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轉校生(二)
作者:
注孤生的小哥 更新:2020-12-14 20:28 字數:3955
不過說來,今天的幻覺還沒有來過耶,除了早上疼得有點厲害,其他時候都還可以,思維保持在清醒狀態。我看了看表,現在是上午第三節課下課,距離上次吃抗抑郁藥已經過去了24個小時,該吃了,不然可能又會有幻覺。然而我這抗抑郁藥也吃了有幾個星期了,量越來越大,也沒見對壓制幻覺壓制疼痛有什么效果,反而經常昏昏欲睡。我把這些跟醫生說,醫生就說是我太急躁了,病去如抽絲,不要指望一下子治好,況且我的情緒不是比以前好管控多了。我想他說得也是實話,我父母也唯醫生馬首是瞻,叫我配合醫生治療,我也就一直沒停藥。
想到這,我伸手在桌肚里摸來摸去,試圖摸出那個長方形的小藥盒來,然而摸了很久,手上都沒有類似東西的觸感反饋。我不得不打開手機手電筒在桌縫里找,看看是不是掉地下了,結果沒有。我有點急了,跑到后面書包格子那里找,還是沒有,我確定我能找的地方都反反復復仔仔細細找遍了,可它卻像變了魔術一樣就是不出來。
看來我的藥丟了。
“tmd!老子的藥放哪里去了!”我把水杯往桌上狠狠一砸,發出巨大的響聲,周圍的同學紛紛側過臉來看我,對我指指點點,他們的眼神里充滿了驚恐。
“哎喲哎喲我說李彌老祖宗呀。”王觀國也被這一聲震地回過頭來,捏著鼻子陰陽怪氣地勸我,“您這又怎么了?可別發那么大脾氣呀。我還好,能理解您,其他人恐怕認為您又和那看不見的怪獸搏斗哩!依我看吶,您就低調點,別給大家惹事。”
“王觀國,你看到我抗抑郁藥了?就那個白色的長方形的小盒子。快上課了我還沒找到藥”我一邊問,一邊東翻翻西翻翻抱著渺茫的希望繼續尋找。
“下節課下課再找唄,全班就你一個人吃那種藥,還能飛了不成?”王觀國的語調有點不耐煩。
“可是抗抑郁藥不一樣,有依賴性,時間到了就必須吃,否則情緒會波動。”說完,我嘆口氣,“你看,我剛才就敲桌子罵臟話了。”
就在我幾乎絕望的時候,便雅憫的聲音響起來了:“李彌,你掉的是這個東西吧。”我回頭一看,發現便雅憫就站在我身后,左手拿著我一直想找的抗抑郁藥,笑盈盈地看著我。他那笑容讓我對他的不爽值飚到了最高。
雖然我很不爽,但考慮到藥回來了,還是人家幫忙找回來的,沖人家發脾氣有點過分了。我就強壓心中的怒火,努力用正常地聲調向他表示感謝:“謝謝你,在哪里撿到的?”
“因為就是我拿走的呀。”便雅憫掛著他的招牌笑容說出讓我意想不到的話來。
“給我!”我的怒火再也憋不住,“噌”地一下爆發了,伸出手就要從便雅憫那里暴力搶藥,可便雅憫這小子是真的靈活,仗著他的身形優勢左躥右躥,讓我死活都抓不著。而這個時候預備鈴又非常不識時務地“滴鈴鈴”響起來,全班同學都慌忙地回到位子上,便雅憫擠在人群中間,根本就找不見他。不過我不慌,反正他的座位就在我旁邊,最后還會回來的,我守株待兔就好,就怕他趁這個時間把藥藏起來——藏就藏吧,反正我現在是精神分裂癥了,頂多上課的時候揍他一頓,看他把不把藥還給我。老師要問起來,我就說我在他身上看到怪物想幫他驅趕,這個借口非常合理吧。
果然,在正式鈴響起的前兩秒,便雅憫又回到了我身邊。好小子,這回我可逮著你了,別給我跑!我伸出手揪住那家伙的袖口就往上提,盯著他的眼睛惡狠狠地問道:“藥呢?藏起來了?”
