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這些照片哪來的？”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從腦后冒了出來，嚴洛一驀地抬頭，由于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看照片上，全然沒有察覺陳浩是什么時候站在他身后的。

    “我也不知道，剛回來就放桌上了。”

    “是你要找的那些嗎？”

    “嗯，應該是，不過看照片的成色像是剛印的，不是之前弄丟的那些，之前那些早就發黃了。”

    “哦？該不會是余波那小子幫你找到底片了吧？”

    “余波？可他不還在醫院躺著嗎？”

    “……”

    正在陳浩猜測之際吳凱杰從門外走了進來，看見嚴洛一和陳浩兩人正對著紙箱納悶，于是便走上前說明了箱子的來由，“這是一個姓曹的阿姨剛才給你送來的，我本想叫你出來但她非說不用，說是不想打擾你工作，然后放下箱子人就走了，走之前讓我轉告你說這是她兒子給你的。”說著便好奇地往箱子里看了看，“咋了？是這箱子里有什么不對勁的東西嗎？”嚴洛一隨手合上了箱子，云淡風輕地說道：“哦，是我以前讓一個朋友幫忙拍的風景照，因為隔得時間太久我都已經忘了，沒想到他倒還記得。”

    吳凱杰還當是啥稀奇玩兒意呢，結果一聽立馬就沒了興趣，“嗐，照片有什么好看的，親眼看到的風景那才叫風景好嗎？你要真想看就去我舅媽那兒報個旅行團唄，現在正逢開春去玩的地方可多了，看上你是自己人的份上我給你打八折——”

    “啪”地一聲，吳凱杰的后腦勺結結實實地吃了陳浩一記鐵砂掌，“八折你個頭！我這兒有骨折你要不要？”這一掌瞬間讓他識相地閉上了嘴巴。

    “你倆都給我進來！”在陳浩的一聲吆喝下嚴洛一和吳凱杰乖乖地跟在他屁股后頭進了辦公室。

    “聽好咯，現在有個重要的任務要讓你們兩個去完。”陳浩鄭重其事地說道，“查出魏紅在自己跑進冷凍庫那天都接觸過什么人，然后把人員名單匯總給到我，限24小時內完成，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嚴洛一和吳凱杰異口同聲地回答道，只不過這回答得雖然干脆，但是不是真的順利完成任務兩人心里其實都沒底，更何況他們只有24小時的時間，怕是要熬夜到天明了。

    交代完任務之后兩人就準備動身，但在出發前嚴洛一還有一件事情得做，那就是向余波道一聲謝謝，于是便向陳浩借了手機給曹曼芝打了通電話。在電話中他不僅向曹曼芝表達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同時也知曉了這些照片得來的經過，原來是余波托報社的一個老朋友幫他從倉庫里找到了當年他留下的膠卷并將照片重新印了出來，只是由于存放的時間太過久遠他也不能保證底片的完整度，按照他的估計若能找回七成照片就已經很幸運了。

    “謝謝你余波，其實不管能找回多少對我來說都是值得慶幸的一件事情，所以無論如何我還是要感謝你的，不止你，還有曹阿姨，還有你報社的那位朋友。”

    “嗐，瞧你說的，比起你為了幫我找回相機手受了傷，我這個忙幫得可容易多了。”

    “小傷罷了，無足掛齒，哦對了，你自己有好些嗎？什么時候能出院？”

    “醫生說現階段還需觀察，等我能下床正常走動了再出院。”

    陳浩在一旁聽得有些不耐煩，索性咳了一嗓子將嚴洛一的目光吸引了過來，隨即抬手指了指腕上手表，再配上他犀利的面部表情大意就是：你丫沒完沒了是吧，還不趕緊給老子出去干活兒！

    “嗯，那你先好好養傷，過兩天我再來看你。”嚴洛一慫巴巴地掛斷了電話然后將手機還給了陳浩，可就在他準備走出辦公室的時候突然又被陳浩叫住了，一轉身就看到陳浩拿出一個銀白色的東西朝他扔了過來，接住后仔細一看，“……手機？”

