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英模回鄉遭冷落 一心只為報妻恩
作者:
成丕立 更新:2016-04-02 11:23 字數:16423
第二章 英模回鄉遭冷落 一心只為報妻恩
(一)
藍斌斌在四年義務兵的軍旅生涯中,光榮加入中國共產黨,還多次榮獲優秀戰士稱號,并分別在射擊、擒拿格斗、散打等專項比武中,又奪得冠軍。重訪部隊后,在自衛反擊戰斗中又多次記二、三等功,還受到了團部、師部和軍區的表彰,戰功赫赫的同時受過重傷,經鑒定為一等甲級傷殘士兵。自衛反擊戰斗勝利后,他要求退伍回家,鄉黨委書記、鄉武裝部長與村支書和村長,一道來到藍斌斌家里,鄉黨委書記說:“鄉黨委政府為了照顧你這位保家衛國的戰斗英雄,經研究決定,安排你為村里的武裝民兵營長,民兵營長的津貼是每年兩擔谷子。”
藍斌斌轉身拿出自己的傷殘證,交給鄉黨委書記說:“我現在是一名傷殘退伍軍人,行走不便,無法擔任民兵營長一職,請求政府安排適合我做的事吧!”
村長抓了抓腦袋,看著藍斌斌說:“我們村的集體林場,實行包產到戶后,一直還沒有物色出看護人員,能走時你出去轉轉,不能走時就在房子里休息,工作很輕松,按每月三十塊的工資發給你,去的話明天就去。”
藍斌斌心想,自己長這么大已來,鄉干部還第二次來到村子里,第一次是鄉武裝部長來叫自己重返部隊,第二次是鄉黨委書記與鄉武裝部長一起來,安排自己當民兵營長,心里很是高興,微笑地點了點頭,把守護村集體林場的工作答應了。說:“感謝鄉領導和村干部對我及家人的關心!蓮花,你去抓只雞回來,請領導到我們家吃餐便飯,略表謝意。”
村長和村支書異口同聲說:“斌斌,你的心意我們領了,你在部隊的這兩年,蓮花一位婦女在家,要養活四個老人和一個孩子,生活很不容易……”
鄉黨委書記坐了下來,微微一笑,打斷村長的話說:“藍斌斌同志這么客氣,我們恭敬不如從命,這體現我們干群一家,政通人和嘛!不過,雞就沒必要殺了,隨便弄幾個小菜就行。”
蓮花聽到藍斌斌的叫喊聲,立即丟掉手中的活走出來,聽到鄉黨委書記說,隨便弄幾個小菜,表情為難地說:“書記,今天不是趕集的日子,我不知道從哪里去買小菜?我先去村口看看殺豬了沒?”
蓮花走出去一會,左手拿著一只雞,右手拿著鴨子,興沖沖走回來,笑著說:“我們這鄉村什么都好,自己家養有雞鴨,地還種了蔬菜,就是離集市太遠了,想買點小菜要跑十幾里的路。對不住各位領導啦!”
藍斌斌看到蓮花沒有買豬肉回來,轉身過去說:“村長,你家的單車在家嗎?借給我用一下,我去集市看看。”
村長看到蓮花抓了雞鴨回來,心想,我們就這么幾人已夠菜了,再去集市買菜是一種浪費,何必這么奢侈呢?靈機一動,笑著說:“今天是星期天,那個短命鬼崽在家里,單車肯定被他坐出去了。沒有小菜,就請書記和部長兩位領導多喝幾杯小酒,不要再去集市啦!”
鄉黨委書記和鄉部長走后,村支書和村長把守林場房屋的鎖匙交給藍斌斌。第二天清早,藍斌斌背著軍用背包,蓮花挑著一擔日用品和大米,送藍斌斌上山當了護林員。
藍斌斌在村支兩委照顧下,當上了村集體林場的護林員,雖然每天都有了固定的收入,補充家庭一些開支,但看到自己的父母與岳父岳母都已年近六旬,生產隊又實行包產責任制。兩家人共有十幾畝田土,依靠妻子一人在田土上耕種,每天早出晚歸,面朝黃土背朝天,整天忙忙碌碌,自己的傷勢又沒有全愈,幫不上妻子半點忙,總感覺是自己虧欠妻子的。
心想,男人是一個家庭中頂梁柱,應該承當家里重活勞動,而自己在戰場受傷的腿,至今還有彈片沒有取出來,無法從事重的體力勞動和下水干的活。每到春耕和雙搶時節,農村的勞動力幾乎沒有空閑時間,特別是耕田能手難得請到,藍斌斌從林場回來,趕著牛去犁田和耙田。可每次犁完田回到家里,藍斌斌的腿就會出現腫脹,疼痛難忍,要躺在床上休息幾天,吃幾天的藥和打針才能下得了床。
這樣,藍斌斌不僅沒有幫上妻子的忙,反而還給妻子增加了許多負擔,妻子要幫自己請醫生來家里看病和打針,還要幫自己熬藥與煮吃的,照顧起居與日常生活,倒給妻子增添了許多的事。每年的春耕和雙搶,妻子天還沒亮就起床,先去田土上做一陣子早工才回來給家人煮早餐,幫孩子起床,還要給藍斌斌熬藥,請醫生來家里打針。孩子吃了早餐后,讓婆婆送孫兒去讀書,自己隨意吃點早餐,又下田土去干活。中午,妻子從田上干活回來,又要給家人煮吃,再下田土去干活。晚上七八點鐘才從田土上回來才煮晚飯,請醫生來家里給藍斌斌看病打針,煎藥給喝,幫全家人洗衣服,忙到三更半夜才能去休息,藍斌斌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一天上午,妻子剛剛背一把鋤頭走出門去,村子里有個復員軍人走進來,坐在藍斌斌的床邊,說:“老弟,我昨天趕集聽說,鄉政府每年都會向民政局報一批貧困復退軍人上去,給貧困復退軍人家庭發放三定補助金。特別是對重返部隊參加自衛反擊戰的復退軍人,有的照顧安排工作,有的發放生活補助費。你不僅是重返部隊參加自衛反擊戰,而且還立過許多功,是一等甲級傷殘軍人,沒有享受組織任何的照顧,這個護林員也是村子上安排的。你的妻子整天在田土上累死累活的干活,女人比男人還要辛苦,過的日子又比任何家庭都困難,要不,我陪你去縣民政局看看,如果能拿到三定補助金補貼家用,也許能解決家里的油鹽柴米錢,生活就會比現在好過些。”
藍斌斌心想,你嘴上是說陪我去,一付關心我的樣子,其實是想用我做擋箭牌。當然,你家里也有六七口人吃飯,老的老了,小的還小,父母體弱多病,幾個孩子都在學校讀書,妻子結扎后,身體也一直不好,無法去田土上干活,一家大人只有一個是強壯勞力,家庭狀況稍比我好一點點而已。但你沒有參加自衛反擊戰,也沒有重返部隊,只當了四年義務兵,是怕被民政局的人趕出來。沉思默想一會,微笑問道:“我們怎么不先去鄉政府呢?直接去縣民政局,鄉干部會不會說我們是越級上訪?”
