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二）Ⅲ

    當晚，西區刑警隊的所有人員再次被聚集在會議室內開會，陳浩站在最前方準備發表講話，下面的組員正襟危坐地聽著，目光專注地看向他背后的大屏幕。

    其實他們此刻還不清楚這次開會的主要內容，只因為半小時突然接到了陳浩的一道指令人就都被叫了回來，具體什么原因沒說，但熟悉陳浩的人基本都能估摸出來，多半是案子有了新的線索。

    然而事實也確實如此，陳浩抬手指了指屏幕上出現的頭像照說道：“關茂青，男，29歲，本市人，無犯罪前科，學校畢業后一直從事獸醫類的工作，現任一家私人寵物醫院的寵物醫師，而根據最新收集到的信息，明確此人與被害者們通過給貓做絕育手術有過間接或直接的交集。”

    “啥？絕育手術？”吳凱杰帶著一臉問號脫口而出道，詫異這案子怎么會和寵物絕育扯上關系，而在座除嚴洛一以外的其他人也同樣露出了和吳凱杰一樣迷惑的表情。

    陳浩朝著嚴洛一揚了揚下巴，“來，給大家伙詳細說一下。”

    “好。”

    嚴洛一隨即打開自己的筆記本，從記錄的第一名受害者信息開始逐一闡述他的調查發現，最后再結合陳浩從后兩名受害者口中所詢問到信息，除第一位受害者郭青青是由于間接因素與關茂青產生關聯以外，其他四名受害者都曾找過關茂青給貓做過絕育手術，且與他面對面有過接觸。

    因而嚴洛一便合理推斷出了隱藏在五名受害者之間的共同點，而這個“點”目前看來就是關茂青，也就是“割臉魔”的最大嫌疑人。

    吳凱杰朝身側的孟飛湊過去小聲嘀咕道：“欸，我覺著這小子身上多少帶著點破案玄學buff，怎么案子一到他那兒線索就冒出來了呢。”

    孟飛嗯了一聲表示認同并附了一嘴，“要不咱頭兒能瞧上他呢，可不是塊寶貝嘛。”

    吳凱杰頓覺恍然，“嗯……不愧是鬼見愁，眼光就是比一般人獨到啊。”

    “嘖，難怪我老覺得頭兒對嚴洛一好得不一般呢，哪像師傅帶徒弟啊，說他倆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我都信。”沒想孟飛卻是朝他的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輕嘆道：“年輕人還是見識少啊，多談點戀愛去吧。”

    吳凱杰聽得一臉懵，一時沒能參透孟飛話里的意思，“不是，這跟談戀愛有啥關系啊？”

    孟飛笑而不答，吳凱杰見他故作深奧便還想追問，卻不料被陳浩扔來的筆直接命中腦門，給他疼一嘚瑟。

    陳浩：“有話是吧？來，上來說。”

    吳凱杰連忙搖頭擺手賣起慫來，“沒話沒話，您繼續哈。”

    陳浩甩了個白眼，隨即望向在座眾人繼續商討策略，“既然嫌疑犯已經鎖定，那我們接下來的任務就是怎么將他捉拿歸案。以目前我們能搜集到的信息，除了能確定他與幾名被害者有過接觸之外并無其他實質性的證據，也就是說現在既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說完陳浩掃視眾人，想看看是否有人提出應對之策。

    “要不要申請搜查令去他工作的地方和家里搜一遍，或許能找到些證據什么的。”孟飛率先提議。

    陳浩：“這么做風險有點大，若是什么都沒搜到還會打草驚蛇。”

    孟飛：“……”

    吳凱杰靈機一動，“欸，咱們索性就進行24小時監視，等他再次出手我們就能當場抓獲。”

    陳浩眸光一冷，“哦，你意思是再等個受害者出來是吧？”

    “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吳凱杰尷尬地低下了頭，自動選擇閉麥。

    會議室里頓時一片安靜，而此時嚴洛一卻舉起了手向陳浩給出了自己的提議，簡潔明了只有四個字，“引蛇出洞！”

    在座的人包括陳浩當下都沒提出反對意見，場面頓時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其實這種招數說白了就是釣魚，這在查案中也算不上什么新奇的招數。

    隨即陳浩開口道：“你這個方法也不是不可行，但是卻有兩個小問題需要解決，一是由誰來引？二是怎么能保證對方一定上鉤呢？”

    面對陳浩的問題嚴洛一從容應答，“根據從受害者提供的信息來看，關茂青的襲擊對象基本上都具備三個要素：一，容貌氣質姣好，二，身邊有男友或是追求者，三，在他實施作案前，這些受害人都在與異性發生過爭執，而當時他恰好都在場。”