“藏起來了。”面對我的暴力,便雅憫一點都不怕,還是一副嬉皮笑臉地樣子回答,像極了玩慣惡作劇的壞孩子,和他這幅文靜甜美長相比起來是真的一點都不協調。
“為什么藏起來?”我故意壓低聲音使得自己聽起來很兇。
這時候,便雅憫臉上的笑容突然間沒有了,表情反而變得異常嚴肅,搞得我嚇了一跳:“你不需要那種東西。”
“為什么?”我的手松開了。
“我這邊才該問為什么。為什么你要相信別人說的話,為什么你不選擇相信自己的眼睛。”便雅憫睜著他的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認真地問我,我感覺他不像是在惡作劇,而是另有什么隱情。
“相信自己的眼睛?折射效應我們應該學過吧,眼睛都是不可信的,我們所接受的一切都經過我們大腦的處理,如果大腦出了問題,那眼睛看到的東西就不一定是真的了。”
“是這樣嗎?”便雅憫的眼皮垂下來,陽光在他那纖長蜷曲的金色睫毛上跳動,“藥在老師講臺旁的小柜子的第一個抽屜里,你中午去取吧。我不是真的想偷你的藥,我只是有點看不下去。作為朋友,我希望你能夠遵從自己的心,不要被他人的看法所束縛。”說到后面,便雅憫的聲音竟然帶著一點點哭腔的味道,仿佛我在欺負他似的。
“好吧好吧,這是你不要隨便把我當朋友。”我擺擺手,東西反正也找回來了,老師也過來了,這事就算翻篇。
之后的一段時間內一直平安無事,便雅憫沒有惹我,我也懶得理他,幾乎不怎么和他說話。班上的同學還是圍著便雅憫團團轉,左一個“正太”右一個“甜心”恭維聲不斷,我也沒那么在意了,不打擾到我就行。直到快要放學的時候,班主任曾老師把我單獨叫到了辦公室。
“李彌,有件事我跟你說一下,我們班新轉過來的同學便雅憫也是個住校生,他家在城郊,來往很不方便。以后他就搬進你的宿舍了,可以嗎?”
“哦,好。”我只顧著玩自己的衣服角,根本沒聽清楚老師在說啥,聽他口氣好像在問,就敷衍著答應了。
“李彌,你沒有認真聽吧,把我剛才說的話復述一遍。”曾老師有些生氣。
“老師,我沒聽。”我也非常誠實。
“我再說一遍。便雅憫也是個住校生,以后他要和你一起住。”
只聽“啪”的一聲,衣服的拉鏈被我弄壞了。
“什么?他跟我一起住?許凌他們宿舍不是還有空床嗎?為什么要和我這一個瘋子住在一起,他不怕我半夜起來吵著他?”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我哪知道為什么!”曾老師顯得有些煩躁,“是他點名要和你住在一起的,我跟他說了你的情況,也說了許凌的宿舍有空位,可是他偏不聽,我有什么辦法,我得尊重學生的選擇。”
“可是便雅憫今天上午還偷我的藥耶,他是個小偷!”我一急,把上午本來說好翻篇的事情又抖落出來。
曾老師聽到這話,臉一沉,說;“李彌,你可知道你的這個病有多么嚴重?班上同學都躲著你走了,你都沒看出來嗎?之前你爸過來和校長校領導都談過了,學校的意思是讓你先因病休學一年,你的這個身體狀態保不準哪天會出岔子,到時候出了問題學校擔不起這個責任。但是你爸死活不聽,說什么也要堅持讓你上學,從你去醫院開始算才短短幾天,你爸的頭發就白了四分之一,我看了都心疼,于是站在了你爸那邊,成為唯一支持你繼續上學的老師。后來,學校拗不過你爸的意思,就叫你爸寫保證書,一旦你出任何事就直接退學,學校概不負責。就這樣,學校才勉強讓你上的,你懂不懂?我同意便雅憫住你的房間,也是考慮到你老是一個人待著會覺得被別人排擠,得有個伴。可是你倒好,一點情都不領,還反咬一口說別人是小偷,藥物丟沒丟八成是你的問題,就你這藥誰會去偷!你這樣疑神疑鬼的,以后走上社會誰還會和你做朋友!誰還會幫你!”