“你可知道?我們這樣的邊遠落后鄉村,一年難得看到鄉干部,我們去了也不知道應該找誰?說越級上訪就越級上訪唄!再說,人們都說,領導越大服務態度越好,我還是直接去縣里找民政局的好。”
“可我的腳很痛,痛得下不了床,去縣民政局要走那么遠的路,我怎么走得去呢?”
“只要你愿意去,走不了路沒關系,我們坐車去呀!”
“說實話,我身無分文。縣城離咱們村有二十多公里地,除了坐一段路的車外,還要走一段山路。路我走不了,車費的錢也沒有,我怎么去縣城呢?!”
“咱們是叔侄,走不了我背你走,沒有錢坐車我可以給你出。你讀了初中畢業,又是自衛反擊的戰斗英雄,有文化有見地,只要你能幫我說說話就行了。”藍軍說。
藍斌斌心想,我二次參軍去部隊,在部隊生活了七八年時間,特別是第二次去參加自衛反擊戰,我是代理代理連長,殺敵無數,還因公受傷,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今天的家庭這么貧困,不是我好吃懶做,而是因為在戰場上受了重傷所造至,我沒有什么害羞的……想到這里,睜大眼睛看著藍軍,認認真真地說:“鄉政府那二十幾號人我都認識,一是因為他們的工作比較忙,很少來咱們村子,對我們的困難情況不了解,我不怪他們;二是鄉里的財力物力不足,鄉干部也是心有余力而不足,幫不上我們這些貧困的復員退伍軍人。但我們還是得先去鄉政府反映情況,不能給我們解決問題,再上縣民政局匯報也不遲,免得說我們是越級上訪,不尊重這些基層政府領導。”
“現在的鄉干部下鄉,不是向農民要錢要糧就是要命!你看到他們下去,那次不是去收農業稅和征糧,要不就是搞計劃生育,抓住孕婦就結扎,抓不住孕婦就罰款,甚至還撤房子,從來不幫老百姓做點實事和好事。鄉政府我是是不能去,要去你一人去,我們何必多此一舉呢?!還是直接去縣民政局吧!!!”藍軍看到藍斌斌對去鄉政府猶豫不決,迅速拿起藍斌斌床邊掛在墻壁的衣服遞給藍斌斌,邊扶他坐起來邊說,越說心里越憤怒,越說聲音越大,因為藍軍家今天的貧困,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計劃生育造成的。
“來,起來穿好衣服,我背你走!有你和我一起去,我拿到三定補助金的勝算更大,我們是叔侄合作,也是互惠互利,你好我也好,何樂而不為呢?”藍軍停頓了一會,繼續說到。
“唉!我自從這次退伍回來還沒去過縣城,既然你愿意背我去,我就與你去試試看吧!如政府能給我們發放三定補助,去當了兩次兵也算沒白當,證明在政府工作的人還記得我們;如果政府不給我們三定補助,就當是去縣城看逛街,也不虛此行。”藍斌斌邊穿衣服邊說,像是在與藍軍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
藍斌斌穿好衣褲,艱難地移出來坐在床沿邊,用手指了指衣柜,說:“老叔,請你扶我去大衣柜那邊,我要帶上我的榮譽證和傷殘證去,這些東西是我的上方寶劍。我們反映情況必須要有理有居,不帶這上方寶劍去便是空口無憑,去也是給領導和自己為難。”
藍軍站起來,扶著藍斌斌一步一步地移動,關切地說:“侄兒,你走路行不行呀?我背你過去吧!”
“走這幾步腳我還行,走幾里山路恐怕就不行了,今天去縣城要難為你了!今天,你不是說背我去,又給我出車費,一人是絕對去不了縣城的。”藍斌斌邊走邊說。
站在大衣柜旁邊,打開一扇門,拉開衣柜里面的抽屜,把自己一疊的榮譽證、退伍證和傷殘證書,全部裝進一個黃色的挎包里。背著挎包,兩手柱著拐棍向外走。藍軍走過去,彎下腰說:“侄兒,來,我背你走。”
“老叔,從村子走到馬路邊去,至少有六七里地,先讓我自己走幾步,堅持不了的時候再背我,今天真的要辛苦你了!”
藍斌斌一跛一拐地向前走。藍軍在藍斌斌身邊,雙手扶著藍斌斌,一步一步向前邁動。
藍軍心想,藍斌斌真不愧為戰斗英雄,邁步如此艱難,為了減輕自己的負擔,堅持要自己行走。當兵回來已有三年多時間,家里不僅有父母和岳父岳母四位老人,還有一個五六歲的兒子,自己做不了重活,家庭的收入少開支大,還要經常打針和拿藥吃,這樣貧困一個家庭,從沒向政府伸手要分文救濟款,也沒向政府提任何要求。這樣堅強不屈,一心為他人作想的人,在當今這個社會很少了。為什么鄉政府領導看不到呢?怎么也不到他家來看望一下呢?這樣的鄉干部,真令人感到心寒呀!
藍軍背著藍斌斌從車站走進民政局,臉上掛滿了汗珠,呼吸急促,藍斌斌在藍軍的背上喃喃說:“老叔,辛苦你了!快把我放下來,讓我自己走進去,別人看到是你背我來的,多不好看呀!”
