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如果有來生(2)
作者:
mengna 更新:2021-08-18 15:15 字數:2418
勞倫斯的家,坐落在T小鎮東面的H街區,馬路兩旁綠樹成蔭,住宅庭院坐落有致,環境優美而幽靜。小鎮只有2萬多人口,真正是“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童話式的依山傍水,雖然荷蘭根本沒有山,小丘而已,但仍然風景秀美,水色綺麗。T鎮上各界名流不少,芭芭拉就算得上一位,至少她的時裝總是潮流領先這小鎮上的任何一個女人。
芭芭拉走過之前上班的公司,她抬頭望望,五層樓辦公大樓,如今已空空如也,看來是又易主了。她稍微放快了腳步,勞倫斯的房子就在眼前。她摁響了門鈴,心砰砰亂跳。這門鈴她曾經摸過多少次,可是,今天卻是異樣感覺。開門的是勞倫斯,并不是姚聽雪,這讓她平靜了一些。但勞倫斯對她的態度卻讓她剛燃起的一點希望之火又熄滅了。
“你怎么來了?”勞倫斯的音調客氣而冰冷。芭芭拉最受不了勞倫斯這種高高在上的傲慢的口吻,卻又以謙謙君子的紳士語調拖出虛禮。
“來不得?”她反唇相譏,“別忘了,這里曾是我的家,我比誰都有資格。”她的火藥味煙熏火燎。她其實很清楚,勞倫斯不是這個意思,他是很驚愕,因為事先沒收到她的任何信息,否則,他也好跟妻子姚聽雪說一聲。
勞倫斯攤開兩手,聳聳肩,客氣地請她入內。
他們兩人的對話,姚聽雪在客廳聽得清清楚楚。芭芭拉的突然襲擊造訪,姚聽雪并不驚愕,也不驚恐,看到她的瞬間,倒是很驚艷。
芭芭拉魔幻般的身材恰到好處地混淆了她半老徐娘的面部皺紋;漂亮的臉蛋又恰如其分地暗推許多嫵媚。她走一步,衣裙跟著擺動一下,她晚禮服似的低領,大V字不偏不倚地開在胸前最美處,完美地顯露了兩峰間深陷的一線迷惘,玄幻著起起伏伏中,中間一道清晰而平衡的楚河漢界,淡定的神韻,迷人的風范,醉了無數觀光客。芭芭拉的美,是大幅度的性感美,她的確太漂亮,太華貴,也太盛氣凌人,高貴得不可一世。如果她只靜靜地站在那兒,面帶微笑,哪怕微笑里有諷刺的意味也無妨,至少她的形體是美好的。
“你好,芭芭拉。”姚聽雪熱情地說。
芭芭拉稍微遲疑了一下,站在客廳中央,客廳比過去亮堂多了,窗明幾凈,一塵不染。像一道美味可口的新鮮涼拌菜,即沒宣泄的熱氣騰騰,也沒油膩煙熏的煎煮火炒的擺譜氣勢。所有擺設清清爽爽,簡簡單單,一架老式德國鋼琴和墻上的幾幅家族油畫,默默地訴說這個家族曾經輝煌的歷史。靠院子的客廳落地玻璃門此時微微關閉,但透明的玻璃暴露了院墻內的花花草草,高樹矮藤,魚游波動的一方魚池以及整潔有序的木條籬笆上被纏繞的月季。到底是春天了,郁金香已經是綻放的尾期,卻也十分鮮艷璀璨。幾棵不高的花樹上,豐滿的花蕾,紅、黃、紫被托在青綠的嫩葉間,那朵兒像待嫁新娘,只等東風一來,鎖啦一吹,它們就猶抱琵琶半遮面地含羞帶怯展露美麗芳容。
芭芭拉并不是刻意要關注花園,而是花園搶先入了她的眼簾。這些樹,這些花兒,芭芭拉太熟悉了,那個時候,她太顧及社交,從沒好好護理它們。沒想到,今天開得如此艷麗。她扭過頭,不再看了,越看心里越別扭,好像它們是故意在她面前炫耀,沒有她的護理,它們更加美麗。可是,花兒為誰紅?為姚聽雪?自然界的萬事萬物啊,都是謎團。所以,她今天一定要穿秋天的黃來,她要讓這春天的斑斕變成秋天的凋零。