曾老師的一大段話像連珠炮似得把我打成了篩子,搞得我原本想說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確實,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強調自己有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悲哀,多么的無助,全世界都在排擠我、嘲笑我。其實這只是因為我沒看到在背后有許多人為了我付出很多,我爸,還有曾老師,原本我還記著今天早上的粉筆頭之仇,現在想想真夠幼稚。至于便雅憫這人,他偷我的藥確實不對,但我從一開始就對他擺出一副酸溜溜沒好眼色的樣子也挺過分的,我深刻檢討。
我答應了曾老師所說的宿舍分配,并且向他保證不會欺負便雅憫,曾老師這才放我走。晚上,我下了晚自習回到宿舍,一進宿舍,就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到了。
之前我因為室友轉走,無心爭星級宿舍的稱號,加上一直沉浸在幻覺和疼痛之中,根本沒有打掃過宿舍的衛生,導致我的宿舍窗臺積了一層的灰,地上全是黑一塊白一塊的,桌上書本電腦日用品等東西堆得亂七八糟,垃圾桶滿得都快溢出來,可是今天晚上我再去看的時候,都差點認不出來是自己宿舍了。不僅地磚被拖得光明锃亮,窗臺被擦得一塵不染,垃圾桶收拾得干干凈凈,就連我桌子上的物品都擺放得井然有序,就好像專業的家政公司派他們最好的清潔員來過一樣。
“嘶——”我倒吸了一口氣,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踩進宿舍,生怕破壞了這完美的居住環境。我發現,我旁邊的床下鋪掛了蚊帳、鋪了被子,枕頭邊上還有兩只毛絨兔子玩具。我像是中了魔法一樣不由自主地走上前來,摸了摸那個被子,那是一床星空宇宙圖案的被子,是高級的料子做的,摸上去手感異常得舒適,還帶著一股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跟便雅憫身上的味道是一樣的,我一聞到這個味道,心臟就開始莫名其妙狂跳不止,臉上也有點發燙,仿佛自己在偷嘗禁果,很害怕,但又很興奮,我也形容不出這種感覺,總之就非常下流,做了自己這個年紀不該做的事情。可我只是摸了被子而已啊!而且是個男人的被子!難道我真的是同性戀嗎?我恨不得對天發誓我從小就喜歡大波波的大姐姐性取向完全正常呀!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便雅憫這家伙也真是的!大男人噴點古龍水啦!一身薰衣草味道娘里娘氣的給別人無限遐想空間干什么?還在床前擺毛絨玩具,都14歲了摟著毛絨玩具睡覺嗎?他家長是怎么教的?難道真的是從小把他當女兒養,7歲之前沒穿過男裝的那種?看他身體文文弱弱的樣子確實有可能。想到這里,我把頭背過去故意不看床鋪,可是這一背過去,又受到了一次驚嚇,我看到宿舍的衛生間亮著燈,還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從毛玻璃那邊看過去,剛好能夠隱約看到便雅憫洗澡時候的身影,那種朦朦朧朧的感覺,簡直就像有人用羽毛撓我的腳底心,搞得我又癢又羞快要哭出來了。
“我……我……我啊啊……嗚”我愣在那里,嘴巴一張一閉卻發出幾個毫無意義的音節,緊接著,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飛速地跑到自己的衣柜前,把自己的換洗衣服打了個包,像個賊一樣抱著東西連滾帶爬逃出自己宿舍。
我果然還是無法直視便雅憫這個家伙,今天晚上就去樓層的公共澡堂洗澡好了,回去以后就睡覺,不要跟便雅憫多接觸!不要想便雅憫的事情!只要今天晚上幻覺不來不出岔子,一切都可以等到明天解決!明天!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