藍軍放下藍斌斌,扶著他走進優撫股辦公室,看到一間二十余平方的辦公室有四張辦公桌,里面只坐著兩人在那辦公,辦公室門口的兩張辦公桌都沒人坐。藍斌斌走進去,坐在一張椅子上,把兩只拐棍放在墻壁邊,清了清喉嚨,微笑說:“同志,請問您!我們這些貧困退伍復員軍人是在這,向您們匯報困難嗎?”
兩位辦公人員沒有抬一下頭,也沒看他們一眼,聽到藍斌斌的問話后說:“你們鄉下的人跑來這里干什么?每個鄉鎮我們都設有民政所,有困難向鄉鎮的民政員說就行啦!”
“我是重返部隊參加自衛反擊戰的復員軍人,并且是一等甲級傷殘戰士,向您們來匯報是想申領三定……”藍斌斌解釋說。
坐在藍斌斌身邊的民政員,似乎沒有聽到有人說話似的,毫無半點反映。對面的民政員兩眼瞪著藍斌斌,見藍斌斌身穿退了色的軍裝,滿臉都是又粗又黑的胡須,皮膚蒼白而略帶黃色,無精打采地坐在自己斜對面的辦公桌旁邊。心想,你這個鄉巴佬,這么不懂得禮貌,進來就坐在我們辦公人員坐的位子,你以為你是誰呀!病成這死樣子了,怎么還能跑到民政局來呢?還想要三定補助,門都沒有!我干脆罵他幾句氣死他算了,也為國家節省點錢糧。站起來,打斷藍斌斌的話說:“你這樣的病鬼也能當兵嗎?當兵是要經過體檢,還要經過復查,身體合格才能去。你去當兵,除非世界上的男人都死了!”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我不僅去當了兵,并且去當了兩次兵,重返部隊參加自衛反擊戰……”
“騙鬼去吧!你看你這個死樣子,弱不禁風,黃皮寡瘦,看樣子都就知道,病了沒有十幾年也有二十年了,是到民政局賴死的吧?說不定患的還是傳染病,不要來感染我們,快點給我滾出去!”
藍斌斌強忍心頭中的怒火,從黃色挎包中拿出兩本復員證和傷殘證來,雙手遞給民政員,溫和地說:“同志,您看!我叫藍斌斌,是正真的退伍復員軍人,第一次參軍是在武警部隊,第二次是去參加自衛反擊戰,還是偵察連的代理連長。我現在這個樣子,是因為在自衛反擊的戰場上受了傷,一等甲級傷殘,患的并不是……”
坐在身邊的民政員也站了起來,打斷藍斌斌的話,大聲說:“在這啰里啰唆什么?你們這些人以為自己當了幾年義務兵,上過戰場就很了不起的一樣!那些革命紅軍戰士和抗美援朝的老兵們,他們爬雪山過草地,啃樹皮,喝馬尿,為解放全人類而灑熱血,在戰場上比你們艱苦多了,回到家鄉的生活也比你們艱難多了,他們沒有半點怨言,也沒有向政府伸手要,更沒有像你這樣,到我們辦公室來大吵大鬧,你再不滾蛋,我報警了!”
藍斌斌再次聽到叫自己滾,火冒三丈,怒發沖冠。咬緊牙根,心里暗暗對自己說,我要鎮定,我一定要鎮定!不能給他們留下任何的話柄,更不能像他們這兩個毛頭小子一樣,那樣沒素質,沒休養。依舊強忍住心頭的怒火,把自己的榮譽證、軍功章全部拿出來放在辦公桌上,心平氣和地說:“同志,請您看看我的榮譽證和軍功章,我雖沒有紅軍、抗美援朝的老兵貢獻大,可我當過兵,也上過戰場,還受過傷、立過功,并且是心平氣和……”
民政員聽到這里,心里很不耐煩,又打斷藍斌斌的說話,拍桌子說:“當過兵、立過功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受傷是因為你的軍事素質差,給越南鬼子打得落慌而逃,受了傷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還好意思在這里啰嗦?真不要臉,給我死出去!”
“你給我聽好啦!自從我擔任代連長后,是步步為營,縷戰縷勝,最終將越南鬼子驅出中國!”藍斌斌再也忍耐不住了,大聲說。
另一個民政員黑著臉,歪著腦袋,瞪大眼睛盯著藍斌斌,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怒聲說:“你,他媽的,有本事去部隊鬧,到我們民政局來耍什么狠?再不死出去,告你防害公務,叫警察把你關到籠子里去!”
藍斌斌看到這兩個民政員橫蠻不講理,又是拍桌子又是罵人,實在忍無可忍了,大聲質問道:“你們是什么素質?是什么態度?要送老子進籠子,這樣的人還沒養出來!”
民政員心想,你這一個窮山溝里的農民,病得人不像人鬼不鬼了,還敢兇我們,管你三下五去二,我倆把你推出去便是。站在藍斌斌身邊的民政員向前走一步,邊推藍斌斌邊大聲說:“他媽的,你敢到民政局耍野!給我推出去!!摔死了就作鬼打死的!!!”
斜對面民政員也邊向藍斌斌走來,邊罵道:“你這個山村野夫,橫蠻不講理,敢到我們辦公室來鬧?是想死得要緊了吧!實話告訴你,我們倆都是習武之人,別怪我們不客氣,滾!通通給我滾出去!”
藍斌斌看到兩個民政員向自己走來,兇神惡煞的樣子,像是要吃人似的。一個民政員已推了自己幾把了,另一個民政人員說自己是習武之人,要動手打自己了,心中升起了一股無名之火,身子一斜,握緊拳頭,咬牙切齒想舉起拳頭打民政員。心里轉念一想,自己的拳頭在憤怒中打出去,把握不了輕重,萬一打死他們其中一人,自己會坐窂一輩子。想到這,把拳頭砸在辦公桌上,“砰”的一聲響,桌面穿了一個大洞。兩個民政員聽到響聲,被嚇得渾身一振,身子像篩子一樣抖動,急急忙忙跑出辦公室去,邊跑邊喊:“有人打人啦,大家來看呀,救命呀!救命……”
整座樓的工作人員聽到叫喊聲后,急急忙忙沖出自己的辦公室,紛紛向優撫股辦公室跑來。還有人打電話報公安說:“民政局有人無理鬧事,請你們快來制止,否則,會鬧人命案子!”
