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京城消息（14）
作者：
郗德文 更新：2021-05-08 11:05 字數：2189
馬桂鳳聽鼎二姨這樣一說，滿心里都是贊同，不由說道：“何嘗不是你說的這樣，倘若早早抽身，就不會淪落到家破人亡！”鼎二姨嘆道：“可惜啊，如今說什么也晚了！”馬桂鳳頓時一陣失望，說道：“對，都晚了！”
鼎二姨又倚著枯樹嘆息一陣，說道：“時辰不早了，阿鳳，快隨我去吧！”
馬桂鳳沒有拒絕，站起來跟隨鼎二姨朝樹林里走去。
她覺得鼎二姨的身影很不真實，飄飄忽忽的。
可是越朝前走，樹林也就越黑暗。
幾乎每一棵樹上都懸掛著一個黑影，待走近了才看出那是一個個女人！
馬桂鳳頓時害怕地道：“嫂子，這是什么地方，為什么她們都吊死在這里？”
鼎二姨卻不回頭，依舊朝前走著道：“莫怕，莫怕，這都是吊死鬼。快快隨我前來，你看，已經到了——”
高大的雪山矗立在眼前。馬桂鳳就覺寒氣逼人。鼎二姨飄飄忽忽地走著，但馬桂鳳每走一步都踩在雪窩里，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她終于走到一塊巨大的巖壁前，就見巖壁上是一只雌鳳，雌鳳的兩只腳都被鎖鏈拴著。很顯然雌鳳想掙脫鎖鏈，可無論怎樣掙扎都無法掙脫，只得哀哀地鳴著。
馬桂鳳驚詫不已。
就聽遠處傳來轟轟的鳴聲。
與此同時腳下也震動起來。
鼎二姨忽然一下跌坐在地，害怕地道：“不好了，雪崩——”
說時遲那時快，就見那塊巖壁崩塌了，鎖鏈斷成兩截。雌鳳忽然嘎地一鳴，震動翅膀高飛而起。兩截鎖鏈在半空里當啷響著……
鼎二姨不見了。
周圍一派光明。
她小心翼翼踩著虛空，朝那片光芒走去……
………………
清晨的鐘聲喚醒了尊勝院。
魏嫲嫲打個呵欠醒來了。
眼前有一雙腿在晃動。
魏嫲嫲揉揉惺忪的睡眼，忽然大喊一聲道：“二奶奶上吊了，二奶奶上吊了，來人吶，快來人吶——”
………………
馬桂鳳忽然自盡讓曹家人驚訝不已，但又覺得輕松。此番馬桂鳳被休，曹霖雖覺得最為痛快，可到了京城免不了要跟馬家打一番官司。那馬家雖說如今也不行了，可終究還有不少家人在旗營里當差，手里多少有些兵馬。馬家的兄弟們比曹家的多，更要緊的是人家團結，這就讓曹霖犯了愁，可如今好了，馬桂鳳一死就是死無對證，他曹霖想怎么說就怎么說？沒錯，你們說馬桂鳳沒毛病，可沒毛病怎么會畏罪自殺？再說如今那曹雰和熊采紈也在京城，不相信你們可以去質問曹雰，看熊采紈不把你們羞臊出來才怪！想到這里，曹霖心里就更痛快了。
而對于李夫人來說，此時未嘗不是松了一口氣。按理說桂鳳早就該回娘家——如今被休回娘家也不是什么新鮮事，何況兩年前連廉親王允禩的福晉都被皇上勒令回了娘家，永遠不許再回來，她一個包衣奴才休了自己的妻子回娘家，又有什么丟人的呢？李夫人以前也是宮里的宮女，什么事情沒有見過？她終究是想法開通之人！可唯一感到不滿的是，馬桂鳳怎么還有臉面回到娘家。她知道桂鳳的為人，豈是輕易善罷甘休之人，回了娘家少不得她家人要給她出主意來曹家鬧，李夫人是清靜慣了的人，如今又遭這樣一場劫難，落了個人財兩空，她可不想回京后還要承受馬家的麻煩。如今好，桂鳳一繩子吊死了，曹家人也不怕回京受人奚落。
對于馬夫人而言也是如此。
桂鳳活著她臉上也不光彩，如今好，她的顏面總算保住了！
曹家人未免一番忙碌。照了睿的意思是好好把二奶奶入殮，恰好寺廟里也有善人施舍的棺材，可以挑揀一口好的運回京城。李夫人和馬夫人都覺得為難。直到魏嫲嫲出來道：“鳳二奶奶說了，倘若以后真有了無常，在哪里咽氣就在哪里埋了，她不想回京城，也不要再回南京去！”李夫人心里頓時一陣輕松，說道：“既如此，我等還有何話可說？自然阿鳳怎么吩咐我等就怎么聽罷了，俗話說死者為大！只是老和尚，又得麻煩你了！”了睿念一聲佛道：“二奶奶忽然尋了無常，我想也是天意，并非人力所能為者，老太太和太太們也要節哀順變才好。如今我寺廟中后山上有很多田土，也是當年太翁老爺施舍給我等的，就選擇一處吉地，好好安葬二奶奶，請老夫人和太太放心即可！”李夫人和馬夫人都合十道：“阿彌陀佛，老師傅受累了！”
寺廟里不免要念兩天經超度亡靈。
……
這天正亂著，忽然寺里來了一隊客商。不一時就見一位夫人領著家仆急急走到李夫人房里。
李夫人一看不由驚喜地道：“啊呀呀，你瞧瞧，這可真是巧了，原來是你？你是何時來的？要到哪里去？”
原來這位夫人就是李煦的如夫人。
如夫人雖年輕，可李夫人還要叫她一聲四嫂哩！
如夫人忙抓住李夫人的手道：“老太太還好著吶？早就想到貴府上去瞧瞧太太，可家里一直忙亂，后來又出了事，所以一直沒有脫開身子。如今好了，本想此次回南，是一定要到府上拜望的，可誰能想到，貴府也出了大事，太太，如今咱們六親同運，也就不要想那么多了，一切還是向前看好！”
李夫人早就想明白了，這時候也緊抓著如夫人的手道：“我早就想通了，想通了。俗話說這既是咱們的命，就該承受，還有什么好說的？”她疑惑地看著如夫人，“您這是？不知道大哥可好，此番回京，老身第一件事就是去拜望大哥的，以前分隔兩地，多有不便之處，如何可好了，都在京城！”
如夫人臉上有了羞赧的表情，說道：“不瞞太太說，老頭子身體還可以。能吃能睡的。也是看開了之人。不過，我如今已經不在李家了……”
李夫人更加疑惑，說道：“您這是？”
如夫人吩咐仆人道：“去把老爺和李先生請過來，巧的很，遇到親戚了。”
很快那鄭之舍和李果走進來。
鄭之舍給李夫人作揖道：“見過老太太。”
如夫人道：“太太，我來介紹，如今這就是我夫君了。不瞞太太說，老頭子已經把我放出來，我如今也不是旗人了，是個老百姓了！”
李夫人終于明白了，說道：“原來是這樣，既如此，那是我應該恭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