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值晚課時分，寺廟里鐘磬念經聲不絕。飯堂里已經熬制好了大鍋飯，此時香味一陣陣散發出來。曹霖過了飯堂，又拐過一條夾道，前面一座逼仄的小房呈現出來。黑乎乎的木門虛掩著，曹霖輕輕推開門，就見一豆燈火正瑩瑩閃爍。主人見有客來訪，忙放了飯碗道：“喲，是霖二爺，這么晚了……您快請進！”曹霖進了小房，坐下道：“方先生在吃飯吶！”方觀承有些尷尬，說道：“二爺，要不您也在這里用飯？我到飯堂里再拿點飯。”曹霖擺手道：“先生不用客氣，此次我過來，就是奉我家老爺指令，特問先生什么時候去北邊？可已經選好吉日了？”方觀承微微蹙了眉道：“我這樣的人還在乎什么吉日不吉日的。日期是早就定好了，就在后天。”曹霖點點頭，忽然從腰上解下一封銀子，放在桌上道：“方先生，這里有紋銀五十兩，給先生做個路費，也算是我家老爺的一點心意。”觀承頓時受寵若驚道：“這怎么好意思？”

    曹霖笑起來：“先生不必客氣！既然咱們已經談好了，還望先生以信若為重，待明春歸來就到我家。公子們久疏學業終究不是個好事。”方觀承沒再推拒，說道：“既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但請曹老爺和二爺放心，待卑職從北方歸來就先到貴府上去，必不會耽擱了公子們的學業。”曹霖更為高興，不由拍著大腿道：“好，好，方先生，我敬候你的佳音。此次去北方，還望先生多多保重身體。待到了卜魁城后，也煩請先生向尊翁和貴太翁轉致我們的敬意。”

    方觀承也甚為高興，朝曹霖拱手道：“多謝二爺和曹老爺費心了。”曹霖站起來道：“既如此，我就先告辭了。”方觀承沒有挽留，送曹霖出了山門。直到曹霖再三揮手，方觀承才轉身回去。

    此時鐘聲響起，清越之聲傳遍整座清涼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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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豆軒。一桌酒菜已經擺好，女仆還不斷把杯盤端上來，秋娘親自安排好。一時菜肴已畢，大幺兒剛要出去，曹霖忙叫住他道：“你先別走，我有話問你。”大幺兒疑惑地站住。曹霖點了一鍋旱煙，深吸一口道：“前些日子你給我說得那個事，后來我仔細一想，越覺得不是個滋味兒。大幺兒，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給我講講。”大幺兒一聽就“嗨呀”了一聲，道：“二爺，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還提它作甚，沒什么意思的。”曹霖噴出一縷青煙，說道：“那不行。以前的時候我不知道，也懶得理會這些事情。可如今不同了，既然你已經把風聲吹進我耳朵里，我要是再不理會，那就真成個傻瓜了。”大幺兒有些難為情，說道：“二爺，奴才也是聽別人說的。”“聽誰說的，你給我指出名字來，我詳細問問他。”大幺兒面露難色，說道：“二爺，捕風捉影的事真沒什么意思的。”曹霖冷笑一聲：“俗話說‘無風不起浪’，又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可都是至理名言。我相信要是沒點影子，就斷然不會傳出這樣的話來。”

    大幺兒低頭不語。這時候秋娘過來，曹霖忙道：“大幺兒，坐下，咱們主仆二人好好喝兩盅。”大幺兒受寵若驚，說道：“二爺，這萬萬使不得。”曹霖一笑道：“這不是家里。再者說我說使得就使得。坐下！”秋娘走過來，把大幺兒摁在椅子上，大幺兒虛著半個屁股坐了。曹霖停了煙，遞給旁邊侍立的小丫鬟，隨后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大幺兒碗里，大幺兒更覺局促不安。

    秋娘給曹霖和大幺兒斟了酒，說道：“我看平時都是你們主仆二人出來進去，自然在外面，二爺有什么事就要你去跑腿。再者說我這里終究不是你們府上，沒有那么大規矩的。”大幺兒有些臉紅，說道：“二爺和奶奶對我這樣好，我還有何話可說……”秋娘笑道：“自然該說的話還得說。”大幺兒忙道：“哎，您就放心吧奶奶。”曹霖給大幺兒添了酒，大幺兒連飲兩大杯酒，臉上更覺紅燥燥起來。秋娘又給大幺兒碗里添了菜。大幺兒打一個酒嗝道：“二爺，此事究竟真不真，如今實在難說，可既然有人說了這樣的話兒，我覺得肯定就有個影子。”曹霖點頭。大幺兒又進一步道：“二爺，有些話奴才就是聽說了，也不敢給二爺說吶……”曹霖道：“以后你給我記住，在外面聽說了什么話就告訴我，萬萬不能給我隱瞞，倘若你知情不報，連你也有罪了。”“是是，二爺放心。”大幺兒推開椅子，走到曹霖身邊小聲道：“……”曹霖頓時二目圓睜，道：“竟有這樣的事兒？”大幺兒謹慎地道：“二爺，此事也是奴才最近才聽人說的，可見這事他們做得甚為機密，可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曹霖站起來道：“這件事除了桂鳳外，還有誰是主辦人？”大幺兒輕聲道：“二爺還用問？二奶奶身邊的錦兒姑娘，就是第一個好使喚的。”曹霖恨道：“這個死蹄子，老子對她這么好，竟然背著我做出這等事來，待回去后老子就狠狠把她的蹄子撅折了，看她怎的？”大幺兒道：“二爺先別急。奴才聽說，做這件事的還有方三。”“方三？”“對，這方三那年還向老爺提出來跟戶部借四千兩銀子經營貿易，可老爺并沒有為他辦此事。所以從那以后，方三就改投到二奶奶門下，有什么事就去找二奶奶，二奶奶有什么事也要他去辦。”曹霖忽然拍了一下桌子道：“立即把方三給我叫來！”二幺兒剛要出去，大幺兒忙阻攔道：“二爺，瞧您這個脾氣，也怪不得奴才們有話不敢給你說。”曹霖沉思了一下道：“那好，你繼續說。”大幺兒又喝下一杯酒，說道：“二爺，方三這條狗可真是個好跑腿的，這些年為二奶奶辦事也賺了不少銀子。不光這個，他還……”說著忽然停下，謹慎地朝門口看了一眼。二幺兒忙走過去關上門。大幺兒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說道：“為了銀子，他還殺人……”曹霖二目圓睜：“這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