民政局大多數工作人員出門一看,看到是優撫股的兩個工作人員邊走邊大聲喊叫,而后面并沒人追趕他們,指著這兩人紛紛說:“這兩人平時對誰都兇巴巴的,好像別人借了他的米,還他的是糠似的,動不動就罵服務對象,責訴他人這里不是那里也不是。這次肯定是遇到惡人了,真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而是時間未到,真是活該!”
一輛巡視的警車,恰巧經過民政局大門口,突然接到指揮中心的通知,要他們立即趕赴民政局,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警車剛開進民政局,跑在前面的民政員攔住警車,對民警說:“警察同志,我在民政局上班好幾年了,從沒見過這么橫蠻不講理的人,幸虧我跑得快,否則被這惡棍打死了。你們去看看,我們的辦公桌都給他砸爛了,今天你們不把他抓去公安局,民政局一定會有人被他打死!”
走在前面的民警聽了這個民政員的話后,向后面的民警揮了揮手,車上跳下三四名民警,按民政員指的方向沖去,直奔優撫股辦公室。進門一看,果然辦公桌被打破一個洞,大聲對圍觀的人說:“這個辦公桌是誰打爛的?走,請跟我們去公安局一趟。”
民政員跑出去之后,幾個來優撫股的復員退伍軍人,七嘴八舌說開了,有的說:“這混蛋坐在辦公室舒舒服服,日頭不曬雨不淋的,哪里知道我們當兵的艱辛?為了保家衛國,在戰場上槍林彈雨,把自己的生命掛在褲腰帶上,能夠回來很不容易了,還遭這兩個混蛋這樣的態度對待,早該給他點顏色看看了。”
也有人說:“敢在我們當兵的面前耍狠,肯定是他的皮子癢了,欠奏!我們什么場合沒有見過,天不怕地不怕,打赤腳的難道會還怕你穿鞋子的嗎?要是遇到我呀,就不會砸他的桌子,干脆打在這兩個混蛋身上,給他點厲害看看。”
還有人說:“這個年代不同了,以前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現在倒過來了,當兵的是遇到當官的,有理講不清了。我們這老戰友怎么這么糊涂呀?把桌子去砸爛,給他們抓住了把柄,看來是在劫難逃了。”
藍軍看到民政局的工作人員紛紛跑來,幾個一起去優撫股的復員退伍軍人,人人拋出一句不三不四的話,然后不動聲色地溜走了。心想,好手難敵四人,更何況藍斌斌身帶傷殘,看來只有挨打的份。當官的肯定是官官相護,萬一藍斌斌給他們再次打傷,哪里我們這些農民說話的份。再說,是自己去請藍斌斌來的,被這些人再次打傷殘的話,回去無法向藍斌斌老婆和父母交差。于是,走過去背著藍斌斌就走,邊走邊說:“老侄,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們走吧!”
剛背著藍斌斌走出辦公室,藍斌斌趴在藍軍背上說:“這兩個人這么橫蠻不講理,民政局怎能讓這種人上班呢?放我下來,我要去找他們的領導說清楚。”
(二)
藍軍明明知道,這時候去找民政局的領導是說不清楚的,但在藍斌斌一而再三的要求下,把藍斌斌放了下來,返回辦公室去拿拐杖。藍軍拿出拐杖交給藍斌斌,正要扶著藍斌斌去找局長走時,突然看到公安民警匆匆小跑過來,沖進辦公室去,對準被砸了個洞辦公桌拍了幾張照片后,看到辦公室里并無打斗其他痕跡,又已空無一人,轉身走出來,面向人群問道:“桌子是誰砸爛的?請隨我們去局里,配合調查一下。”
藍斌斌看到警察來了后,心想,我當兵的,與他們坐辦公室的人看來說不清,相信部隊與公安是一家,說話喜歡直來直去,實事求是,容易說清楚些。再說,如果自己這樣走了,本來不是自己的錯也會變成是自己的錯,到時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不如現在自己隨警察到公安去說清楚。剛剛轉身過去,欲對警察說是自己砸的桌子,愿意隨他們去公安接受調查,看到與自己吵架的兩個民政員站在民警前面,指著自己嘟喃說:“是他!就是手拿柱拐杖那個砸爛我們的辦公桌的,你一看他那相貌,一付兇神惡煞的樣子,便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幸好,他的雙腿是殘疾的,沒有我倆跑得快,否則,我倆被他打死了!”
藍斌斌兩眼瞪了兩個民政員一眼,慢慢向警察走去,走到警察前面說:“同志,桌子是我砸爛的,也是這兩個民政員砸爛的!我向他倆心平氣和地反映情況,他們卻張口罵人!!還侮辱我們這些參加自衛反擊戰的戰士,口口聲聲叫我們滾出去!!!我是被逼的……”
“有話到公安局去后再說,給我把他銬起來,帶走!”站在民政員前面的公安民警揮了揮手,大聲說。站在藍斌斌身邊的民警迅速從腰間掏出鐵銬,銬在藍斌斌的手上,另外一個民警也走過來,兩人將藍斌斌杠著上了車。其余民警跟隨他們后面,上車后,坐在藍斌斌旁邊,啟動車子向公安局飛馳而去。
車子開進公安局的大門,上了坡向右轉,來到一排五層的辦公樓前面停下。辦公樓前面有一塊很大的坪子,坪了四周種了一排樹,枝繁葉茂,綠樹成蔭。兩個民警又把藍斌斌架下車,按坐在副駕駛室的吩咐,將藍斌斌銬在一棵大樹上。藍斌斌看見這群民警,口中說叫自己來配合調查,把人拉進來后,銬在樹上不審不問,這樣對待自己心生怒氣,瞪大眼睛盯住民警,怒聲道:“這么個大熱天,把我銬在這里?你們究竟是民警還是土匪?!”
坐在副駕駛室的民警聽到藍斌斌的質問后,轉過頭去來對后面的民警說:“對待這種尋釁滋事的罪犯,絕不能心慈手軟,好好招待他,讓他長點記心,以后學會老實點。”
后面的民警雖然還是個剛剛上班的民警,但看到藍斌斌身穿退色的舊軍裝,雙腿又帶殘疾,也沒有看到他打人和鬧事,只聽了民政員的一面之詞,站在那猶豫不定。這時,從辦公室走出一位民警,大步走到坐副駕駛室的民警前面,瞪了藍斌斌一眼,問道:“李隊長,這人犯了什么事?”
