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雞飛狗跳第三章:我要出生啦
作者:
嫣然一笑 更新:2020-12-12 16:39 字數:1850
此時,奶奶正端坐在西廂房里挺著筆直的腰板聚精會神的紡線,吱吱扭扭的紡車聲和緊閉的房門讓她對外面剛才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奶奶是一個嚴厲而又干凈利索的農村婦女,她雖然五十多歲了,但看上去卻像四十剛出頭的樣子,她圓臉龐,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皮膚細膩白皙,雖然徐娘半老,但風韻猶存。
奶奶年輕的時候在我們村里算是一個美人,她雖然個子不高,卻也小巧玲瓏。奶奶的頭發永遠梳成一個漂亮的圓纘盤在腦后,罩上一個黑色的網套,別上一個漂亮的卡子,然后抹上桂花牌的頭油,看上去油光溜滑,一絲不亂,如果夏天偶爾有蒼蠅誤落在上面,也一定會滑倒,摔個大跟頭或仰八叉。
奶奶五十多歲的人了,一根白發都沒有,牙齒也非常尖利,不知道是不是跟她平時愛吃干炒的黑豆有關。
我們家一年四季干炒的黑豆從不間斷,奶奶愛吃這一口,平時口袋里總是有意無意地裝著一把,想起來就嚼一粒,想起來就嚼一粒。有時,在大街上碰見認識的小孩,奶奶也會掏出幾粒黑豆來逗引孩子。
即使在紡線干活的時候,奶奶也忘不了要在身邊放一把豆子,她每紡好一個線穗就捏幾粒放進嘴里,然后咯嘣嘣咯嘣嘣地嚼幾下,心滿意足,滿嘴生香。
七十年代初期,我們家是一個勤勞而又貧困的大家庭,一家十口人(包括腹中的我),奶奶一個人獨攬一切大權,當家作主,主持家務,且分工明細。
當時,父親當兵復員后在離家二十多里地的公社上班,每月可以掙三十塊錢的工資補貼家用;二叔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見父親當兵回來后找到了一個鐵飯碗,于是也積極投身于部隊去了;三叔一歲的時候摔斷了腿,經過村里赤腳醫生馬馬虎虎的治療后留下了后遺癥,走路一瘸一拐的,干不了重活,只好學了個剃頭的手藝;大姑十四歲,跟鄰居二婆學的一手好針線活,平日里主要的工作就是去二婆家一邊陪這個寡居的女人說話一邊為全家人納鞋底,做鞋子;小姑歲數小,干不了什么正經八本的事,只能做些趕雞上架掃院子喂狗的零碎活兒;母親懷著九個月的身孕,且帶著兩歲半的哥哥,所以分給她的任務是每天燒火做飯,順便看著七歲的姑姑和兩歲半的哥哥;爺爺是家里的主勞力,雖然五十多歲了,但依然去生產隊上干活掙工分,現在是冬天,地里沒活了,爺爺就主動承擔起了為生產隊喂牲口的工作,這樣可以每天多掙二分的工分,明年隊里分糧食,我們家就可以多分半口袋玉米或一袋子紅薯面了。
奶奶是一家之主,自然也不能閑著吃干飯,她一輩子愛干凈,又極其講究,土里泥里的活不喜歡做,燒火做飯看孩子也閑麻煩,好在她心靈手巧,會紡線織布,于是她的工作就是每天把自己關在西廂房里一邊紡線一邊嚼幾粒干炒的黑豆。
長此下來,奶奶的頭發越發的烏黑,牙齒越發的尖利,腰板兒越發的挺直,就連肚子上的贅肉竟也慢慢的消失了,她變得越來越年輕。
“娘,你快去看看,我嫂子說要生啦!”
小琴姑姑上氣不接下氣的跑進西廂房,對著奶奶大聲喊道。
“不是算著過了年才生嗎?中午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這會兒說生就生呢!”
奶奶看了小琴姑姑一眼,依然搖著胳膊不緊不慢的紡著線。
“真的,她現在躺在院子里起不來啦!”
小琴姑姑大聲說。
奶奶這才停止了手里的活計,她撣了撣身上的棉絮毛,溜下炕,穿上鞋,然后走出西廂房。
這時,母親已經爬到了屋里,她爬到灶前,把剛才燃燒過的剩余的柴火都填進了灶膛,然后她吃力的想站起身來,但她的肚子又重又痛,重的像千斤墜,痛的像斷了腸,因此,她只能癱坐在地上。
“快,快去給娘拿個草墊子過來!”
母親臉色白得嚇人,汗水不知道什么時候打濕了她的頭發,一縷一縷的粘在臉上。她的身下,已是血水一片。
兩歲半的哥哥嚇傻了,他忘記了自己剛才的哭泣,也忘記了自己的牙齒咬破了嘴唇的疼痛,他愣愣的看著母親,不知所措。
“去呀,去給娘拿個草墊子過來!”
母親著急的推了哥哥一把,哥哥這才大夢初醒般的跑了出去。
可是,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哥哥在院子里徒勞的轉了一圈,什么也沒有找到,他兩手空空的回到母親身邊。
“哎呀,你這孩子,草甸子在南墻根底下,快去拿!”
母親給哥哥指明了方向,哥哥又轉身跑了出去。
“哎呦,你怎么坐在地上?著了涼怎么辦?”
奶奶走進來,一邊大聲責備著母親,一邊伸手去扶她。
“快起來,去屋里!”
“娘,我怕是要生了,肚子疼的厲害,快去叫接生婆吧!”
母親氣喘吁吁,有氣無力的說道。
“要生也得去炕上生啊,生到地上怎么辦?快起來去炕上去!”
奶奶一邊說著,一邊費勁的把母親拉扯起來。
“小琴,快去跑著把你孫大娘請來,就說你嫂子要生了!”
奶奶一邊把母親扶上炕,一邊大聲的吩咐著小琴姑姑。
“跑著去,跑快點啊,順便把你爹叫回來……”
小琴姑姑沒有聽完奶奶的話就撒腿跑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