真的自己都懷疑自己的德行,是否出于我這個一直都標榜自身正直、良善、陽光、進取、健康的五好男人。 為了我后半生不再重復自己那下落不明的生活,所以我今天鼓足勇氣,到此求助于他人,來對我靈魂的癥結所在進行剖析,而一探究竟。
我,一個出生于上世紀七十年代,已經年近不惑的中年男人。曾經當過兵(如今已經轉業)、扛過槍(還是當兵的時候)、入過黨(已多年沒有交過黨費)、下過鄉(還是在老家上學時大多是在寒暑假的時候)。我以繪畫為生,曾經為很多書籍畫過插圖,也曾經創作出大量的繪畫作品,偶爾還會接一些個人的肖像畫。因為無名無望,所以我的收費標準在同行業的畫家中不是很高,或者說屬中低檔。父母及兄妹都在外地,而我在北京已經成家立業。愛人是北京人,有著北京女孩特有的驕傲、博學、犀利、和優越感,但并不失賢惠端莊與溫婉可人。
在外人眼里,我絕對是一個事業有成、家庭幸福的男人。我擁有著眾多北漂朝思暮想卻可望而不可及的自購住房,110平方米不算很大,但也夠住了。我還擁有一個被我裝修的古色古香、墨香劵雅的工作室,手下有幾個學生或者說是員工,都是來北京尋夢的年輕人。工作室的房子是租的,不便宜。員工倒是不用付工資,我接了繪畫的活兒分給他們畫,所得報酬我們按比例分成,如今像給圖書畫插圖這類活兒,大都由他們完成。還有最讓我值得驕傲的就是我的寶貝兒子,聰明、可愛、英俊、健壯,絕對的一個大帥哥坯子。一般人不知道,這是我的第三次婚姻的孩子,在第一次婚姻中我還有一個女兒,在她不滿三歲的時候她媽媽向我提出離婚。第二次婚姻短暫而混沌,還好并沒有孩子的牽絆。
讓我今天鼓足勇氣來到心理咨詢中心的,是因為我看似安逸、幸福,令無數北漂人艷羨的生活最近混亂不堪,當然主要原因在我。我真的希望自己對于如今的生活可以力挽狂瀾,但又懷疑自己,面對周遭的泥濘、困頓、和混亂的一切,恐怕我已然是無力回天。但,我不想讓自己已經擁有的幸福就這樣離我而去,雖然我不知道這一切是否還來得及,但是我要竭盡所能全力一試。我害怕,如果我不竭盡全力最后一搏,到頭來我將會抱憾終生。
這間冷氣十足、被粉刷的雪白的咨詢室,讓我緊張不安的情緒稍稍感到些許的舒緩。雖然已經過了立秋的節氣,但秋老虎卻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更加兇猛強悍。對面,一個身材消瘦、面目溫和、年齡與我相當,戴著眼鏡的男性咨詢師款款落座。這也許是咨詢中心的有意安排吧,來這里接受心理輔導或心理干預的“患者”必定有很多不為人知的隱.私,而這些隱.私很多時候在一個異性面前是無法直言不諱、和盤托出的。而如果無法真正的釋放自己,那么到心理咨詢中心來也必定是徒勞無意。
他遞給我一杯綠茶,很職業的微笑著對我說,“今天天氣可真熱,來,先喝口茶,放松一下。”我對他還以微笑,算是對他的感謝,伸出手端起他遞給我的茶杯,吹了吹飄在上面的幾片茶葉,抿了一口。“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咨詢師依然滿面含笑,看似隨意地問著我。“畫畫的”我故作輕松自然地回答著他。“哦,您是畫家!”他迎合著我的回答。“無名無望不敢稱之為家,我只是靠畫畫為生。”我不是謙虛,事實情況就是如此,雖然社會上很多人冠以我,及像我這樣以畫畫為生的人畫家的稱號,我也曾為此內心膨脹飄飄然過。但是在我內心深處,自己在事業上到現在為止都默默無聞、名不見經傳,一直都是我內心的隱痛。我雖然也曾屢次被報紙或其他媒體報道過,但是我卻從來不敢回顧那筆墨間的腥風血雨,甚至在思想深處一直都在有意躲避或忽視那些報道的存在。我每每想到媒體上那些口誅筆伐的斥責和討伐,我就不寒而栗。
我渴望成功,我渴望輝煌,我渴望被鮮花、美女簇擁環繞,我渴望被世人仰望。但事到如今我依然默默無聞,我的理想仿佛是寒冬夜晚里的一絲火光,在凜冽的寒風中,如同回光返照一般閃爍出奪目的光華,可是在轉瞬之間卻漆黑一團、死灰一片。我想,我也許永遠都會默默無聞,直至我行將就木、晚年殘喘。
“那好吧,那您就跟我聊聊您的工作、生活以及家庭、情感,凡是您想聊的一切。”聽他這樣一說,我的面部表情不自覺地在瞬間凝固而落寞。咨詢師敏捷的觀察到了我的表情,微笑著再次將茶杯遞給我,并語氣和緩的說“來,再喝口茶,只說您想說的,什么都可以。”我也再次接過茶杯輕抿了一口,然后對他說:“我的第三次婚姻,面臨解體。”我沉思了一下,緩緩把茶杯放到了旁邊的桌子上,眼睛空洞的注視著窗外,黯然地說:“不僅是婚姻,如今我的生活全部都一切混亂。我經常失眠,是那種很嚴重的失眠,每每看到天邊依稀的曙光,我都懷疑自己是否失去了睡眠的能力。還有……”我低頭看著自己那攤開的,空空如也的雙手繼續說:“我的雙手現在已經無法再畫出任何有意義的畫作,即使是畫了,也不過是些毫無靈魂、毫無生機的,線條和油彩的媾和而已。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走到這一步,我無法面對如今的這個局面,更無法設想我未來的人生。我不知這混亂的演變是從何時開始的,也不知道,我怎么才能扭轉這一切……”
我在那里喃喃的說著,也許是職業原因見怪不怪了,咨詢師面對我的表白并不驚訝,依然以職業的表情與我面對。他說:“沒關系,您愿意先從哪里說起都可以,或者說說您對自己的婚姻有什么看法,您的婚姻是否幸福?婚姻面臨解體的原因出在哪里?您對您夫人的評價是怎么樣的?”面對這一系列的問題我感到一片茫然,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從何談起。咨詢師洞察到了我的茫然,平靜而和氣的對我說“不要有負擔,可以不回答我的問題,您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沒關系的。”
我又一次的端起茶杯,將杯中的茶水喝得只剩下了失去水分以后,毫無生機、枯槁憔悴的茶葉。
一個深遠的呼吸過后,我以被押赴刑場的心態,凜然的開始了我遙遠的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