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涕泗滂沱
作者：
雪原 更新：2022-04-10 22:05 字數：2316
“這人不就是賴以生嗎？”管家龔力民的視力很好，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那個趕著馬車，向著村中艱難地走來的漢子就是龔府的碼頭管工賴以生。
賴以生丟下馬車，他趕忙跑到自家的客廳，朝著已被洋塘村的“八仙”們用杉樹板塊打在客廳的父、母遺體虔誠跪拜且涕泗滂沱。
見此，龔力民面對主人，興奮喊道：“老爺，他賴以生不但沒有死，而且還拉著老夫人的楠木壽材回來了。”
龔齊云雖對賴以生的水性有一定的信心，可這次的洪災畢竟不同往常，是百年不遇的大水，況且竹排已被浪花撕碎、打爛，賴以生不是有著仙風道骨的奇人異士，而是普通人家的凡夫俗子，他晝夜泡在水里，哪里還有存活的道理？
不想，賴以生趕來的馬車沒誰接駕，只有龔齊云、龔力民主仆以及幾個長期為鄉民做死人活兒的八仙們在一刻不閑地匆匆忙忙。
此時，那輛裝著楠木壽材的馬車已經交給了龔府的管家龔力民，可賴以生身上的能量已耗至極限，可謂瀕臨崩潰的邊緣，他的體力透支過度，加上父母的突然離逝，他腦袋一沉，身子一晃，隨即倒地。
前來幫忙的洋塘鄉親連忙用生姜糖水灌進了賴以生的嘴巴里，見他依然昏迷不醒，老村醫便摁人中、刮鼻梁，忙乎了好一陣，賴以生才大喊了一聲：“我可憐的父母雙親。”隨即又是緊閉雙目，再次昏闕了過去。
“怎么辦？以生可不能有事，他的父母才剛剛逝世，要是以生有個三長兩短，小妹我也隨夫一起離去。”
見公公、婆婆突然間離世，丈夫又還依然昏迷不醒，賴以生的妻子毛小妹傷心得抽抽噎噎地向著自己的父母哀求道。
毛母力勸：“這孩子說的都是甚么傻話？你是個雙身之婦，可不能出任何事情，太過傷心，對孩子的出生極其不利。”
毛父也忍不住地泣言泣語：“小妹呀！你身上的骨肉，那可是他們老賴家的唯一血脈，我們傷心歸傷心、難受歸難受，然而，這般突發的白喜事，女兒可不能感情用事，隨意就往那沒有經過油漆的白木棺槨角上猛然撞去，太不吉利，對你兒子的將來……”
“你父親的話在理，出頭的事就讓村里的那些八仙們去做，女兒偌大的肚子，只能呆在屋里嚎啕泣語。”
毛小妹見父母殷切地看著自己，她點了點頭，痛苦答應。
第二天的子夜時分，賴以生才漸漸蘇醒過來，醒來后的他，在父母的遺體前久久跪拜，直至凌晨寅時，頂子山道觀的道人雷明子和他的師弟邱正和前來洋塘的賴家祭奠逝者時，賴以生才慢慢起立，一一答謝。
雷明子給已逝的賴父賴母安排了一個道家的道場，因龔齊云請來了邵武東門口點燈的公公和邵武南門口念佛的婆婆，這些公公婆婆們在眾人面前擺出來的是八閩大地常見的佛場。
道場、佛場雖然不是什么冤家、宿敵，但也好不到一塊來合奏共鳴，因而雷明子只是簡單地念道：“古天古地古乾坤，古年古月古時辰；古山古水依然在，如今哪見古時人。近看人間水與山；青山綠水依然在，人死一去不回還……”雷道長一念完，師弟邱正和隨即跟師兄一起念經：“有生于無。圣人體道之無，法道之自然無為，以之修身，當無欲而靜，無心而虛，不自見自是，自伐自矜，為而不持，功成而不居，懷慈尚儉，處實去華，以之治天下，當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還刀兵，離爭斗，不尚賢，不貴難得之貨，不見可欲，使民虛心實腹，無知無欲，則無為而治。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故知道者守雌抱樸，退讓謙下，挫銳解紛，和光同塵，以柔弱勝剛強……”
簡單的道家祭奠儀式完畢，道長雷明子面對著龔齊云深深地嘆語：“龔老板也無須太過自責，即便是逝者有靈，他（她）們也不愿看到您龔老板現在這個樣子，倘若本道所算不差，龔府與他們老賴家還有緣再續，您龔家總還有還人恩情的那么一天。”
“謝謝，謝謝您雷道長，倘若道長不嫌棄齊云，齊云又可否與道長結拜兄弟？”
“當然可以，本道就是沖著您龔齊云老爺的人格品行才會在凌晨的寅時時分下山幫忙。”
頂子山懸崖峭壁，雄奇險幽，仰望山頂，云霧繚繞，道觀的四面蒼峰翠岳、崗巒聳立，如同九天仙境。
這里的弟子既是學生也是道士，他們耕田、種菜，基本可以自給自足，道長雷明子長年研究戰國軍事天才鬼谷子（名王詡）的兵書理論，千年時間以來兵法家尊鬼谷子為圣人，縱橫家尊他為始祖，算命占卜的尊他為祖師爺，道教則將他與老子同列，尊為王禪老祖。
后人所崇尚的是權謀策略及言談辯論之技巧，其指導思想與儒家所推崇之仁義道德大相徑庭。因此，歷來學者對《鬼谷子》一書推崇者甚少，而譏詆者極多。其實外交戰術之得益與否，關系國家之安危興衰；而生意談判與競爭之策略是否得當，則關系到經濟上之成敗得失。即使在日常生活中，言談技巧也關系到一人之處世為人之得體與否。當年蘇秦憑其三寸不爛之舌，合縱六國，配六國相印，統領六國共同抗秦，顯赫一時。而張儀又憑其謀略與游說技巧，將六國合縱土崩瓦解，為秦國立下不朽功勞。所謂“智用于眾人之所不能知，而能用于眾人之所不能。”潛謀于無形，常勝于不爭不費，此為《鬼谷子》之精髓所在。《孫子兵法》側重于總體戰略，而《鬼谷子》則專于具體技巧，兩者可說是相輔相成。
鬼谷子為縱橫家之鼻祖，道家之代表。鬼谷子核心思想：潛謀于無形，常勝于不爭不費。
且道：只因賴家喪事，嗚呼哀哉，二人并沒有舉辦什么結拜的儀式，他們在龔府管家龔力民的見證下，相互喝完了對方咬破食指后滴下的血酒，便成為同生共死的異姓兄弟。雷明子年歲略大是兄，龔齊云年歲略小為弟。
待太陽都有一竿子高了，道長雷明子才與他的結拜兄弟龔齊云相互擁抱，難舍難分。
雷道長沒多久便仙逝在頂子山道觀的練功房里，因侄兒雷道子的年歲還小，他的師弟邱正和便被眾弟子擁立為道觀的道長。從此，頂子山道觀和洋塘的龔府經常來往，大家團結一起擊退了梧桐際、蓮花山和筆架山土匪的多次合圍攻擊，迫使三地的土匪大當家與洋塘龔府和解了事，沒想，三地的土匪頭子得寸進尺，進而還要在龔齊云老板大壽的那一天，認他為父，并誓言與其子龔自生叩頭結拜，成金蘭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