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時繹知道多說無益，便取出圣旨道：“曹家老太太接旨——”

    李夫人愣了一下，忽然顫顫巍巍跪下來：“奴婦……曹李氏接旨——”

    范時繹展開圣旨道：

    “奉旨：江寧織造曹頫，行為不端，織造款項虧空甚多。朕屢次施恩寬限，令其賠補。伊倘感激朕成全之恩，理應盡心效力；然伊不但不感恩圖報，反而將家中財物暗移他處，企圖隱蔽，有違朕恩，甚屬可惡！著行文江南總督范時繹，將曹頫家中財物，固封看守，并將重要家人，立即嚴拿；家人之財產，亦著固封看守，俟新任織造官員隋赫德到彼之后辦理。伊聞知織造官員易人時，說不定會暗派家人到江南送信，轉移家財。倘有差遣之人到彼處，著范時繹嚴拿，審問該人前去的緣故，不得怠忽！欽此！”

    李夫人就覺一陣陣暈眩，但還是叩首道：“奴才，多謝皇上成全之意。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范時繹合上圣旨道：“老夫人，圣意如此，爾等還是要看開些才是。來人，扶老太太到上房歇息，一應曹府之人都要各歸各房去，等待清查人口家產！”

    “喳！”

    “把管家帶到大堂上去，本督要親自審訊！”

    “喳！”

    范時繹大步走了出去。

    芹官還要追出來問詢，被番兵擋住。

    曹家人慢慢退到了萱瑞堂。

    幾個番兵剛要進去搗亂，被李夫人呵斥道：“這里是圣祖皇帝御賜之萱瑞堂，我看誰敢放肆？”

    番兵一看匾額果然是圣祖皇帝御筆，忙躬身退了出去。

    昏暗里，唯有那副紫檀木鏨刻的對聯還熠熠生輝：

    座上珠璣昭日月，堂前黼黻煥煙霞

    ………………

    大堂上，范時繹正在審訊丁漢臣。

    “大人，奴才是曹府管家，自從太翁老爺在時奴才就在衙門里做事，后來太翁老爺見奴才勤謹，所以就提拔奴才做了管家。的確，關于我家老爺之事我大部分都知曉，但要說干犯法紀……我家老爺乃是忠厚之人，怎么可能？這一定是有人惡意詆毀我家老爺，望大人明察啊！”

    范時繹翻著案卷道：“你們家老爺是什么人，我很清楚，至于他有沒有干犯法紀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而是朝廷說了算！我問你，除了這江寧織造府內一切人口物品外，在何處還有財產？你要如實一一招來，倘若隱瞞不報，可就有你的好果子吃啦！”說著輕輕敲著驚堂木。

    丁漢臣磕頭道：“大人，小的雖是管家，可在衙門里都是奉命行事。這些年老爺要我管理機房，因此，除了機房里的事外，別的事情一概不知啊！大人您想想，老爺的家私到底有多少，怎么可能給奴才說？”

    范時繹狠狠一拍驚堂木道：“胡說八道！你是曹府管家，剛才也說了府中之事大部分都知道，怎么這會兒又毫不清楚了？顯然是故意隱瞞！來人，給我把他好好地夾一夾，看他老實不老實！”

    “大人饒命啊！”

    很快番兵給丁漢臣戴上拶子。

    番兵狠狠拉起來。

    丁漢臣疼得大叫。

    “快說，在何處還有財產？”

    丁漢臣汗如雨下：“回大人的話，奴才只要知道的，自然全都說出來，倘若是不知道的，就是把奴才夾死，也是不知道的。”

    “快說！”

    “奴才自擔任管家以來，一應家產并沒有仔細查驗過。但奴才所知道的，在京城有住房二所，外城鮮魚口空房一所，通州典地六百畝，張家灣當鋪一所，本銀是七千兩。另外，在含山縣有田地二百多畝，蕪湖縣田地一百余畝，揚州舊宅院一座……除此之外，我家老爺并沒有別項產業。不瞞大人說，當初我家太翁老爺在時，費用很多，不能顧家，這一應田產數目，當年也是經我家連生老爺在圣祖皇帝面前奏聞過的，幸蒙萬歲爺天恩，賞賜了我家三萬兩銀子，才將虧欠的債務償還完了！如今家里人口日多，花費更重，所以雖有這些田地，也是勉強糊口！”

    范時繹冷笑道：“管家，你要是早說出來，豈不就少吃了這一道苦頭？我實話告訴你，你們家老爺已經完了，新任織造隋赫德即將到任，到時候，自然還要從頭清查一遍，所以說你們不要抱什么僥幸！倘若你還有什么隱瞞情弊，或者有什么不符之處，你可要仔細自己的腦袋！”

    丁漢臣忙磕頭道：“萬望大人明察，奴才不敢——”

    范時繹一揮手道：“押到監房里去！帶庫使七十五過堂！”

    “帶庫使七十五過堂——”

    很快七十五被押進來。

    范時繹又翻一下案卷道：“你就是織造府的庫使？”

    “回大人的話，正是。”

    “織造機房所有財物你都清楚？”

    “回大人的話，都清楚！”說著就把一摞厚厚的賬冊呈遞上去，又道，“一應江寧織造府機房歷年來的奏銷賬目，都在這里，請大人明察！”

    范時繹接過來翻看著道：“好，很好。只要你把一應織造機房的財產物品都供出來，絲毫不得有隱瞞情弊，我保證你不吃任何苦頭！”

    “請大人放心，我等是管理機房庫房之人，所有財物以及織造的緞疋等都是有數的，只要大人一查驗就明白，何敢隱瞞？”

    范時繹合了賬冊道：“既如此，你就會同總督府的差官一一過去查驗，并登記造冊！”

    七十五忙磕頭道：“奴才遵命！”

    “千總何在？”

    何錫宗忙出列道：“卑職在。”

    “現在，本督命令你會同按察司的差官，把織造府上下所有房屋固封看守，并一一核查各房的人口家產，登記造冊。倘若有違令不尊者，立即鎖拿起來，押到監房里候審！另外，曹頫雖在衙門辦事多年，但一直以來都有虧空，所以，這一應家里家外的財務都是要進行折價抵償的，爾等差官要秉公辦事，不得徇私舞弊，倘若被我查出來，我就立即奏聞皇上，嚴加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