    嚴洛一低頭翻了翻手中的筆記本，為了證實自己的判斷打算展開詳細說明，“爭執的內容基本都與金錢和感情有關，首先從第一個受害人說起……”

    “停！”陳浩打斷道，“你不用每個人都一一說明情況，現在時態緊急直接說重點，所以這其中的關鍵要素是什么呢？”

    嚴洛一輕輕合上筆記本，稍作思考后用沉穩的語氣道出了一個關鍵詞。

    “懲罰。”

    陳浩皺眉，依然有些不解，“懲罰？”

    “對，就是懲罰！”嚴洛一目光堅定，回答不帶一絲猶豫，“對于這類人按照心理學上的說法，可稱之為反社會人格障礙者。”

    “噢……”孟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反什么？”

    不止是孟飛，幾個年齡偏大的老刑警也沒聽太懂，于是嚴洛一便耐心講解道：“簡單來說，這些受害者們無論是貪慕虛榮還是用情不專，在關茂青眼中都認定為是一種罪行，他覺得這是不可饒恕的，是需要受到懲罰的，于是他就把當成了一個審判者，用自己的方式去懲罰她們，并且他認為自己的行為是正確的，受害者也是活該受到不幸‌。”

    嚴洛一的此番推論一下便將所有疑點串聯在了一起，這么一來兇手的作案動機自然也就能明了了。

    吳凱杰咬著后槽牙忍滿臉憤然道：“媽的，簡直就是個喪心病狂的瘋子！等逮著先他丫揍一頓！”

    而此時的陳浩卻顯得十分冷靜，思考過后看向嚴洛一問道：“所以，你是想照著受害人身上的特性把關茂青引出來是嗎？”

    嚴洛一頷首，“沒錯，這是最快抓到他的法子，況且我們現在也沒時間等了。”

    陳浩目光掃向眾人，似乎大家都沒有反對意見，如果嚴洛一對關茂青的判斷正確，那這確實是可行的方法。

    “我覺得可以試試。”孟飛出聲表示同意，但隨即又提出了一個難點，“但問題是我們隊里也沒有女的，誰去引他上鉤啊？”

    吳凱杰神情略帶沮喪道：“要是去別區刑警隊借人的話估計也難，首先得有適配的人員吧，不僅要形象好氣質佳，還要看著比較好下手的，其次還需要向上頭申請走流程，走流程倒還好說，主要是這人難找啊，你說誰家刑警隊里會有弱不禁風的女人啊，一個瞪眼都能把人嚇退十米遠。”

    “那……要不從其他部門里找找呢？”有人出主意道，結果被陳浩當場否決。

    “不，這個任務風險太大，必須是有外勤經驗或是自保能力的人才行，畢竟女人破相的代價可比男人大得多。”

    這個問題確是有些棘手，孟飛愁眉嘆氣，“這咋辦？當務之急去咱們還能去哪兒找人啊？”

    “我來！”一個自告奮勇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眾人詫異地看向舉手說話之人，表情皆是驚訝中帶著疑惑。

    “不是，你……？！”吳凱杰張大眼睛，盯著嚴洛一仔細打量了一遍，確認無誤他的性別為男，便問道：“可你是男的啊，怎么引？”

    嚴洛一倒是一臉自信，“變裝唄，以前我打工時還扮過白雪公主呢，當時也沒人認出我是個男的，我覺得可以一試。”

    “我去，你小子還有這種經驗呢。”吳凱杰豎起大拇指，眼里閃爍著崇拜的光芒望著嚴洛一說道：“寶啊，真是塊寶，這回我信了！”

    嚴洛一：“……”

    “你……”陳浩皺著眉，神色有些凝重，在眾人以為他一定會拍板同意的時候卻出乎意料的選擇了反對，“不行，我不同意這個方案。”

    陳浩的反對令眾人感到意外，因為在目前看來嚴洛一確是最佳人選，由他出馬一方面不需要通過上頭申請，另一方面考慮到破相帶來的后果，他上總比讓一名女同志上要來得好一些。

    “為什么不行？給我一個反對的理由。”嚴洛一倔強反駁，其實他心里知道陳浩多半是怕他受傷，但在職責面前他不能有一丁點的膽怯之心。

    “我不覺得你有能力保護自己，若是赤手空拳興許你還能博一博，但對方身上必然持刀，以你的能力怎么抗衡？”這是陳浩給出的理由，雖然合理卻還不夠充分，根本說服不了嚴洛一。

    嚴洛一隨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態度強硬地回應陳浩的質疑，“隊長，我知道你同樣在乎我的安危，但是這次無論你同不同意我也得去，眼下抓人要緊，我們沒時間再顧慮那么多了。”

