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達志看著馬成功朝山上走去的背影，屋子里，馬磊一邊在手機上玩游戲一邊在看電視，電視的聲音開得很大，聽上去很嘈雜。

    “馬磊，你也別在家閑著，你爸挖土去了，你也一起去。”馬達志泡了壺濃茶過來，看著唐淑貞在屋里屋外忙來忙去的樣子。

    “要挖多少土，還用得著兩個人去？”馬磊頭也不抬地盯著手機上的游戲，手指飛快地舞動著，時不時哈哈一笑。

    “兩個人有個伴。”

    “大白天的要什么伴？”馬磊撇了一下嘴，“爺爺，人家都說，現在自己種菜還不如買菜吃劃算，累死累活種了也沒人吃。”

    “買菜不要錢。”

    “便宜。”

    “便宜也是錢，錢從哪來？”

    “賺唄。”馬磊往門外看了一眼，太陽毒辣辣地在頭頂炙烤著，“我要跟人去廣州打工，一個月好幾千塊，一個月工資夠你買一年的菜了。”

    “錢有那么好賺就好了。”馬達志嘆了口氣，看到唐淑貞收拾完了屋里屋外，準備出門，咕嚕了一句，“也不知雅文最近怎么樣了？電話也沒來一個。”

    唐淑貞納悶地瞟了馬達志一眼，敏感地問，“你要找她做什么？”

    “問問。”

    “有什么好問的，她一天到晚又要上班又要帶孩子做家務事，”唐淑貞嘆了口氣，“你以為她天天坐在辦公室里賺那幾千塊錢容易，”唐淑貞已經知道了馬達志的用意，“起早貪黑的，我在那里住半個月，人家每點早晨六點多一點就出門，有時候晚上十一、二點才到家，一到家倒頭就睡，賺那點錢她容易嗎？”

    馬達志沒有吭聲。

    “買個房子兩口子省吃儉用的，不容易！我聽說一個月要還好幾千塊錢的帳。”

    “她那房子現在老值錢了。”馬磊咕嚕了一句，“能賣好幾百萬。”

    “賣了她們一家人住哪去？”唐淑貞一撇嘴，“你們在家不愁吃不愁穿的，她有什么，不是什么都得靠自己。”

    “她有本事，她聰明。”

    “那是，她從小就聰明懂事，完全是靠自己讀書走出去的，現在想想，要不是她自己爭氣，不也得在農村里累死累活，過苦日子……我們沒有幫到她半點事，連結婚都沒給她好好辦一下，還有臉問她要錢，就別想了。”唐淑貞對馬達志重男輕女的思想一直耿耿于懷。這么多年以來，馬達志所有的錢都花在了兒子身上，這一點，唐淑貞比任何人都清楚。

    馬磊這才明白過來，原來爺爺想向姑姑借錢。

    “那現在我們家不是有困難了嗎？讓她幫一把，渡過一下難關，幾千塊錢不就她一個月工資嗎？省一下省出來了。”

    “你怎么不省一下，你少買幾件衣服也省出來了。”

    “那我已經買了呀，退也退不掉了，”馬磊向馬達志看過來，“爺爺，家里連幾千塊錢都沒有了？你不是存了很多錢的嗎？都誰用了？”

    馬達志背過身去。

    “誰用了？你用了我用了？！我一輩子都沒看到他過幾個錢，”唐淑貞惱怒地瞪了馬達志一眼，“不要去找雅文拿錢，她沒錢！”說完怒氣沖沖地奪門而去。

    馬達志目無表情地走到屋外的臺階上，看著太陽把樹木的倒影映在屋前的水泥坪里，已經是中午時分了。

    “爺爺，”馬磊又跟了出來，“人家不是說你有很錢的嗎？都給我爸花了？”

    馬達志嘆了口氣。

    “他都花在什么地方了？”

    “你管這么多，要自己想辦法去賺錢，十八歲了已經是成年了，以后你得靠自己養自己了。”

    “我爸十八歲的時候自己養活自己了嗎？”

    “他養活自己？沒有我，他天天喝西北風。”

    馬磊“哼”一聲，“那就是他命比我好，你有本事，他有個好爸，他沒本事，我就得自己養活自己了。”

    馬達志瞪了馬磊一眼，好一會也不吭聲。

    太陽一點點從臺階上滑了過去，馬達志問，“現在幾點了？”