“這是個尋釁滋事犯,他一人跑到民政局里面去打人鬧事,真是吃了狍子膽!你別看他是個撈病鬼,他的手還蠻有力,他一拳把辦公桌砸了個洞。”
“李隊長,我剛剛接了一個報警電話,說農貿市場有人打群架,有很多人,雙方都拿著刀和鐵棍,前面去公安請求支援。”
“你給我看住他,走,我們一起去看看。”抓藍斌斌的巡邏警察迅速返回車上,開著警車又出去了。
約過了一個小時之久,一位近四十歲的民警走出辦公室,看到坪子中的樹上銬了個人,走近一看,見藍斌斌臉色蒼白,黃皮寡瘦,一副病態嚴重的樣子。心想,這肯定是李副隊長的杰作,急忙轉身進了治安股的辦公室,對看守辦公室的民警說:“小鐘,坪子上銬的那人犯了什么事?你們怎么又把人銬在樹上?看出他是病人沒有?他如果死在公安局,要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何隊長,那人是在民政局尋釁滋事的人,是李副隊長剛抓回來的,還吩咐我看住他,說他挺兇的,一拳砸爛了辦公桌,所以,把他銬在樹上。”
“李副隊長他人呢?去哪里了?”
“我告訴他,農貿市場打群架那里請求支援后,他就帶隊去了。”
“他把人帶回來,安排你們問話沒有?”
“沒有!我剛剛出去向李副隊長匯報請求支援的事時,我還聽到他吩咐人去教訓這人,說是對尋釁滋事的人,絕不能心慈手軟,好好招待他,讓他長點記心,學會老實,免得他以后再去民政局鬧事,惹事生非,弄得整個縣都不安寧。”小鐘雖是李副隊長的下屬,但對李副隊長的所作所為也覺得很不滿,加油添臘地對何隊長說。
“真是亂彈琴,他這樣只能把小案弄成大案。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你去給他松了手銬,把人給我帶進來。”何股長說。
小鐘也是剛從警校畢業,參加工作還不到一年的民警。他在警校讀書時,學習成績一直很好,各科成績都在年級排名前三名的學生,但參加工作之后,李副隊長總說他是一個沒有辦過案的新兵,喜歡在老同志面前炫耀自己理論水平,對領導說三道四,驕傲自大,自以為是的新兵。用這些話來打壓小鐘給他提意見和建議。
李副隊長的父親是公安戰線的老革命,其舅舅又在地區公安局當局長,父母膝下就是李副隊長這么一個兒子。李副隊長初中沒有畢業時,就進入公安局做臨時工,父親退休后,領導為了照顧安排李副隊長的工作,到人事部門去要了個招工指標,將李副隊長轉為正式民警。李副隊長雖然學歷不高,但在公安工作的時間長,常常以工作經驗豐富自居,在同事面前吹噓自己,如何有工作能力,如何勇敢和機智。
小鐘剛上班時,聽到李副隊長不著邊際的自吹自擂,覺得這副隊長很是討厭。心想,沒本事的人要吹牛,得先打草稿,否則語言不連貫,漏洞百出,一聽就是胡編亂造的吹噓。于是小鐘在李副隊長吹噓時,經常插嘴打斷李副隊長的吹牛,或用邏輯推理與他爭論,還把李副隊長叫牛皮隊長。李副隊長看到小鐘還是個初出茅屋的小子,不分場合頂撞自己,對自己冷嘲熱諷,專門針對自己,對小鐘恨得咬牙切齒。李副隊長每當看到小鐘就拉下自己的臉,瞪小鐘一眼后,對另一位新來公安上班的人說:“有的人不知天高地厚,自己比老同事多讀幾年書,就以為是天下老子第一了,專門頂撞上司,還想欺負經驗豐富的老同志,這樣的人將來一定沒有出息,會處于萬劫不復之中。俗話說得好,假傳一本書,真傳一句話。干公安這行就是靠實踐,只要你好好跟我學,包你成為公安戰線最優秀的破案專家!”
何隊長看到小鐘與李副隊長經常爭吵,一個喜歡用書本理論進行推斷,邏輯嚴謹,說話有條有理。另一個則喜歡吹噓,又無多少文化,還死要面子活受罪。李副隊長雖然講不過小鐘,又要堅持自己的錯誤言論,仍然奮力抗爭。他倆是生死對頭,每次爭論都爭得面紅脖子粗,氣得李副隊長動手打人方才停止。何隊長看到這種情況后,明知是小鐘說的有理,但小鐘是新分配來民警,只好叫開小鐘,語重心長地說:“小鐘,雖說理論有指導實踐的作用,但與現實還是有出入的,不能照本宣科。案件形形色色,還千變萬化,我們在公安部門工作,要學習理論知識,也要注重現實變化,不斷總結經驗才能有進步。特別是你剛參加工作,一定要謙讓老同志,虛心向他們學習,做到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小鐘通過何隊長多次的教育批評后,學得十分乖巧,看到李副隊長做得不對的,到李副隊長面前也不再露聲色,事后去向何隊長匯報。自己有不懂的地方,也去向何隊長虛心請教,一來二往,小鐘成了何隊長的愛徒。
今天,小鐘看到李副隊長把人帶回來,就將人銬在樹上,心里很反對李副隊長的這種做法,想沖出去制止。小鐘剛剛邁出一只腳,突然聽到電話鈴聲響了,又轉身去接電話。接了電話后,去李副隊長匯報請求支援一事時,不僅沒有李副隊長的不是,反而答應李副隊長看守藍斌斌。小鐘按照何隊長的吩咐,小跑過去打開藍斌斌手銬,把人扶進辦公室。
何隊長看到藍斌斌走路一跛一拐,給藍斌斌搬來一張椅子,親切地說:“你坐!我要例行公事問你幾個問題,請你協助調查。”
“好的,我積極配合。”藍斌斌回答的話聲音很小,兩邊嘴角溢出白色的泡沫。
何隊長聽到藍斌斌的說話聲很小,仔細一看,他的嘴唇干燥得起了一層溥溥的鍋巴,還有些細細裂縫,晃了晃腦袋,轉過頭去說:“小鐘,你去給他倒杯水來,肯定他口渴了,怎么回話呀?”