    “嗯，這是我的備用手機，你先拿去用吧，方便聯系。”

    “哦，好。”嚴洛一倒是一點也不客氣，順手就將手機揣進了自己的口袋里。

    “手機里有專用的地圖和定位軟件，你要不懂的話讓吳凱杰教你一下，這是你們倆第一次一起出任務，我不希望你們給我搞出什么岔子，還有……”陳浩頓了頓，正色道；“別讓我看到你們有誰再受傷，我這兒可不是病號收容所，要干不了就趁早走人，懂了嗎？”

    嚴洛一當然懂，也明白陳浩這番嘴硬心軟的話其實是在告誡他注意安全，雖然話說得不好聽卻仍讓他感到心頭一暖，隨即微笑著點了點頭：“嗯，我會小心的。”

    隨后，嚴洛一和吳凱杰一同去往了度假村追查線索，在詢問了KTV的工作人員之后他們調取了當天KTV走廊內的監控錄像，并從監控錄像中鎖定了當晚在包間里出現過的所有面孔，除了和魏紅同樣是做陪酒服務的一名女性以外還有三名男性顧客，隨后從KTV的經理那里找到了另一位陪酒女的聯系方式，此人名叫李小蘭，正好就住度假村的員工宿舍。

    于是他們很快就找到了李小蘭，李小蘭一見警察上門臉上剎那間流露出一絲驚恐之色，隨后在得知警察是為了魏紅的事情來調查詢問后倒也十分配合，客客氣氣地將讓他們請進了宿舍。

    可最后詢問下來的結果卻不盡如人意，因為李小蘭表示自己并不知曉那三名顧客的身份，那晚唱K結束后她替其中一個喝醉酒的叫了車，然后就自己回了宿舍，嚴洛一順帶想向她了解一下魏紅的情況，但李小蘭卻說自己和魏紅并不相熟，對她的私生活以及過往更是一概不知。

    在交談的過程中嚴洛一一直仔細觀察著李小蘭臉上的情緒變化，他發現李小蘭的回答問題眼神總會下意識地閃躲，包括一些細微的小動作都顯示出了她內心的焦慮和不安，這不免讓嚴洛一對她所說內容的真實性抱有懷疑。

    待兩人離開了宿舍之后嚴洛一越想越覺得可疑，當即拉著吳凱杰又去找了KTV經理要求看李小蘭的入職檔案。

    末了，嚴洛一終于在檔案上發現了一個疑點，那就是李小蘭和魏紅竟然是同鄉，且兩人身份證上的住址只差了兩個門牌號，這說明她們倆不僅是同鄉，而且還是鄰居。

    嚴洛一對經理發問道：“這個李小蘭是怎么招進來的？”

    “哦，是魏紅介紹來的，說是老家的一個小姐妹，她發小，我嫌她長得一般壓根就不想要，可沒想這倆人當場就給我跪下了，死乞白賴地求著我，說什么她家里急著用錢……”

    沒等把經理的話聽完嚴洛一頓時眉頭一緊，吳凱杰也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立刻反應道：“走！快回去找李小蘭！”

    果不其然，就在兩人趕回宿舍的時候正巧撞見從大門口拖著行李箱準備逃之夭夭的李小蘭，李小蘭見兩人突然折返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攔住了去路。

    “抱歉，我們還有話沒問完，你暫時不能離開。”嚴洛一嚴詞厲色道。

    李小蘭心中大感不妙，只能強裝鎮定道：“不好意思啊，我家里出了點急事得馬上回去一趟，兩位如果還有什么不清楚的等我回來再說吧。”說完抬起腿就想走，可結果又被吳凱杰給攔了下來。見李小蘭做賊心虛的樣子吳凱杰索性也就不客氣了，直接從褲兜里掏出了一副手銬在李小蘭眼前晃了晃，語氣強硬道：“給你兩個選擇，要么你自己上警車，要么我拷你上警車，你選哪個？”

