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老板把錢利的廠越辦越大，聞風區的人們都以自己的孩子能進馬老板的工廠為榮。馬老板捐出自己的錢又興辦了學校，聞風區的第一所大學就在馬老板的投資下成立了，政府也投入了大量的資金來辦學。

    孩子們一個個憧憬著這所學校，因為父母告訴他們，這是偉大的馬先生創辦的學校。而多年以后，他們的孩子也會告訴他們的孩子。

    沈道前的生活還是那樣，白天出去干活，晚上回來和妻子在床上風雨，然而卻始終沒有孩子。這天，沈道前又經歷了他人生中最痛苦的打擊——奶奶去世了。錢友珍，這位錢家小姐為沈家孕育了五個孩子，也為照顧這個破敗的家操碎了心，沒人知道她的具體年齡，因為從她的相貌來看，應該是有一百歲了。不過據說她是九十九歲又三百六十四天。

    這天還是和往常一樣，沈道前正要出門，突然聽到了遠處的呼喚，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呼喚，“道前，該回家了。”是奶奶，一定是奶奶。道前沖出了家門，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著奶奶的住處跑去。他跑的很快，早已忘記自己只是一個人。

    在幾天前，沈麥就接到了媽媽的書信，告訴他說她大限將到，請來看她最后一眼，并且通知道前，如果可以，也希望沈豆能夠來。沈麥看了之后把書信拋到了一邊，繼續寫起了他的預算。直到一天后，他才不緊不慢地收拾行李，跟馬老板告假后乘上了遠去的火車。

    等沈道前跑到安樂鎮后，才感覺自己已經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動了。枯葉遮住了大地，四周一片凄涼。道前趴在地上，哭著自己的奶奶。不遠處來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他的頭發很亂，臉也邋遢，手套，褲子和鞋子都沾滿了污漬，手里拿著噴灑機在給樹噴著什么。只見他經過的樹都煥發出了生機，枯葉入土，枝上又長滿了火紅色的葉子。不多久，火紅色就蔓延到了道前的身旁。那人繼續噴灑著，道前則吃驚地看著。“你是神仙嗎？”道前問他。“我只是個醫生。”那人繼續往前走去。道前攔住了他，“你能讓死人復生嗎？”那人笑道：“我可以救活人的靈魂。”道前跪倒在了醫生面前，祈求他能救救自己的奶奶。

    友珍的靈堂布置得很簡陋，因為幫她布置的人很少，棺材都是她自己讓木匠修的，在她死前幾天就睡在了棺材了，那封給沈麥的信就是在棺材里寫成的。在一天夜里，友珍聽到了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手搖鈴響，門被風吹開了，一個穿著白衣服的人帶著一個目光呆滯的人走了進來。友珍一眼就認出了錢利，她感覺自己在做夢，或是已經死了，錢利慢慢來到棺材邊，雙手握住了她的手，那是沒有一點溫度的手，而友珍的心里卻感覺無比的溫暖，隨后她的心也漸漸涼了下來。屋外雞鳴三聲，白衣人帶著錢利就要走，友珍死死也不放開，那么久了，她一個孤獨的老人也已經厭倦了，她需要永恒的黑暗來慰藉自己。白衣人對著她嘻嘻一笑：“你也來啦。”過了一天，等沈麥來看她的時候，她已經安詳地離開了。

    終于，沈道前來到了奶奶的住處，這個他童年最溫馨的地方如今一片陰沉，大門被一個“奠”字給擋住了，里面只有一個人的哭聲。道前趕緊跑了進去，只見沈麥披麻戴孝一個人跪在奶奶的棺材前哭泣，那感覺就像當年沈氏哭沈大爺去世那樣悲慘。沈麥哭著，一點也不理會道前。道前也不關心沈麥怎么哭，他招呼著醫生快進來，然后就要去打開友珍的棺材，沈麥一躍而起，大聲呵斥道：“你們要干什么？！”道前也不回答，就讓醫生過來診斷，沈麥沖過來就把道前和醫生推開，“不許你碰我的媽媽。”“伯父，她也是我奶奶啊。”道前想推開沈麥，誰知道沈麥一腳就把道前給踹開了，醫生扶著道前往后退了幾步。

    “你當你是誰，我可沒把你當成我沈家人。”沈麥瞪了一眼道前，“我的弟弟沈豆和麗實結婚后沒多久就走了，走的那天留下了一個嬰兒，我的媽媽把他撫養長大，取名為沈道前。”面對沈麥的話，道前全無心理準備，“難道說……我不是沈家人！”“是的，我從沒當你是沈家人，我媽媽的遺產一分錢也沒給你。”沈麥拿出了友珍的遺書扔在了地上，“你快滾吧，我媽媽養你那么久已經是對你有再造之德了。”道前也沒有看這地上的遺書，他慢慢站起，“請讓這位醫生救活奶奶，那樣我死也值得了。”

    “什么？”沈麥往后靠了靠，“不可能，你帶了個騙子回來，我不許你碰她。”說著沈麥就開始打那個醫生，還把沈道前也給打了，然后轟出了門。

    “醫生，對不起。”道前感到很難過。“就這么出門也是對的，你的奶奶我是救不活的，她的靈魂已經走了。”醫生繼續說道：“就算她的靈魂沒走，就這么個憔悴的靈魂，活過來也是不會長久的，反倒壞了我的名聲。”說完話，醫生就起身告辭了，他給道前一瓶藥，說哪天活不下去了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