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霖并不主管往京城跑送奏折事務(wù)，可一年到頭也是南北往來不停。京城里有他的父親和叔父們居住，蘇州杭州都有曹家的親戚。揚州和蕪湖縣含山縣都有曹家的土地田產(chǎn)，每年收租子和利息都要曹霖出面。京城張家灣有當(dāng)鋪。江寧縣和姑蘇城里還有綢緞莊。至于采辦貢品、打探消息，曹霖早已輕車熟路。這些年他和妻子馬桂鳳幫助曹頫管理家務(wù)：一個主外一個主內(nèi)，家道雖沒有看出有多大轉(zhuǎn)機起色，可銀子錢卻賺了不少！曹頫除了進京押運龍衣外，織造衙門的事務(wù)都托付給管家丁漢臣料理，至于家里家外各種事務(wù)就是曹霖和桂鳳兩口子的，曹頫樂得清閑！

    此次進京主要是料理李煦革職的善后事宜。李家的事雖說大面上已經(jīng)“了結(jié)”。可李周望和塞楞額來江南復(fù)核后，少不得又把李鼎等人夾訊一番。沈毅士和錢仲璿先是被送往京城內(nèi)務(wù)府審訊，后來又被押回蘇州，在蘇州對質(zhì)完畢后又押送到江寧總督衙門，經(jīng)過一而再再而三地夾審，確定李煦所有家產(chǎn)都已供出，才算告一段落。如今李鼎在江寧質(zhì)審?fù)旰蟊谎核突鼐�。李家二百多口人也被押送回京城。作為李家最重要的親戚，曹霖全權(quán)代替曹頫進行協(xié)助周旋。

    花廳里氣氛凝重。

    李夫人緊鎖眉頭道：“照你這么說，你舅老爺和舅奶奶都已安穩(wěn)抵達(dá)京城了？”

    “是這樣，侄子和差官們一路護送，也沒難為了舅老爺和舅奶奶們……”

    “進京后你舅老爺住在何處？”

    “內(nèi)務(wù)府可憐見舅老爺，把黑芝麻胡同幾間破房賞給了舅老爺，目下舅老爺住在黑芝麻胡同……”

    “那草場胡同的房子呢？”

    曹霖一笑：“草場胡同的房子和別處的房子不是都被查抄了嘛？”

    李夫人點點頭。

    片刻后又道：“如今舅老爺都抵達(dá)了京城，內(nèi)務(wù)府是怎么安排的？”

    “內(nèi)務(wù)府……”曹霖?fù)现�頭皮。

    “你把知道的都告訴我，把話說全嘍！”

    曹霖見眾人迫不及待，便說：“老太太放心，侄子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舅老爺在京城的家產(chǎn)，除了一部分蒙皇上旨意賞給年羹堯外，有一些奴才也被年羹堯選去了，另外一些都被發(fā)往崇文門售賣……”

    李夫人驚訝地道：“難道你舅老爺和舅奶奶們也被……”

    曹霖笑起來：“老太太放心，舅老爺和舅奶奶們都無事……”

    李夫人放心了。

    曹霖囁嚅著道：“侄子回南來的時候，聽說內(nèi)務(wù)府重新給舅老爺安排了差事……”

    李夫人眼里放光，欣喜地道：“朝廷安排了什么差事？”

    曹霖苦笑笑，道：“那范氏舅奶奶和周氏舅奶奶，都被安排到洗衣房做事去了……”

    李夫人“啊”了一聲，片刻后又道：

    “那……你詹氏舅奶奶呢？”

    “詹氏舅奶奶年因為老多病，所以沒有被安排差事……”

    李夫人點點頭，沉思片刻后道：“那……你表哥和表嫂呢？”

    “侄子正要回來的時候，表哥才剛剛到京，具體安排什么差事并不知曉！至于表嫂，如今已經(jīng)住到她娘家去了，聽說也是被安排到內(nèi)務(wù)府洗衣房做事。”

    馬夫人和李玉釵都驚訝地半張了嘴。

    真沒想到，以前的“二層主子”都變成了“下等奴才”！

    花廳里一陣沉默。“兔死狐悲”是難免的，但事已至此也無可奈何！各人雖自懷鬼胎，卻不免有些慶幸。李蘭芳忽然哭起來，杏奴和玉嬌倒毫無表情。李夫人本是叫蘭芳過來聽聽京城消息的，此時便道：“芳丫頭累了，快領(lǐng)丫頭下去歇息！”很快熊采紈領(lǐng)著蘭芳和杏奴出去了。

    李夫人深深嘆道：“事已至此，我等自然也毫無辦法了。只是如今你回來，京城你舅老爺那邊還有別人照料否？”

    曹霖笑起來，道：“侄子回南來的時候，正好遇上韓大舅奶奶的侄子韓夢魁進京，夢魁給我說，這是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此次進京自然會多待一些時日，幫助舅老爺料理料理一些家庭事務(wù)！”

    李夫人嘆息道：“只要有人在身邊就好了。步月，你走了遠(yuǎn)路，辛苦了，快回去歇息！”李夫人看桂鳳一眼，忽然笑道，“你們小夫妻也是可憐見的，雖說都在衙門里做事，可難得多見上一面，也快回去吧！”

    桂鳳不好意思地笑道：“老太太把我們說得不堪了。其實沒有二爺在家我最省心。再者說他出去奔忙辦事很辛苦，可誰知道除了做那些正經(jīng)事外，沒有做別的事情，我懶得盤問他罷了！”

    李夫人“呵呵”笑起來，道：“要盤問你家去盤問吧，我們老了，管不了你們年輕人的事了！”

    說完眾人都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