    馬磊看了一下手機，“快兩點了。”

    “你那有你姑姑的電話沒？”

    “有，”馬磊翻找電話本，“你真要給她打電話？”

    “她這時候沒上班吧？兩點才是下午的班。”

    馬磊拔通了馬雅文的電話。

    馬雅文剛剛睡醒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姑姑，你還沒上班？”

    “今天周末，怎么啦？”

    “爺爺要跟你說話。”馬磊把手機遞到馬達志跟前，“通了。”

    馬達志剛跟馬雅文寒喧了兩句，馬雅文冷冷地說了一句，“爸，有什么事你直說吧，我一會還得送孩子去補習班上課。”

    “成功昨晚上被派出所抓走了。”

    “因為什么事？”馬雅文有點詫異。

    “打牌，他和老建、麻子他們幾個人打牌。”

    馬雅文不置可否。

    “身上的錢都被搜了，被關了一個晚上，還罰了兩千塊錢。”

    馬雅文好象一下就明白了馬達志打這個電話的目的，立即來了一句，“我沒錢，這個月工資還沒發呢。”

    “你先取點存款出來？先兩千塊錢給我，過兩月我再想辦法還你。”

    “他打牌罰的錢為什么要你還？他還關在派出所？”

    “他借了麻子兩千才放出來的。”

    “那就借著吧，干嘛問我來要？”

    “借別人的錢總是不好的。”

    “借別人的錢丟了你的臉，他打牌抓到派出所去就不丟你的臉了？還有，你們大概想的是借我的錢不用還的吧。”

    “我來還你，是我借的我來還！”

    馬雅文冷冷一笑，“爸，如果你和媽生病了需要錢，該我拿多少，我一分都不會少，如果是這種事要我拿錢，我一分都沒有！”

    “你就幫我轉一下手，外面還欠著我好幾萬，等我要回來了就還給你。”

    “爸，你說我好意思要你還錢嗎？這是還錢的事嗎？！你這樣不是幫他，是在害他，他都四十歲了，你還要幫他到什么時候，還能幫到什么時候？！你自己想清楚點吧，你管不了他一輩子。”馬雅文不由分說的掛斷了電話。

    馬達志對著手機“喂”了一聲，一直在旁邊張開了耳朵聽的馬磊一把拿過手機，“她掛了，你還喂什么喂！我說了不用打，她不會借的，浪費我幾毛錢電話費。”

    馬達志臉色訕訕地轉過身去，在心里嘆了口氣。

    馬磊看著馬達志走進屋去的背影，“爺爺，不就兩千塊錢嘛，我去跟麻子說，遲兩個月還給他，給他點利息，按銀行的算。”

    馬達志沒有吭聲。

    馬磊朝麻子家走來，遠遠地看到唐淑貞正在跟麻子老婆說什么，一看馬磊走了過來，趕緊閉了嘴。

    “你來干什么？”唐淑貞看馬磊泱泱不樂的樣子，“沒給你爸去幫忙？”

    “爺爺給姑姑打電話了。”馬磊撇了一下嘴。

    “想找她借錢吧？”

    “她不借，還數落了爺爺一頓。”

    唐淑貞一咬牙，“都是些沒用的東西，一個比一個沒用，以前作，不把錢當錢用，現在知道缺錢了，活該！”

    “我看姑姑就是對爺爺有意見，要不你打一下試試？”

    “我不打，你姑姑一個人在外面，什么事都要靠自己，多不容易，你們子子孫孫的把老東西的一點老本啃完了，又想啃上你姑姑，想都別想，人家也有一家子要養活，在那大城市里，喝口水都要花錢買，你以為容易啊。”

    “好了好了，你別羅嗦了。”馬磊看了娟子一眼，“麻嫂子，你那兩千塊錢，干脆多借兩個月給我爸，我爺爺說了，他在外面還有幾萬塊錢的帳沒要回來，要回來了就還你。”

    娟子忙說，“沒事，我現在也不急用，年底的時候還我就行。”

    “他還有什么帳沒要回來？”唐淑貞皺了皺眉頭，剛要說什么，手機響了，是馬雅文來的電話。

    “你也別接了，一會她又數落你一頓。”馬磊看著唐淑貞的手機。

    “還不都是你們害的！”唐淑貞瞪了馬磊一眼，接通了馬雅文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