勞倫斯坐在客廳靠玻璃門的一張乳白色長沙發上,柔軟的沙發依附于他,他兩邊挪動了一下身體,仿佛要回報沙發的親昵一樣。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安靜而平穩地坐著等待,好像坐進一個大劇院里的樓上包廂,等待臺上簾幕緩緩拉開,觀看未知與已知的場景出現。
姚聽雪傻愣了幾秒鐘,長長的黑發靜止在背后,幾乎忘記了飄逸的靈動。她是典型的中國女人形象,瓜子臉,濃眉大眼,櫻桃小口。身材小巧玲瓏,一顰一笑,動漫中的靜態,靜態中的動漫。一切都是自然的,一切又都是被規范了的儀態。
勞倫斯沒想到芭芭拉突然來訪,但他并不感到意外,芭芭拉一貫的作風,打破常規,讓你措手不及的沒商量。
芭芭拉的尖下巴微微抬起的瞬間,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操縱著她的下巴,只要稍微往下,便立馬再次抬起,使得她的眼神有些慌張得游離。此時她衣裙上的大V字型領口沿邊鑲嵌的那些銀亮的裝飾鉆石,晶瑩剔透得跟天上的星星不慎掉落凡塵似的,委屈而盡責地落在那里熠熠發光,美輪美奐。
也許,勞倫斯早厭倦了這些誘惑,他始終沒朝芭芭拉看一眼。
姚聽雪放下手中沒來得及讀的信,微笑讓座。
芭芭拉并不拿眼看她,她從進門起,目光只注視穩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前夫——勞倫斯。
勞倫斯穿一身休閑裝,一件灰白色暗格子襯衣扎在褪色牛仔褲里,腰間不松不緊地系一根黑色皮帶,這是他周末常常愛這樣隨意裝束的習慣。人到中年,中部稍微崛起,顯現了年輪的凹凸。頭發也有些稀疏,但還能維持頂上的秩序。原木茶幾上放著他剛剛翻看的電子科技雜志,被翻開的那一頁中間夾著一只鉛筆,內頁有輕微的鉛筆畫線,勞倫斯習慣在他感興趣的地方做記號。
芭芭拉瞟了一眼,視線很快從這本雜志上移開,她太熟悉前夫的習慣了。她輕輕地扯了一下裙擺的線條,那線條很有靈性地將僵直的流線柔軟了下來,從她已顯出贅肉的腰部順勢滑下。芭芭拉覺得不夠完美,她用涂了黑紅指甲油的指尖悄悄地又拉了拉,提示似的一如風動,她的裙擺仿佛發出聲音,這聲音從裙擺的褶皺間宛若瀑布一樣傾瀉下來,有濕氣,有風氣,有震懾力地讓呆若木雞的姚聽雪汗顏著驚艷。啊,裙裾居然可以如此順暢而華美呀。
姚聽雪吞了一口冷涎,倒吸一口氣,但她壓住來自芭芭拉鋪天蓋地的美賜給她的驚慌,她裝著冷靜地抬手順了順烏黑的長發,臉頰紅潤,一口香氣地一笑,指著客廳中勞倫斯對面的單人沙發說:“快請坐吧,別老站著。”
芭芭拉腳蹬的半高跟黑皮鞋,在原地動了動,她細嫩的白皮膚從超薄的無色絲襪中顯露出來,透著一股霸氣。每邁出一步,遠比T臺模特兒的貓步更有魅力。更何況,她今天是來興師問罪的,步履的堅定和抬頭挺胸的儀態對她來說,至關重要,那是一種宣誓。她的美,足夠讓姚聽雪自愧不如。她今天不是來做普通的詢問,是要恩威并施,如同荷蘭王妃體察民情來了,所有人都要向她鞠躬,她華貴的服飾和略帶嘲諷的笑容已毫不掩飾地警示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