    陳浩抿唇不語，看似在權衡輕重，實則恨不得沖上去把嚴洛一那張犟嘴給堵上，別人或許不明白他拒絕的理由，難道嚴洛一你心里不明白嗎？

    陳浩正犯愁之際吳凱杰還來了個推波助瀾，“頭兒，洛一說得沒錯，咱們就相信他一回吧，怎么說洛一也是你親自帶出來的徒弟，你得對他有信心啊。”

    吳凱杰一帶頭隨即其他組員也附和起來，“小嚴雖然資歷尚淺但腦子還挺機靈的，我覺得讓他出馬應該能行。”

    組員：“是啊，況且小嚴是自己人打起配合來也容易，要找個不熟的過來搞不好還壞事兒呢。”

    陳浩的臉色越聽越沉，看這架勢怕是他不同意都不行了，心里頭一陣窩火，這時嚴洛一也開了口，但語氣卻不是強硬的而是平緩的，眼神里甚至帶著一絲懇求，“隊長，讓我上吧，相信我，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面對一邊倒的局面陳浩咬牙，抱怨的話也只能咽進肚子里，“媽的，老子怎么就攤上這么個冥頑不靈的家伙！真上輩子欠他的！”

    最后陳浩勉強同意了這個方案，事不宜遲，當即便開始擬定起了計劃。

    等到會議結束已經是大半夜了，為了讓大家伙補充精力陳浩把人都趕回家睡覺，而自己還留在辦公室調整計劃方案，并以防有什么疏漏。

    叩叩……嚴洛一敲了敲辦公室的門，手里還提著一袋剛買來的KFC。

    陳浩抬頭一瞥，又視若無睹地低了回去，似乎是在表達某種不爽。

    “隊長……”嚴洛一弱弱地喊了一聲，見陳浩不愿搭理自己內心也是無奈，于是只好換了個叫法，直接叫了他的名字，“陳浩，我買了吃的，你應該也肚子餓了，這個點我買不到好菜好飯，先將就吃這個吧。”

    他慢慢走上前，雖然陳浩還是沒給回應但至少也沒趕他走的意思，于是嚴洛一便將袋子放到了桌上，臉上帶著微笑，用仿佛是哄孩子的語氣說道：“等這次任務成功后我再請你吃頓好的，吃什么隨你挑，你看行嗎？”

    陳浩望向上方那張勾人的臉，堵在心頭的悶氣就像一顆被泄了氣的氣球，瞬間就沒了脾氣，但表面上還得擺擺架子，要這么輕易就讓嚴洛一過關那也太沒出息了。

    “喲，可別，我受不起。”陳浩發起陰陽怪氣攻擊，“您可是高風亮節大公無私的大英雄，像我這種眼里只有小情小愛的俗人哪配讓您請客呀。”

    嚴洛一莞爾，畢恭畢敬地將袋子里的一盒漢堡遞到了陳浩面前，“好啦，不就是出個任務嘛，再說還有你在呢不是，你不放心我可我放心你啊。”

    陳浩歪嘴一笑，“呵，你倒是挺看得起我的。”說完接過嚴洛一遞來的漢堡，朝著他勾了勾手指頭，示意他湊過來。

    嚴洛一以為是有什么話要囑咐他便乖乖湊了過去，誰知對方卻是說：“我發覺你這個人吧，脾氣倔起來就像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但這嘴甜起來吧……”

    陳浩驀地抓住的衣服將人往自己臉上一帶，一個毫無預兆的吻就這么砸在了嚴洛一的嘴唇上，令他猝不及防。

    “唔！！”嚴洛一大驚之下迅速掙脫，然而為時已晚，親都已經親了還能咋地，于是惱羞下整張臉漲得通紅，氣鼓鼓地瞪向陳浩。

    陳浩見他這吃癟模樣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顯然在得逞后心情一下就好了很多，“你可別怪我啊，誰讓你嘴甜起來就那么想讓人親一口呢。”

    嚴洛一氣得直喘大氣，想來他一趟確是來哄人的沒錯，但萬沒想到是這么給哄好的，真TM操蛋！想到還是自己送上門的就更是來氣，這破辦公室他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了。

    “行了，飯我送到了，隨你愛吃不吃吧，再見。”

    嚴洛一把話一撂轉頭便想走，結果被腳快一步的陳浩從背后給一把抱住，他剛想掙脫就聽耳邊傳來一道溫柔的低語聲，告訴他：“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出事的。”

    嚴洛一感覺全身都被一股暖意包裹著，他相信陳浩的話，也相信自己。

    他抬手在陳浩的手背上輕拍了拍，此刻無需過多的言語，所有的信任都包含在了一個字里。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