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超和林南軒商議計劃時，葉大龍闖進。此時的葉大龍，對站在他面前的兩位老共產(chǎn)黨員產(chǎn)生了深深的敬意�！�

    “……林瑩被計雨棠綁架，在計雨棠的口中，林瑩確定了父親的真實身份，她為父親自豪。葉大龍等人開始積極營救林瑩。林瑩被安全救出，而此時躲在岸上的計雨棠正欲向林瑩開槍時，被彭佩芝發(fā)現(xiàn)，彭佩芝為保護林瑩，不幸犧牲�！�

    “……林南軒父女重逢，林南軒從林瑩口中得知繡花鞋被譚辛修補過，他意識到繡花鞋中可能藏著化學(xué)武器的地圖，沈超迅速趕往吊腳樓去取繡花鞋，而此時，計雨棠也正在趕往吊腳樓。”

    “……沈超犧牲了。林南軒聞知沈超的噩耗后，匆忙趕往醫(yī)院。林南軒從沈超的手中取下了眾人都拿不下來的繡花鞋。”

    “……林南軒和計雨棠會面后，林南軒勸計雨棠自首。譚辛回來取護照，譚辛從林瑩口中得知了計雨棠毀滅重慶的計劃，在危急關(guān)頭，譚辛趕到快雪堂勸說計雨棠自首�！�

    “……計雨棠自殺身亡。林瑩調(diào)到公安局工作，林瑩、林南軒、葉大龍來到墓地看望已故的親人朋友�！�

    一個故事，建國連續(xù)講了五天，最后一晚講到十一點，故事算是講完了，可大家意猶未盡，纏著文建國提問。

    這里面情節(jié)太復(fù)雜，敵中有我，我中有敵。有戀人關(guān)系，有夫妻關(guān)系，有父女關(guān)系，還有戰(zhàn)友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

    有時文建國一面回答提問，一面還得努力回憶故事的情節(jié)，捋一捋來龍去脈。

    有時他干脆參雜糅合進自己的想象和推理，對故事進行再加工，回答的與先前講過的則不盡相同。別人權(quán)當(dāng)自己沒有認(rèn)真聽，或者是前面自己沒有理解。只有聽他講，他講的才是故事本身的故事。

    最后有人提議，文老師，從明天開始，請你重新開講，只要四個晚上就行了。怎么樣？

    文建國望望金光輝他們，算是征求意見，說實話，沒有人來知青宿舍悶得慌，這許多人天天來，也躁得慌。

    付曉霞看出他們的為難，她說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她提高了嗓子說：“文建國他們知青勞累一天，回來要燒晚飯，再說我們也不能白聽人家的故事吧。凡是從明天開始來聽故事的，聽我指揮，知青這四天的晚飯由我統(tǒng)一安排，讓文建國實打?qū)嵉刂v個完整的四天。然后就結(jié)束。同意的請舉手！”

    小柴姑娘第一個舉手，手舉得最高，其他人附和。

    付曉霞快人快語，你，你，你，你（她點了四個人）一人負(fù)責(zé)一天的米飯，必須是家里最好的米；你，你，你，還有你，分分工，每天負(fù)責(zé)有三個不同樣的蔬菜；其他人，請把花生瓜子帶足；我，負(fù)責(zé)提供四天的葷菜，每天一斤豬肉。她自己的代價最高，別人有想法也不說了。

    文建國欣賞付曉霞的作派，天然的群眾領(lǐng)袖。既然她開口了，那就不能推辭了。他說：“既然黃袍加身，我這個故事看來還非講不可了�！�

    付曉霞說：“那當(dāng)然，我這個肉也不是白吃的�！彼�想的是論經(jīng)濟條件我是最好。她有津貼呢。

    “文建國就喜歡吃你的肉！”有個姑娘說。

    大姑娘小伙子們?nèi)�都聽懂了這一語雙關(guān)，嘻嘻哈哈地起哄，付曉霞鬧了個大紅臉，去揪這個姑娘。大家一哄而散。

    文建國第二天重新開講。正準(zhǔn)備開講了，有人問：“昨天文老師說的‘黃袍加身’是什么意思？先說說�！�

    文建國就先說說了，這一說，就說遠了。

    要說成語出處，那就必須先講“陳橋兵變”，再自然過渡到“黃袍加身”，后來又發(fā)展有“杯酒釋兵權(quán)”，最后還說到這個成語里的主角宋太祖趙匡胤的后人遷至江州大港，其六世孫趙子禠的墓至今還在等等。

