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看到浩男十分寧靜的表情，似乎沒有聽懂自己的話似的，羞澀的臉蛋轉為蒼白，兩道細細的柳眉倒豎了起來，杏眼睜的圓圓的，兩腮涌現一團煞氣。她厲聲喝道：“你這傻子，真傻的可愛！”

    浩男也涌現一臉無辜的表情，抬頭看著她轉身離去背景。他喃喃自語：“考的好是你自身的努力呀！無緣無故怎么生氣了呢？”

    李慧走了之后，幾天都沒理睬浩男，還故意向別人去請教。

    放寒假的前一天，浩男匆匆忙忙走出教室，推自行車就要往回家的路上走去。李慧看見浩男走在自己前面，快速追了上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浩男剛放慢腳步，正準備上自行車時，發現一只纖纖細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轉過頭來原來是李慧。他問道：“你……”

    李慧的嘴巴貼緊他的臉，小聲說：“浩男同學，聽說你們村里的風景很美！你能在學校留宿一夜嗎？明天帶我去你家看看。”

    “我們村里是個鳥不拉屎，狗不生蛋，烏龜不靠岸的地方，沒什么好看的。我還要趕回家去干活，也沒時間陪你看風景呀！”

    “你們家挖紅薯了嗎？我要去你們家吃紅薯。”

    “過幾天，我給你送幾斤紅薯去好嗎？”

    李慧看到浩男雖沒有計較自己，但也沒答應帶自己去他家，心里又升起了一股無名之火。正想好好臭罵他一頓時，兩個眼珠子一轉，看見蓓蕾還坐在教室的窗子邊。收回搭在浩男肩膀上的手，轉怒為喜，喃喃自語：“看看你這孫悟空，怎么逃出如來佛的掌心……”

    李慧迅速返回教室，走到蓓蕾前面的位置上去，與蓓蕾面對面坐著，兩只眼睛緊緊盯住蓓蕾的臉，微微一笑說：“蓓蕾同學，明天就要放寒假了，其他同學都已回家，你怎么還坐在這里看書呀？”

    原來蓓蕾與浩男是一個行政村的，居住在兩個不同的自然村里。自從讀初中以來，她在學校寄宿，浩男卻是讀通學的，兩人雖在學校很少一起耍，但李慧看到他們倆在周末時，經常一起來學校又一起回家。今天，李慧看到蓓蕾還坐在教室里，而浩男卻騎著自行車回去了，主動返回來去找她聊天。蓓蕾看到從不與自己講話的李慧，今天卻坐在自己前面，像是要與自己聊一陣子似的，也不至于駁她的面子。她微笑說：“我雖是農村的孩子，但是放寒假，回去又沒事。”

    “我們在學校，除了聽老師講課便是做作業，過著這么枯燥無味的日子。好不容易等來了放寒假，你沒有安排出去玩玩嗎？”

    “這么小一個縣城，沒有什么好玩的呀？再說，老師布置了這么多寒假作業，我們正月里又要走親戚，哪有時間去玩呀？！”

    “你是明天回去嗎？我跟隨你去浩男家看看吧！”

    蓓蕾與浩男雖說是隔了一座山和幾丘田，不足二里地遠，兩人又是從小學到現在都是同班同學，但從沒去過浩男家里。這個學期開學時，周老師看到浩男遲遲沒來報到，要去浩男家里了解情況，這才把自己喊去周老師的辦公室。周老師問道：“蓓蕾同學，在你的檔案記載，你與浩男是一個村的，兩家人離開多遠？帶我去家訪吧！”

    “我們是同一個行政村，而是兩個不同的自然村……”

    “你帶我去，比我自己要好找多了，辛苦你一下吧！”

    這是第一次去浩男家里，蓓蕾也是這次了解他家困難的。

    蓓蕾陪同周老師來到浩男家，浩男的父親介紹說：“我患了慢性糖尿病，能吃能喝卻不能做事，家里哪有錢給孩子交學費？”

    蓓蕾看到周老師聽了浩男父親的話后，緊鎖雙眉，低頭不語。她主動站起來說：“伯伯，浩男再讀一年就畢業了，如果能考上中專，不僅能端上鐵飯碗，讀書還不要你們交學費。也就是說，你們要送他讀完這一年，就他現在的學習成績，完全有可能考上中專……”

    周老師見自己的學生自告奮勇提出來，愿意幫同學出學費而自慚形穢。他站起來說：“只要你們送他去讀，學費我們來解決！”

    浩男的父親看到周老師和蓓蕾都答應幫忙，而他們身上穿的衣服雖干凈整潔，但是打著補丁的舊衣服，知道他們兩家人都不富裕，只是剛剛解決溫飽的家庭。他鄭重聲明：“你們借錢給我交學費可以，我也愿意送浩男讀完初中，但我不接受資助，我一定還你們！”

    蓓蕾見浩男的父親答應送去讀書后，立即起身回家去向父親要錢。父親給了她三十元，她拿著錢匆匆返回浩男家，當著周老師的面把錢交給浩男。她還說：“我爸爸說了，你們幾時有錢幾時還……”

    李慧聽到蓓蕾講述到這里，打斷蓓蕾的話鄭重其事說：“浩男家這么窮，我當然不是去蹭飯吃，而是去為他們解燃眉之急……”

    蓓蕾聽了李慧這番話，心里也想帶些東西去救濟浩男。這時，腦海里涌現了回家去，幫浩男問父親拿學費錢的一幕。蓓蕾向父親說明回來的意思后，父親把手伸進自己的衣兜里，猶豫了好一會兒，緊鎖眉頭拙出手來，起身走進臥室去了。母親也起身走過來，輕輕摸著蓓蕾的頭發說：“女仔，我們是農村的人，家里哪能說拿錢就拿錢呀！要是資助食糧，你挑一擔二膽谷子去，我們家也沒問題！”

    蓓蕾想到這里，喜形于色地說：“李慧同學，這就是我的不是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的，我明天陪你去年廖浩男同學。”

    李慧把衣兜里的糧票和錢掏出來，一張張放在桌子上。從大到小依次疊好后，又清點了一下數。微笑說：“蓓蕾同學，我有二十八塊錢和二十一斤糧票，我準備把這錢和糧票，全部給浩男家里。”

    蓓蕾摸了摸自己的衣兜，身上沒有錢也沒糧票。她皺著眉頭一想，眼睛一亮，咬了咬嘴唇說：“今天我回去，明天在村口等你。”

    傍晚，蓓蕾騎著永久牌自行車回到家里，把與李慧商量去救濟浩男家的事如實告訴父親。父親笑了笑說：“我們家是農村人，雖家里拿不出多少錢，但谷子年年有余，你給同學送兩袋米去吧！”

    第二天早晨，李慧騎著鳳凰牌自行車回到縣城，先去食品站去買了兩斤豬肉，再去兩人約定的地方。當李慧來到蓓蕾指定的村口時，看到蓓蕾已站在村口。她走近一看，蓓蕾身邊也有一輛自行車，衣架上還有兩個蛇皮袋。李慧下車來，過去摸了摸蛇皮袋問道：“蓓蕾同學，這是你的車子嗎？蛇皮袋里裝的是什么東西？”

    “米，大米。我生活在農村，只能給他送兩袋米去。”

    “你這兩袋米有多少斤？”

    “沒多少，大約七八斤，值不了幾個錢。”

    剎那間，李慧的臉色變得蒼白，低頭說：“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