小鐘迅速地去給藍斌斌倒水,邊走邊喃喃地說:“這樣的大熱天被銬在樹上,不被太陽曬干才怪呢……”
小鐘倒了一杯滿滿的水,雙手遞給藍斌斌。藍斌斌接過水,一口氣喝干了水。心想,我是一名自衛反擊戰場下來的殘廢軍人,你們這樣對待我,你們這些公安簡直不是人,我出去之后,一定要到你們的上級告你們,或今天賴你們這不走了,看你們拿我怎么樣?人們常說,當官的怕穿草鞋的,穿草鞋的又怕當兵的,我不與你們吵,也不與你們鬧,坐在這里養足精神,等審問我時才爭辯。心里打定主意后,身子靠在樹上閉目養神。
當小鐘把藍斌斌帶到辦公室后,何隊長親自搬來椅子叫自己坐下,又吩咐小鐘倒來一杯水,還是雙手送來的,藍斌斌喝完水后,心里的怒氣和怨恨頓時消失,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小鐘再給藍斌斌倒來一杯水,然后轉身拿來一個本子,坐在何隊長的旁邊。何隊長問道:“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藍斌斌,住楓木嶺村。”
何隊長聽到“藍斌斌”三個字,仿佛很熟悉,但一時又記不起在哪里聽到過這名字,沉思默想一會,繼續問道:“今天你知道,他們為什么會被帶到公安局來嗎?”
藍斌斌聽到這一問,心里感到很委曲,心想,我兩次當兵,是自衛反擊戰下來的傷殘復員軍人,因家庭的困難,而去民政局反映我的情況,想請求政府給予救濟,讓父母和妻兒的日子好過一些。沒想到遇到這么兩個民政員,他們不僅沒有聽我講明來意,也還不知道我是怎么一個人,就大發雷霆,叫我們滾出去,這一切我都忍下了。他們就是不應該侮辱與自己一起,參加自衛反擊戰的戰友們,動手把我推出辦公室去。在戰場上,我們齊心協力,為保衛祖國邊疆人民的安寧,在槍林彈雨中出生入死,從沒有畏懼,豈能容他們這兩斯侮辱。于是,想把自己受到的委曲像倒豆子一樣說出來。然后,看到這兩位民警坐自己面前面帶微笑,一付和藹可親的樣子。轉念一想,我不應該把與他們倆發生的不愉快,強加在這兩人的頭上。特別是自己參軍兩次,受過兩次部隊的訓練和教育,豈能像沒教養他倆一樣,微微一笑說:“是因為我一時沖動,沒有控制住自己爆躁性格,砸爛了他們的辦公桌,所以被民警抓進了公安局。”
何隊長看到藍斌斌的面部表情,開始是一臉哭喪和委曲的表情,接著又是怒發沖冠,憤憤不平的表情,最后面容和善,微微一笑承認自己性格爆躁的錯誤。根據面部表情的微妙變化得知,坐在自己前面這人,不僅是一位經歷過多次挫折,閱歷豐富,關于動腦子的聰明人,而且還是一個性格剛強而又率直,敢作敢當的男子漢。微笑說:“從你的年齡和性格看,你不是那種很容易沖動的人,這次是什么原因,讓你發這么大的火呢?”
“因為我在自衛反擊的戰場上受了傷,復員回來后,無法從事農活而造成家庭貧困。今天到民政局來申請救濟,兩位民政員沒有等我把話說完,就叫我我滾出去,還侮辱參加自衛反擊戰的戰士們,甚至要推我出去,所以,我會發如此大的火。”
何隊長聽說他參加了自衛反擊戰,如夢初醒,回憶起自己在自衛反擊戰時的一幕幕。何隊長高中畢業后,考入國防科大指揮官學習,畢業去了加自衛反擊戰的部隊任團參謀。在自衛反擊戰部隊,藍斌斌這個名字如雷貫耳,每次立功的名單上都有他的名字,特別是他被評為戰斗英雄后,到各團巡視報告他的英雄事跡,何隊長還去聽了他的英雄事跡報告。轉念一想,中國如此之大,同名同姓的人多的是,于是又冷靜地問道:“你在哪個團?當什么兵的?”
“我參軍兩次,第一次是在武警部隊特戰連的士兵,曾榮獲過武警總隊的擒拿、散打、狙擊等比賽的冠軍。復員回家后又重返部隊,在自衛反擊戰部隊1325團,偵察一連的代理連長,受傷從醫院返回團部后,任團參謀兼一連的代理連長……”
“呵呵,您就是我們的戰斗英雄,失敬,失敬!”何隊長激動地站起來,走到藍斌斌身邊,雙手緊緊抓住藍斌斌的雙手說。
藍斌斌慢慢地站起來,呆呆地看著何隊長,驚喜地問道:“難道你也參加了自衛反擊戰?”
“呵呵!我大學畢業就去了廣東軍區,還聽了您的英雄事跡報告。當知道您是我的老鄉時,我還去找過您,可惜晚了一步!等等,您在這休息一會,我去去就來。”何隊長說完,匆匆走出了辦公室。
藍斌斌呆呆地看著何隊長離去的背影,心里仿佛有些激動,想到他剛剛說話的表情,頭不停地搖晃著,喃喃自語說:“這個年青人,他的年齡也不小了,怎么還像孩了一樣,天真、活潑、可愛……”
藍軍看到公安民警把藍斌斌帶走時,很想沖上去把藍斌斌搶出來,把藍斌斌帶回村莊去。瞪眼看著抓藍斌斌的民警,雙手緊握拳頭,正要邁步沖上去時,身邊一位身穿舊軍裝的人,伸手按住藍軍的肩膀,低聲說:“這個時候,你千萬不能沖動,等這些吊子把人抓進去后,我帶你去找人把他救出來。”
藍軍轉過頭去,兩眼盯住身邊穿軍裝的人。心想,你看到一起來上訪的戰友被公安抓去,也不出手相救,還算是吃過軍糧的人嗎?簡直就是個怕死鬼,見死不救,還要阻止別人去救人!同時,復員軍人也直直地盯住藍軍,邊搖頭晃腦邊小聲說:“這時沖出去救人等于是去送死,萬一公安把你一同抓進去了,誰來幫你設法去救他呀?簡直是個豬腦殼!”