    付曉霞能夠聽懂這三個典故，她擔(dān)心文建國再說下去就是對牛彈琴了。

    正好文建國開始了言歸正傳。

    “月黑風(fēng)高——殺人夜”。文建國帶有江州口音的普通話男中音開場白很有磁性，短短的七個字，就吸引了全場人的注意力，大家抖擻抖擻精神。

    “解放之初的重慶山城，嚴(yán)冬的深夜，寒風(fēng)凜冽，大霧彌漫，十米開外看不見任何東西，四周寂靜得令人打顫。一位步履蹣跚的老人敲著竹梆子在幽深的巷子里巡夜。

    突然——文建國將‘突然’兩字說得極快，然后又作了較長時間的停頓——他發(fā)現(xiàn)身旁那幢被查封的小洋樓的閣樓上閃起鬼火般的光亮，閃了兩下，不見了，又閃了兩下，又不見了。

    他悄悄地別進門，摸索著爬上閣樓，隱隱約約地聞著一股脂粉味，不知道從哪兒發(fā)出的時隱時現(xiàn)的光線，照著迎面墻角上掛著一個滿布灰塵的玻璃鏡框，玻璃鏡框旁邊有一雙紫色的繡花鞋，在慢慢地挪動，挪動。

    他渾身戰(zhàn)栗著，四肢冰涼，再看時，那雙繡花鞋不動了，那繡花鞋分明是穿在一個女人的腳上……”

    文建國這一次的講述顯然更讓人緊張，更讓人害怕。他好像把所有的人都帶入了那個深夜，帶上了那座閣樓，也都看到了那雙令人毛骨悚然的繡花鞋。

    聽故事的人全都下意識地瞄了一眼身旁，還好，沒有什么繡花鞋，有的只是平時熟悉的臉孔和身影。

    開場白，小丁子已經(jīng)聽了三次，卻發(fā)現(xiàn)今天的仍然令人恐怖。文建國顯然是進行了深加工，進行了刻意的修飾。

    小丁子受不這讓人幾乎可能窒息的氛圍，他給文建國大哥點火了。

    付曉霞是第一次從頭開始聽，這才意識到為什么村子里這許多年輕人聽了兩遍，今天還要來聽。她看看文建國，正對著小丁子擦出的火花吸煙。他倒是心閑氣定的，也許他只是為了緩和一下自己的緊張情緒吧。這樣想，雖是調(diào)侃，但她也不得不佩服文建國講故事的本領(lǐng)。

    后來有付曉霞的閨蜜告訴她，那天文建國開場白的時候，劉二緊張得要死，雙腿抖得像篩篩子似的。

    付曉霞笑笑，他的膽子也太小了吧。不過，嗯，這也說明了他的心地善良不是？

    連續(xù)四個晚上，知青吃掉了付曉霞的四斤豬肉，感覺甚好。

    付曉霞的感覺也好多了，文建國這個疑似“5·16”分子好像并沒有因此受到多大影響，情緒反而比去年還好一點�？磥磉@“5·16”不應(yīng)該有什么問題的。她常常是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文建國，似乎有很多話要說。

    付曉霞確實也是一個大氣的姑娘，既然沒有機會多說什么，她就什么也不說，讓事實說話好了，也許事實才是最好的明證。

    付曉霞每天不是來聽故事的，她是來享受文建國講故事的氛圍的，每天能夠看到文建國講故事的神態(tài)，她內(nèi)心舒坦。

    第二年春節(jié)過后，文建國被通知到公社初中代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