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但我現在什么都吃不下。”我答道。

    “哈，看來你的身體真是壞到頭了。”她笑道。

    “是啊，隨你怎么說吧。謝謝你帶我到這里來，我會把錢給你的。”

    “別，我可不是為了錢才做這些的。”

    “那你是為了什么？”

    “我想多做些好事啊。”

    “是嘛，你隨意，我得走了。”我剛要站起來，但是實在太累了，又不得不坐回了椅子上。

    “我看你還是留在這里休息一下吧。”

    “不，我不需要。”我趕緊擺手，掙扎著想站起來。

    “你呀，太過逞強了。”她把我又按回了床上，隨手給我蓋上了被子，“你就踏踏實實睡著，等你有力氣可以走了再說。”

    我躺在床上，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羞愧。天下最難受的事情莫過于無助，我現在就像一個全身癱瘓的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她坐在我的床頭，打開了那碗粥，“來，多少吃一點兒吧。”

    “我不喜歡喝粥。”

    “那就吃點皮蛋瘦肉吧。”她把勺子伸到了我的嘴邊，里面是黑乎乎的皮蛋還有幾塊肉丁，說肉丁我都嫌它大。那吃的剛到我嘴邊，就把我燙得夠嗆，趕緊把嘴給移開了。

    “這保溫效果那么好啊。”她把勺子遞到自己嘴邊，輕輕吹了吹，隨后又伸了過來，“現在看看怎么樣？”

    我又用嘴唇碰了一下，隨后又叫了，“燙，燙。”

    “哈哈哈，你那么敏感啊。”她把粥又放回了床頭柜，“那就再涼涼吧，看你這樣是吃不了了。”

    “有，有肉松嗎？”我問她。從小我就不愛喝粥，卻偏偏單愛那肉松。我常常往粥上面撒一層肉松，然后連著肉松吃一層粥，有時候吃一碗粥，那肉松就夠我消耗一半的。

    沒有肉松的時候，我還拿夾心餅干蘸著粥吃。我不喜歡沒味道的東西，這皮蛋瘦肉粥雖然有些咸味，但我現在吃不下去，肉松還能勉強接受一下。

    “你要吃肉松啊，等著。”她又走出了房門，沒一會兒工夫，手里就拿著一袋肉松回來了。她打開包裝，撒在了粥上面，又用勺子調了調，遞到了我嘴邊。“現在看看怎么樣。”

    我稍微嘗了一點兒，立刻就有了胃口，真恨不得抱起碗兒來自己吃。我嘗試了一下，失敗了。她把我扶了起來，在我后背塞了個枕頭，現在我終于可以舒服地吃東西了。

    “別急別急，慢慢吃，哈哈哈，我真想把你這樣子給拍下來。”她一邊喂我吃飯，一邊在那里笑。等半包肉松吃完，我也恢復了體力，擦了擦嘴，向她說了聲“謝謝”。

    “謝謝倒不用，我也是做點兒善事。”她臉上的微笑一閃而過，之后便陷入了沉思。

    “你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想起我的孩子了。”

    “你的孩子，他怎么了？”

    “他沒有了。”

    “是嘛，因為生病……”

    “不，因為墮胎。”

    “啊？！”我看著她，當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僵硬的，可語氣很平靜，沒有一絲變化，就好像在說一件哀傷的，但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樣。“你是……做那一行的嗎？”

    “你才看出來啊。”她把包裝收拾了一下，扔到了垃圾桶里，之后把高跟鞋給脫了，躺在床上。她側著頭看我，我躲閃著她的目光，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說話。

    “我覺得我殺生了。”她突然說道。

    “你是說，那個孩子嗎？”

    “是的，我本來不應該心存幻想的。”

    “什么幻想？”

    “那個男人，他說會愛我，會帶我走，讓我永遠不用回到這個地方來了。我相信了他，也有了他的孩子。”

    “后來他把你給拋棄了。”

    “算不上是，他壓根兒就是個騙子，騙子沒有拋棄不拋棄，就是騙完了走人。”

    “原來如此，所以你救我一命，是為了贖罪。”

    “嗯，我只是不想讓自己的良心過不去。”

    “那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嗎？”

    “當然是繼續留在這里了。”

    “你不想走嗎？去做點別的？”

    她搖了搖頭，“我不會再去做別的了，也不會再去想別的了，這里就是我的家。”

    “不，你長得那么漂亮，一定可以，找到真正愛你的人。別在這里了，這里不是好地方。”

    “哈哈哈，不是好地方。”她看向我，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睛很明亮，一點兒沒有那種勾人的感覺，她就像一個鄰家大姐姐。如果我不是在這里碰到她，我絕對想不到她是干嘛的。

    她坐起了身子，把腳放到了地毯上，她的腳指甲上涂著粉紅色的指甲油，看起來修剪得特別整齊，而且不出我意料，她是希臘腳。“小子，這個地方好不好，不是看你嘴上說的，來我這里的每一位客人都是笑著走的，你說這里是不是好地方？”

    “可是……”

    “我看得出，你是讀過書的人，周圍都是一圈傻乎乎的氣質。”她站起身，直接抓住了我的頭發，嚇得我一身冷汗。“別犯傻了，如果一個人臨死之前，還在糾結這個那個的，他死了都不會閉眼的。”

    我一愣，她怎么知道我就要死了，難道她看得出我的病痛已經沒救了？正思考間，她突然把手給松開了，“對不起啊，我特別看不慣你們這種人，酸不拉幾的，還膽小。你身體好的時候，也會有欲望吧。”

    “這當然有，我的欲望就是賺錢。”

    “賺錢是為了什么？”

    “為了讓自己過上更好的生活。”

    “那又是為了什么？”

    “為了……”對啊，為了什么呢？我這人已經快變成苦行僧了，我對生活的追求是特別低的，幾乎什么都不想要，那我一直追逐錢干嘛呢？

    “我看得出來，你連戀愛都沒談過。”

    這倒是實話，她的眼睛特別毒辣，我想是因為各式各樣的人她都見過吧，像我這么單純的人，在她眼里就跟透明的一樣，什么都能讓她看出來。

    “我知道你是為了什么一直這么強迫自己，你是為了自己喜歡的姑娘。但是當你發現這根本追不到的時候，你就模糊了目標，變得只剩下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