    李小蘭一見手銬頓時嚇得面色慘白，僵硬地向后倒退了兩步，然后視線朝著吳凱杰的身后望去，神色呆滯道：“你怎么來了？”

    嚴洛一和吳凱杰兩人下意識地轉頭一看，不料這一看才發現自己上了李小蘭的當，再把頭轉回去時人都已經跑出50米開外了。

    “我艸！”吳凱杰無法忍受這種奇恥大辱，要是連個小妮子都抓不到那他還當屁警察，干脆去旅行社做銷售得了，“洛一，你從后面包抄！”兩人迅速追了上去。

    李小蘭見吳凱杰在身后追趕腳下也越跑越快，但奈何自己的體力終究不及對方，又因為過于慌張的緣故一個不慎被地面上的緩沖帶給絆倒，當場摔了個大跟頭，結果人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一副冷冰冰的手銬已經戴在了她手上。李小蘭先是一愣，接著“哇”地一下嚎啕大哭了起來，嘴里叫喊著：“不要抓我！我不想坐牢！求求你們放過我吧！嗚嗚……我媽病了，家里還有兩個弟弟要念書……嗚嗚……”

    吳凱杰被哭聲吵得腦袋嗡嗡響，便呵斥道：“哭什么哭！現在才知道哭，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我……我只是想多賺點錢，魏紅的死和我沒有關系，真的，嗚嗚……你們要相信我，我什么都沒做過啊！”李小蘭聲淚俱下地替自己叫冤。這時嚴洛一也趕了過來，見李小蘭情緒激動便上前安撫道：“李小蘭，我們愿意相信你，但前提是你要和我們說實話，你只要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我們，哪怕你真的犯了錯也不是不可挽回的。相信我，這不僅是為了魏紅，也是在幫你自己，況且魏紅還是你的好朋友，你也不希望她死得不明不白吧。”

    李小蘭在嚴洛一的柔聲勸導下情緒也稍微緩和了一些，從大聲哭喊變成了小聲啜泣，“那……那你們真的不會讓我坐牢嗎？”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知不知道！”沒想吳凱杰這一喝又把李小蘭給嚇得一頓猛哭，嚴洛一只好再給她補上一些寬慰的話，最后在兩人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的搭配下終于說服李小蘭跟他們一起回警局錄口供。

    將李小蘭送上車后吳凱杰拍了拍嚴洛一的肩膀，饒有興致道：“看不出你小子還挺會哄人的嘛，有機會我得向你討教討教，說不定還能哄出個女朋友來，嘿嘿。”

    嚴洛一不禁嗤笑，“你要是在派出所待個三年準能和我一樣，開導人的話說多了自然熟能生巧。”隨即望向車內面如死灰的李小蘭，帶著些許憐憫和無奈的語氣嘆道：“唉，迷途知返也總比一錯再錯要好。”

    然而，就在車子剛開出度假村大門的時候一輛紅色的法拉利從一旁與他們擦肩而過，由于吳凱杰這次開的不是警車所以并沒有引起對方的注意，但哪怕只是一秒的擦肩而過嚴洛一都能認得清清楚楚，因為他不僅認得這輛車，更認得坐在這輛車上的主人——季節。

    “停車！”嚴洛一忽然在后座上喊了一聲，嚇得吳凱杰趕緊踩下了剎車，滿臉詫異道：“咋了啊這是？！”

    車子一停嚴洛一立馬跳下了車，眼看法拉利即將駛離自己的視野嚴洛一當機立斷，扭頭對吳凱杰說道：“你們先走，我待會自己回去。”說完便拋下一臉茫然的吳凱杰頭也不回地向度假村跑去。

    “你干嘛去啊？喂——！”

    一陣涼風吹過，遠去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見，耳邊剩下的只有樹葉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