“你什么意思?他是我的侄兒,能眼睜睜看到他被民警抓走嗎?你也是當過兵的人,應該幫我一把,從公安手上搶出來。”藍軍心里焦急,暗暗說道。
民警帶走藍斌斌后,那人松開按住藍軍肩膀的手,問道:“剛才被公安抓走的那戰友是誰?他與你是同一屆的兵嗎?”
藍軍悻悻地說:“人都被公安抓走了,你還管他是哪一屆的兵,要不是你的阻攔,我早把人搶走……”
藍軍突然停下話語,沉思默想了一會,面帶微笑,著急地說:“喔!他叫藍斌斌,與我是一個村莊的人,我們是叔侄關系。他是重返部隊的自衛反擊戰的偵察連長,一位戰斗英雄!你有什么好法子救他嗎?他上有四位六七十多歲的父母和岳父母老人,下有幾歲的孩子,自己又是個傷殘軍人,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想辦法把他救出來!我在這給您跪下,幫幫我吧!”
“他?他就是自衛反擊戰中的戰斗英雄藍斌斌嗎?我還在部隊時,曾聽說過他的名字,他在自衛反擊戰斗中立下了很多戰功,為了救他的團長自己受了重傷,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大英雄!”穿舊軍裝的人大聲說。
幾個來上訪的復員軍人,聽到有人在議論,慢慢走過來觀看,圍住藍軍與穿舊軍裝的人聽議論。其中一個胖墩墩小伙子,走到穿舊軍裝的人前面,搖頭晃腦說:“不過,他也是一個大蠢子!聽說他們團長要保送他去上軍校讀書,去上軍校的手續都辦好了,他不去!要回來陪老婆種田。如果他去軍校讀書出來,現在說不定已當上團長了,轉業回來與縣長平起平坐。真蠢!”
“你看,他現在淪落到這種地步,家人的溫飽問題都無法解決,來向民政申領三定補助金,還被公安抓去,這些干冤枉的公安,去幫這兩個混蛋民政員,真是造孽呀!”一個年齡稍大的復員軍人說。
“他是戰斗英雄,兩個民政員算什么東西?怕我個卵!這兩個卵子,平常對我們這些復員軍人這么兇,經常不是罵這個就是那個的,我們九八屆戰友協會的會長,早就想整他們的菜了!今天算是給我們拘住機會了,可以出這口惡氣啦!走,跟我去見會長,我擔保他會出面,把公安和民政都鬧得天翻地覆,有辦法救出藍英雄來。”一個身穿舊軍裝,濃眉大眼的人,昂首挺胸地說。
這位濃眉大眼的復員軍人走在前面,后面跟著一群來上訪的復員軍人,你一言他一句,邊走邊聊。約走了一個多小時,來到一家集體企業的單身職工宿舍樓前面,藍軍看到整座宿舍樓的門都緊閉著,抬高手腕放在眼前,左手把衣袖推上一點,看到手表的指針已指向十一點正。心想,這半時半候的,誰會呆在這宿舍里?上班的人在車間上班,不上班的人也許已出外面玩去了。濃眉大眼人似乎對這里很熟悉,他走到111號房子的門口,伸手推開門進去,一直往前走,進房屋里面的棚子中。
藍軍跟在濃眉大眼人的身后,走到棚子里面一看,有四人圍坐在一張桌子上打撲克,每人前面的桌子上,都放有一疊十塊二十塊票子。見有人推門進來,四人同時轉頭過來,眼看是濃眉大眼人,齊聲說:“老戰友,你怎么又來這里找我們了?”
“誰叫你們這四個是八九屆戰友協會的頭頭呢?我不找你們四個頭頭,去找誰呀!”濃眉大眼人笑呵呵說。
身穿無領章的新軍裝人站起來,年齡約四十出頭,身材高大,面容赤紅,一張國字臉上有一對如銅鈴般大的眼睛,滿臉是粗而黑的胡須,瞪大眼睛,面帶笑容,問道:“老戰友,看來,你是已經拿到了三定補助了吧?是來請戰友們喝酒了嗎?”
濃眉大眼人向桌子走了兩步,站在穿新軍裝人的面前,一只手放在一個坐在桌子邊的肩膀上,面朝穿新軍裝人,兩眼盯住他,似笑非笑說:“會長,您為我的事費心費力,拿到了三定補助,我會第一時間來請您和戰友們喝酒。今天……”
“今天,不是來請我們喝酒是來做什么的?難道還有什么事勞駕本會長嗎?快說,戰友協會出面,定能幫你解決!”會長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大聲嚷道。
“這個事是嘛……還是喊他對您說的好。”濃眉大眼人邊說,邊伸手拉藍軍過來,站在會長面前。
“他是誰?是我們八九屆的戰友嗎?”會長看了藍軍一眼,對濃眉大眼人說。
“他不是我們八九屆的戰友,卻非常有正義感,又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你應該幫幫他。”濃眉大眼人說。
“事情是這樣的,我侄兒叫藍斌斌,是重返部隊參加自衛反擊戰的偵察兵,在戰斗中受傷為甲等一級傷殘。復員回家后,家庭生活非常困難,沒有向政府伸手要半毛錢救濟,也沒有半點照顧。今天,是我從家里背著他來,一同去民政局申領三定補助。沒想到民政局的兩個混蛋民政員,不僅不許我們講政策擺事實,還大罵他是病鬼,辱罵參加自衛反擊戰部隊的官兵是草包,打越南鬼子都打不過……罵了許多難入耳的話。他們吵了起來后,藍斌斌忍不可忍時,把優撫股的辦公桌砸了個洞……就這樣被公安抓進去。我請會長出面,想法子把我侄兒保出來,他一家有四個老人,一個幾歲的小孩,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看在這位戰友的份上,幫這個忙!!!”藍軍越來越激動,說話也越說越大聲,說到最后,跪下乞求會長救藍斌斌出來。
會長聽藍軍敘述時,對兩個民政員恨得咬牙切齒,緊握雙拳,手指發出“啪,啪”的響聲,眼睛布滿血絲。當藍軍跪下乞求他時,他將手中的撲克往桌上一扔,然后站起來,邊伸手扶住藍軍邊大聲說:“這兩個狗娘養的民政員,明天要讓他好看!誰叫我們同是自衛反擊戰下來的呢?放心!戰友的事就是我的事。走!我們一起去會會公安的人來,先把戰友保出來!”
