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霖無奈地道：“你瞧瞧她又掂酸吃醋了，以后我還不敢說話了。”桂鳳一笑道：“你自己心術不正，還說別人。”曹霖放了茶道：“不開玩笑了，說正經話。家里的事你比我更清楚，如今陸伯赫送來的那三個丫頭怎樣？”桂鳳奇怪地道：“怎么了？”“你先別管怎么了，告訴我就行！”桂鳳喝一口茶道：“那代桃三姊妹都不錯，自從來了后就一直跟著蘭芳玉嬌杏奴三人，也不多嘴多舌的，老太太很喜歡。”曹霖沉吟著道：“原來是這樣……”桂鳳看曹霖一眼道：“到底怎么了？”曹霖沉吟了半晌，還是說道：“你不知道，原來那陸伯赫老爺子把我們都哄騙了，這三姊妹根本就不是過來服侍蘭芳姑娘的……”“那到底是為什么？”曹霖緊鎖眉頭道：“肖興元冒名頂替，如今已經被塞楞額和李周望查證出來，可這三個女兒也在冒名頂替的名額之內，所以說……”桂鳳立即放了茶道：“你的意思是說，這代桃三姊妹是逃出來的？”曹霖點點頭。桂鳳頓時站起來道：“這個陸伯赫老爺子真是太不靠譜了，如今可怎么辦？”

    曹霖輕輕喝一口茶道：“如今我已經接到塘報，說山東巡撫陳世琯已經派人來江南捉拿陸瞎子！”桂鳳更覺奇怪：“陸伯赫老爺子不是已經回京城了嗎，怎么還來江南捉拿？”曹霖無奈地道：“誰知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依我看那陸老爺子鬼得很，說不定他根本就沒回京城去。”曹雰道：“我看也是。他明明知道內務府在捉他，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曹霖道：“就是！”桂鳳來回踱著步道：“可如今陸老爺子在何處？”“聽說在揚州！”“揚州？”曹霖點頭：“橫豎不是在這里就是在那里，也許等陳巡撫到了揚州，陸老爺子又到杭州去了！”“可代桃三姊妹怎么辦？倘若真被陳巡撫查到，豈不是也帶累咱們了？”曹霖看曹雰一眼，說道：“事已至此還有什么法子可想，只能走一步說一步了。目下要緊的是告訴代桃他們……無事不要到街市上去，倘若被人看到就不好了！”桂鳳點頭道：“你放心，我會交代芳姑娘她們留心的。”見曹霖和曹雰要走，忙問道：“你們去哪里？”曹霖笑起來：“還能去哪里？總不至于出去喝酒？如今老爺吩咐，上次的貢品皇上很喜歡，說墨色曹扇好，湖筆也好，所以老爺派我等再去采辦。”桂鳳一聽欣喜萬分，說道：“這倒是很難得的。”曹霖笑道：“所以說凡事都要趁熱打鐵。”

    曹霖出去了。桂鳳依舊在花廳里踱步。她并不害怕李鼎過來要東西。可代桃三姊妹就不同了，倘若山東巡撫陳世琯真查到這里，就會引起一連串麻煩。三年前，曹李兩家往來密切，李家被抄后老爺還沒過完年就到京城跑門路，這才沒有引起“池魚之殃”。但倘若此時又被查出曹家隱藏李煦的家口，少不得又要把京城折價之人審訊一番，也許肖興元就會供出她隱藏了李鼎的家產，那真是“逮不住狐貍反惹一身騷”了，她名聲上也不好聽！可究竟怎樣處置桂鳳卻毫無主意。一道光忽然在她腦中閃起，她趕緊走到書桌前拿出紙筆——陳世琯原是她馬家的門生，康熙四十九年祖父馬桑格擔任吏部尚書時曾保舉過他，倘若此時寫一封書信去停止解拿陸瞎子，豈不就一切都解決了？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此事乃內務府下達的指令，并非陳世琯所能決斷。倘若貿然行事反而會更不妥當！馬桂鳳停止了拿紙筆，把抽屜依舊推上，心想此時但愿陸伯赫老爺子趕緊離開才好，千萬不要被陳世琯拿住。可祈愿很好，事實未必如此。

    ………………

    當桂鳳等人正暗暗擔心時，山東巡撫派往江南的官差已經到了總督衙門。查弼納看完陳世琯的行文后不由緊緊皺起眉來，疑惑地道：“這陸伯赫原本居住在京城，難道來了江南不成？”鄭把總道：“回大人的話，是這樣的。這陸伯赫領著三個旗人婦女已經逃出來大半年了，內務府的差官也已搜查了很久，最后才在昌邑縣查到她們曾經駐足，可去的不巧，又讓她們給跑了，說已經來到揚州。所以昌邑縣才知會我陳巡撫處，令我等火速來揚州捉拿京師之陸瞎子！”

    查弼納放了公文道：“你們確定陸瞎子在揚州？”“回大人的話，內務府的差官和昌邑縣的差官都說陸瞎子在揚州，想來這一次是錯不了的！”查弼納又來回看了公文幾次，好像那公文有什么難理解之處似得，便說：“既如此，那你們就趕緊到揚州去拿人，我即刻派人知會江都縣衙門，協助你們捉拿京師之陸瞎子！”鄭把總和孫副官忙朝查弼納拱手道：“卑職多謝大人！”

    兩位差官很快拿著捕票離開了。查弼納卻不由更為惱火。說實話此事他辦得很不漂亮，非但不漂亮，簡直可以說是很窩囊。李煦虧空官銀一案他并沒有故意敷衍，可萬萬沒料到李家人竟會如此狡猾——在這一點上按察使葛繼孔倒比他看得更明白：李家的人都詭計多端——那陸瞎子竟然提前逃走了，非但沒有逃到別處去，反而逃在他眼皮子底下，這讓他這個兩江總督情何以堪？可就算如此，他也沒有得到任何線報！難道是……皇上已經把他撇到一邊了？如今塞楞額和李周望已經回京，李鼎和肖興元錢仲璿等人也已經押送京城，毫不客氣地說，關于審訊李家的案子已經完畢，最起碼在他這個江南總督看來已經完畢！至于后面的事情皇上既然沒有旨意給他，那他就一動不如一靜！查弼納再次坐下，不由沉沉嘆道：“揚州，揚州，但愿陳巡撫盡快把陸瞎子捉拿歸案，關進刑部大牢里狠狠治罪才好，如此也解了我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