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都善緊鎖眉頭道：“年齡和性別都說不上有什么不對之處，就是覺得她們的眉眼不對！”查弼納笑起來：“大人有罪，可我想孩子們是無辜的。不過經歷了這樣一件大事，也肯定與她們原先的脾氣性格不同了！”巴都善點點頭。“仵作沒出什么差錯吧？”“病故男子一人，年老婦女一人，幼女一人，數量沒錯兒！據仵作說，這幼女得的是白喉，至于這男子和婦女原本就有病，又天天拉出去在太陽底下暴曬，所以就死了！”查弼納嘆道：“一連死了三口人，這李煦也真夠倒霉的！”他合上文書，“如今李家在南省售賣，迄今一年沒有結果，倘若長此以往，難免還會損失人口，前些時日我已經給皇上呈遞奏折，如今已蒙皇上恩準，這些人要盡快押送內務府去，如此一來咱們倒省心了！”巴都善點頭。“所以說這質審只好暫停，倘若以后發現什么線索，再往來押送人質審問不遲！”“大人說得是！”查弼納站起來：“巴都善，明日你會同番兵重新把李家人口查驗一遍，確認無誤后登記造冊，然后我資助盤費，或坐船或乘驛，押送內務府！”

    “喳——”

    次日一早，李家二百來口人又集中在監房大院里。

    徐祥和巴都善把李家的親屬和奴才們分開，一個一個進行登記。

    前幾次查驗只是登記了姓名數目，因此并沒有一一核對相貌。

    巴都善手里拿了花名冊，番兵念一個名字就出來一個，巴都善仔細查驗相貌并畫押后再放行！

    “三元。”

    “有。”

    很快三元跑過來，巴都善檢查了一遍，讓三元在名字上摁了手印！

    “李扣子——”

    “湯八十——”

    “舒氏——”

    “法郎——”

    ……

    “肖興元——”

    番兵念了好幾遍名字，但肖興元遲遲沒出來。

    “肖興元，你耳朵聾了，出來！”

    番兵巡視著眾人。

    這時一個人跑出來道：“有有有，肖興元來了！”

    “你是肖興元？”

    “是是！”

    “為什么遲遲不出來？”

    “回老爺的話，我我……我耳朵不好使……”

    “狗奴才，到那邊畫押去！”

    肖興元很快跑過去了。

    巴都善審驗著肖興元的相貌道：“你就是肖興元？”

    “回大人的話，我是肖興元！”

    “你在李家擔任什么差事？”

    “我在李家……我在李家……是我家公子的跟班。”

    “哪一位公子？”

    “我家大公子？”

    “你說得可是實話？”

    “是實話。”

    巴都善站起來道：“你們都認識他，他是肖興元嗎？”

    眾人有答應的也有搖頭的。

    巴都善有些懷疑，他覺得這個人眉眼不對，李鼎的跟班奴才肖興元他雖不認識，但好像也見過一面，剛要嚴加審問，就見葛繼孔走過來道：“這姓肖的也是李家人，沒錯兒！”

    巴都善看葛繼孔一眼，忽然指指花名冊道：“在這里畫押！”

    肖興元很快摁了手摸，灰溜溜到一邊站著去了。

    ……

    臨近黃昏時巴都善才檢查完畢。李煦等人早就疲累不堪，剛要拖著沉重的腳步朝監房走去，就聽身后有人喊道：“爾等慢走。”李煦停下，就見巴都善夾著花名冊走過來，朝李煦一笑道：“李公年紀大了，可以先回房歇息。”他尋找著那幾個小的，“這幾位少爺小姐們請留步，我有幾句話想問問……”李煦拄著拐棍疲乏地道：“既是大人想問話，那就問吧，恕老奴不能奉陪了。”李煦說完就咳嗽一陣，腳步踉蹌地走進監房里。巴都善把花名冊放到石桌上，坐下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叫杏奴？”杏奴點頭：“對！”“那你呢？”“我叫李玉嬌！”巴都善笑起來，“那你自然就是李蘭芳了？”李蘭芳面無表情道：“對，我是李蘭芳，怎么了？”

    巴都善點了一鍋旱煙，深吸一口道：“據我所知，你們在金陵還有親戚，怎么不投奔他們去？”李蘭芳怔怔看著巴都善道：“想去，可你們不準！”巴都善“呵呵”笑起來，“不是我們不準允，而是皇上不準允，倘若把你們這些小的都放走了，還怎么治你們的罪？”李蘭芳笑而不語。巴都善忽然湊過來，放低聲音道：“不過小姐，我看著你并不是李蘭芳，前次檢查之時，曾在后面大院里檢查到一個小姑娘，跟你長得很像，我懷疑你是冒名頂替的！”李蘭芳忽然笑起來，道：“大人的想法挺奇怪，倘若我爺爺知曉這個法子，興許我今天就不會在這里了。多謝大人教給我這個法子！”杏奴和玉嬌也笑起來：“那誰來頂替我們呢？有跟我們長得一樣的嗎？”

    巴都善總覺得這三個孩子眉眼不對，可又說不上究竟如何？此時見李蘭芳伶牙俐齒，心里不由更為疑惑，忽然朝旁邊的番兵冷笑兩聲道：“你去查驗一下，李煦領養的那十五個孤兒有沒有少數的？”很快番兵回來道：沒有少數的！巴都善就覺自己的腦袋瓜子真靈，忽然眼光一轉道：“去，把那些小戲子們全都給我找來！”很快番兵領著幾個小戲子過來，巴都善疑惑地道：“怎么就這幾個？”番兵笑道：“這是早就查驗過的，因這些戲子們都與李家的事無關，所以當初都遣散了，這幾個也是檢查完畢后無事準備離開的！”巴都善查驗了幾遍，實在查驗不出什么，便不耐煩地擺手道：“滾吧滾吧！”很快幾個小戲子與李蘭芳對視一笑，離開了。

    巴都善回去后還是心神不定。自從跟隨查弼納來江南后，除了那年休沐時回過一次京城，這三年他一直在總督府辦事。表面上他主管文書繕寫事宜，但在背后卻無時無刻不留心其他事務。他明白作為一個包衣奴才能得到這個職位是不容易的。尤為主要的是，京城有很多官員大吏都是從筆帖式出身的，因此巴都善就存了一點心思。換言之，只是做得好穿上錦雞補服也是有可能的！

    懷表發出“滴答”的聲響，他拿出來，就見已是亥時。

    隔壁房里徐祥還在喝酒，劃拳之聲破窗而來。

    他忽然抓起腰刀朝外走去……

    ………………

    蘇州城外。

    亂葬崗子。

    當第三具棺材打開，巴都善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就見里面空空如也！

    徐祥就覺頭皮發炸，明瓦燈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