濃眉大眼人看到會長發怒了,立即把藍軍扶起來,大聲說:“有會長在,怕我個卵!公安如不肯把藍戰友放出來,會長會去招集更多的戰友來,一起到公安去鬧個天翻地覆,看看公安還放不放人?”
其他三個與會長一起打牌的人跟隨站起來,把手中的撲克丟桌子上,個個摸拳擦掌,兩眼看著會長說:“不管是刀山火海,會長指向哪里,我們奔向哪里!走!!”
四個戰友與藍軍跟隨會長走出宿舍,會長與另一個打牌的人各上了一輛舊吉普車駕駛室坐下,那人揮手說:“大家上車,我們一起去問公安要人去!”
會長看到與濃眉大眼人一起來的人都爬上了車,唯獨藍軍這位當事人,頭重腳輕,邁著老鴨婆步子,邊沉思默想邊慢慢騰騰走來,會長大聲說:“你是不是當兵的?磨磨蹭蹭,哪點像個當過兵的樣子?走路像個娘們似的,給我快點了!等他們公安的下班了,我們去也是白去。”
藍軍猛然加快步子,迅速跑過去,像一陣風似的扒上車,擠在后排坐下,雙手抓住鐵桿,大聲說:“會長,上來了,可以走啦。”
兩輛舊吉普車,每一輛有八九個人擠在一起。會長啟動車子,轉頭過來對大家說:“車子要走了,請大家站穩扶好,注意安全!”
車子從坪子上繞圈調頭,加大油門,向公安飛馳而去。
何隊長剛出去一會,李副隊長又開著巡邏車,把民警帶了回來。走進辦公室一看,藍斌斌端正地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前面的桌子上還有一杯水。心想,犯人怎么能坐在我們公安人員的辦公桌呢?這樣簡直會亂套,哪里還有公安人員的威嚴?是誰這么膽子在呢?是我抓回來的犯人,應該由我審理。環視辦公室一周,里面只有小鐘和藍斌,兩人面對面坐著,低頭細語,仿佛是在聊天,并且很親熱的樣子。李副隊長滿臉烏云,怒氣沖沖走過去,站在辦公桌的兩中間,端起杯子把水潑在藍斌斌的臉上。大聲說:“小鐘,你膽子夠大呀!上班不到一年,什么都還沒學會,就是學會了擅自作主!!是誰讓你給他打開銬子的?還給他斟茶!!!萬一他跑掉了,誰來負這個責?!”
小鐘看到李副隊長剛剛回來,就不分青紅皂白地責斥自己,立即站起來,瞪大眼睛,直直盯住李副隊長。站了一會后,怒火慢慢降了下來,滿臉委曲走到李隊長身邊,把嘴對著他的耳朵,小聲說:“李副隊長,我哪里敢擅自作主,是何隊長叫我打開他的手銬,把他帶進來的。何隊長審問他后,現在到局長那里匯報去了,叫在這陪同他聊聊天。”
“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明明是我抓回來的案犯,他搶去審……”李副隊長心里憤憤不平,喃喃自語說。
李隊長邊說邊走去取問話筆錄,一看,上面寫著:藍斌斌,男,漢族,自衛反擊戰部隊偵察連代連長復員,戰斗英雄……看到這里再也無法看下去了,合上問話筆記本,默默沉思一會,暗然走出自己的辦公室。走出辦公室,恨恨地打了自己幾記耳光。
何隊長從政委辦公室出來,在樓梯口看到李副隊長在打自己的耳光。想了一會,走過去微笑說:“李副隊長,你回來了?正好,我有個事要與你商量。走,我倆去政委辦公室說。”
李副隊長低下頭去,默默點頭,跟隨何隊長來到政委辦公室。政委看到他倆走進來,心想,一定是何隊長一時做不通李副隊長的思想工作,所以才把他叫到自己的辦公室來,站起來,走到兩人面前,微微一笑,語重心長地說:“今天,你把一位戰斗英雄抓回來,銬在坪子上的樹上,是你李副隊長隊長的不對。藍斌斌是一位甲等一級傷殘復員軍人,他是去向民政局申請救濟,遭到民政員的辱罵,再好性格也會發火的。你不了解情況就把他抓回來,并把人銬在樹上,這屬于亂作為,誰都可以告你。何況他還是個患者,你這樣對待他,萬一死在公安局呢?幸好,何隊長發現即時,幫你挽回了過錯。你去向他賠禮道歉,并送他回家去。”
“賠禮道歉是應該的,送他回去就沒必要了。第一,組織上已將他安排在我們公安戰線工作,以后,他就是我們一條戰線上的戰友,不要把關系弄堅了;第二,他是我自衛反擊戰的戰友,今天他到公安局來了,我要盡地主之宜,請他到食堂上去吃餐飯。”
李隊長的臉拉得長長的,臉一下變得面紅耳赤,直紅到了耳朵根,低頭微笑說:“何隊長放心!我道歉后就去買酒,同戰斗英雄干幾杯,用實際行動來表示歉意!”
何隊長笑嘻嘻地走進辦公室,站著立正姿勢,向藍斌斌行軍禮后,說:“報告連長,今天的事純屬誤會。我們治安大隊的李隊長,向你賠禮道歉來了。”
李副隊長從何隊長身后走出來,給藍斌斌行了一百八十度的鞠躬,然后又站直身子行軍禮,畢恭畢敬地說:“藍連長,對不起!我是有眼不識泰山,請您原諒我!”
藍斌斌看到李副隊長,突然轉彎一百八十度,笑哈哈地說:“我們不打不相識!作為一名公安民警,是人民生命和財產安全的護航人,人民群眾的護身符,嫉惡如仇是可以理解。但作為兄弟,奉勸你一句,不能過分相信一面之詞,否則會成為那些惡人的保護傘。”
何隊長看到藍斌斌如此寬宏大量,能與李副隊長一笑泯恩仇,成為朋友,高興地說:“藍連長,我們政委想找您談談心,請跟我去見政委吧!見了政委后,我們一起到食堂炒幾個菜,請您喝杯小酒,表示歉意!”
李副隊長在隊長的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話,然后微笑看了一眼藍斌斌,轉身出去了。何隊長拉著藍斌斌的手,邁著輕盈的步子,向公安局政委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