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好累！

    一挨著床就沉沉地睡了過去，直到江小梅的電話鈴聲把曾可可從沉睡中叫醒，一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了。江小梅說她已經租好了房子，讓曾可可幫她過去搬一下東西。

    曾可可趕緊起了床，簡單梳洗了一下出了門來，到江小梅家樓下一看，她的三輪車旁邊放著一些還沒裝上車的行李，人卻不見了，打電話也沒人接。

    保潔阿姨指了指停車場方向，“跟他老公去停車場了。”

    “東西放這不會丟吧？”

    “不會，”保潔阿姨笑，“也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沒人拿，我幫你們看會。”

    曾可可這才朝停車場走來。

    停車場里，江小梅緊緊摟住妞妞不撒手，抬著頭可憐巴巴地看著吳德，“明天你再為接妞妞吧？要不我送她過去也行，明天我一早就送她過去。”

    “從這里送過去上學就遲到了，瞎折騰什么呢？”吳德不耐煩橫著眼看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江小梅，“你想去看她隨時都可以去，人家沒有說不讓你去看。”

    “妞妞，”江小梅摸著女兒的臉，“有事給媽媽打電話，過兩天媽媽就去看你，給你買好吃的。”

    “不用買，阿姨家有很多好吃的，”妞妞看了吳德一眼，“阿姨對我可好了，你不用擔心，媽媽。”

    “可是……”

    “哎呀，你回去吧，爸爸說了，你住的那地方很臟很亂，沒有錢的人才住那種地方，我不要去。”妞妞用力的掙脫江小梅的手，扭身就上了車，重重的撞上了車門，埋著頭玩游戲去了。

    江小梅看著車窗內的女兒，用力量拍打著車門，“妞妞妞妞，過兩天我去看你啊。”

    吳德皺著眉頭看了江小梅一眼，“回去吧，東西還放在樓下呢，你不趕緊去搬走？一會天就黑了。”

    江小梅這才松開手往后退了一步，吳德一腳油門沖出了停車場。

    “妞妞！”江小梅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泣不成聲。

    曾可可走過來，什么話也沒說，只是一聲不吭地站在小梅身邊，直到江小梅的哭聲漸漸稀落了，才把她扶起來，“走吧，我看你的東西都放在樓下，租的地方遠嗎？”

    江小梅擦了擦眼淚，“不遠，就在小區后面的村子里。”

    “那先把東西搬過去吧，一會天就黑了。”

    “可可，我真的不想活了！”江小梅苦笑，“活到四十幾歲，我什么都沒有了，男人沒有了，家沒有了，錢沒有，工作也沒有，連孩子都跟著他走了……”

    “那幾個人的錢都給了？”

    “嗯，”江小梅嘆口氣，“我現在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那就從頭再來。”

    “都這個年紀了，還怎么從頭再來？打工都沒人要了。”

    “我們老家有句俗話：不死總有出頭日。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有什么希望？去做臨時工？”江小梅搖搖頭，“那都是最苦最臟最累的活，一天才那么點錢，干一輩子都出不了頭。”

    “先活著，只有活著才能有希望，才能想辦法。”

    “過一天算一天吧。”兩個人已經走到了江小梅的三輪車跟前，江小梅抬起頭朝自家窗戶上看去，那熟悉的陽臺和窗口再也不屬于她了，江小梅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

    “房子這么快就賣出去了，不是說房子越來越不好賣了嗎？”曾可可幫著江小梅把地上的東西裝進三輪車，除了被褥衣物就是一些廚房里的鍋碗瓢盆，廚房用的東西占了一大半的地方。

    “他一個朋友買的，便宜了差不多十萬塊錢。”

    “他朋友買的不能讓你多住幾天？”

    “人家要重新裝修，我也不想在那里住了，住著也沒意思，更難受。”江小梅抹了抹眼眶，看了看天色，太陽像一顆大紅的氣球，掛在還沒有掛綠的枯樹的枝丫之間，了無生趣的樣子，“可可，要不你別去了，村子里挺臟的，我自己搬一下就行了。”

    “沒事，我送你去吧，這也算是搬新家，我肯定得送你去。”曾可可坐進后座，“快上車走吧。”

    三輪車出了小區走了一段路之后就是長長的一段坑洼不平的水泥路，路的兩邊是高低不同風格各異的挨挨擠擠的自建房。曾可可以為江小梅租的是這種房子，直到三輪車穿過長長的水泥路再走了十來分鐘的村路時，才在一個看著像農家院的房子前停了下來，這是一個三面平房的小院子，上世紀九十年代那種紅磚砌的房子，沖著路的這面是圍墻，一扇銹跡斑斑的鐵柵欄門后面拴著一只小黑狗，小黑狗看到曾可可她們從車上下來，搖著尾巴跳著叫著。

    江小梅叫了一聲，“黑豆，別叫了，一會給你肉肉吃。”

    那小狗果然就不叫了，乖乖地蹲在門口看著江小梅推著車走進院子。

    “這院子里沒住其他人？”

    “住了一對夫妻，在附近果園打工，他們回來得晚，”江小梅指了指左邊的平房，“他們住那里，正面的屋子是房東自己家住，他們在城里有房子，周末有時候回來看看，我住這邊。”江小梅指著西邊的兩間平房，“一間睡覺用，一間吃住。”

    曾可可看了看院子，院子里雖然破破爛爛，亂七八糟的東西堆得到處都是，一看平時就沒人收拾的樣子，但江小梅租的兩門屋子里面還算干凈，顯然她上午已經過來仔細收拾過了。屋里所有的東西也都是房東家以前用舊的，感覺回到了九十年代的農村鄉下。

    “你問問胡姐，她要是想過來租的話，旁邊還有兩間，一間一個月一百塊錢。”江小梅說完又笑了笑，“她應該不喜歡住這樣的房子，上廁所洗澡不太方便，都是公用的。”

    “她住不了這樣的房子，她家的條件一直很好，她父母很早下海做生意。”

    “那就別問了，讓她在小區里租個房子。咱小區的房子太貴了，我是租不起。”

    “剛剛過來路上的那些房子呢？我看也不錯。”

    “那邊的小一居最便宜的差不多也要五百，我都問過了，那邊是屬于鎮上的房子，這邊是屬于農村，就隔著前面過來的那條路，相差好幾百塊錢，我想著就自己一個人住，有個地方睡覺就行。”

    “我就覺得這邊太偏僻了，你要出門做點事不方便，”曾可可屋里屋外看了看，“平時你也得小心點，這邊看著怎么就一個院子。”

    “這是一個村子，往里走還有很多房子，這是離我們小區最近的村子。”

    “反正你得注意點，村子里的安全問題沒有小區好。”

    “我知道，沒事的，我現在這個樣子，要錢沒有，要命一條，還是一條賤命。”江小梅苦笑著搖頭，“所以我也不敢讓妞妞跟著我住到這種地方來。”

    “先在這里過渡兩個月，還是想辦法租個略微安全些的地方，哪怕是旁邊的那種房子，也比這好，冬天的時候這種房子肯定更冷，哪怕每個月去做三天臨時工就能交一個月的房租了。”

    “等冬天的時候再說吧。”江小梅長長的嘆了口氣。

    把東西全部搬進屋子之后，天已經完全黑了。漫天的黑色好像把這院子跟外面的世界隔離成了一個孤島。

    看著這破舊的屋子和滿屋子零亂的東西，還有隔壁江小梅忙碌著收拾東西的身影，曾可可悲從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