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旅游
作者：
陳進 更新：2019-12-31 17:31 字數：2807
由于封校，我們無法去校外的飯店進餐，這讓我們的飲食很難得到保障，而學校食堂對此感到興奮，這種壟斷經濟讓學校的菜越做越差，價格越來越高。想要減肥的人士在此期間，可謂了卻生平宏愿。
我們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吃到葷菜，這讓老段在看到唐老鴨的卡通畫時，不禁垂涎，抒發感情說如果有鴨吃就好了。
鴨是沒有的，但是龍蝦螃蟹魚之類倒是可以解決，這是由學校的地理環境決定的。
學校位于郊區，南面靠山，山下一片農田和魚塘，是個發展農業的好地方，是個解決我們飯菜問題的風水寶地。
全班三十幾個男生一般分為兩個小組，一組脫得只剩下三角內褲，跑到農田里撈龍蝦和螃蟹；另一組拆下寢室的蚊帳充作魚網，在池塘里打魚。當地農民對我們的所作所為甚為憤怒，但是看到我們人多勢眾也沒有什么辦法。
然后大家將捕獵所得帶回寢室，洗刷刷，洗刷刷，用買來的酒精爐施展烹飪技術，這個時候我會得到大家的崇拜，因為老段不只一次和大家說過：“老張是個人才啊！當年上課的時候他能用鉛筆盒做菜啊！那味道，那水平，就和新華廚師學校出來的一樣。”
于是烹飪的重任就落在了我的肩頭。
后來我一直覺得我們這所大學如果改名叫農業大學或者水產大學什么的更適合一些。
非典過去時我們大一也就結束了。大二的時候，大家感到更加的空虛和無聊。
我覺得人間，并不應該如此。
總得有一些東西符合我們的青春，比如說旅游。在又一個深秋季節里，我們無比熱愛上了旅游。而且我們的旅游基本是不需要路費的。
這個方法由老段發明。在一個十一月底的周五的夜晚，我和老段正在寢室閑聊，忽然熄燈了。所有的人與事物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老段說，走，我們去省城玩玩！
我摸摸口袋說：“不好意思！最近經濟比較緊張，沒錢買火車票。”
老段說：“不用買票。我們逃票吧！”
于是我和老段走出寢室，騎著他買來的二手自行車，途中他帶我一會，我帶他一會。直至火車站附近。找了一家商店，托店主照看自行車幾天。然后我和老段摸黑沿著車軌走進了車站，避免了火車站檢票的關卡。等到火車開來時，登上火車。
火車不斷前行，車窗外一片漆黑，轟隆隆的聲音回蕩在這個冰冷的夜晚。一旦有乘務員過來重新驗票，我和老段立刻倒在鋪位上裝作熟睡，或者前去廁所逃避。這種方法十分奏效。
快要到達目的地時，我和老段都倒在鋪位上，老段因為十分興奮，向對面的我伸出了一只手，說：“老張，祝賀我們首次逃票成功！”
就在此時，一個乘務員走了過來，雖然沒有聽見老段說什么，但是看到了老段沒有睡覺。于是說：“喂！把你的票給我看看。”
當時我十分驚恐，怕自己也被捉住，不過我還是很幸運。
老段在袋中摸了五分鐘，一無所獲，并且眉頭緊皺，作票遺失狀。
乘務員手指勾了勾：“你到乘務室來。”
乘務室離我們的鋪位不遠，那里傳來了老段的聲音：“我真的買票了，就是不知道搞哪去了。”
乘務員說：“不要撒謊了。你是學生嗎？把學生證拿來我看看。”
因為當天我的衣服沒有口袋，所以我把所有東西都寄存在老段那，包括學生證。老段立刻摸出我的學生證，遞給對方。
乘務員說：“噢！你叫老張是吧？”
老段感到十分興奮：“是啊！”而此時我不禁十分憤怒，覺得回去后一定要把老段做成學校大食堂的一道菜。
乘務員說：“照片有點不像你啊。”
老段說：“我做賊心虛，臉都有點變形了。”
乘務員說：“知道自己在做賊就好，我也不通知你們學校了。你把票補了吧。”
老段只好掏錢，忽然又來靈感：“用學生證買票是半價吧？”
乘務員頓時感到氣憤：“你補票還想半價啊？你這種人不值得同情！”
于是老段只好補了全票。
因為這是第一次逃票，老段馬失前蹄，后來隨著技巧的完善，經驗的豐富，老段逃票再也沒有失蹄過。
火車到站后，老段突然說他不去省城了。
我很驚訝，問為什么？
老段說：“我到北邊那個城市去一下，我突然想到那里有我一個小學同學，跟我關系很好，最近聯系很密切，我準備過去把她上了。”
我說：“我先下了啊，你自己多保重吧！”
老段靠在鋪位上，點了根煙，說行，你先走吧，反正我買了票，多坐一會。
我下了火車，因為站內還要檢票，我就沿著車軌一直走出車站，然后出現在省城的夜幕星空之下。
周日下午，我故伎重施，回到學校。碰到老段，正欲嘲笑他逃票被人逮住。不料此人無比激動地告訴我：“上了！上了！我不是處男了！”
因為免費，我們無比熱愛上了旅游。一次我和老段隨意搭上一列火車，上車之后馬上睡覺，醒來之后發現到了安徽地界。我們來到合肥，感覺這個城市風景不錯，尤其馬路兩旁的法國梧桐，在這個深秋凋零的況味，更讓人感到溫馨，仿佛回到了遙遠的八十年代。
后來我們才知道并不是每個地方都是這樣，而這個地方叫蕪湖路，這可能是合肥風景最美的一條路，路上給我們留下記憶的有安徽文聯，安徽建工集團，還有一個不知名的公共廁所。
清晨我們在安徽財貿學校附近喝了兩碗豆腐腦，喝完之后，老段說合肥的豆腐腦味道不錯！然后我們前去安徽大學校本部觀光，在閑逛一會之后，老段說這個學校文化底蘊不錯，美女也很多。
期間我們在外院樓碰見一位叫孫越的法語人才，在天鵝湖畔發了一會呆，在304樓一層打過一個電話，在516房間休息一會，認識一位小家碧玉的美女，記得當時房間里就此女一人，開門第一句話是你找誰呀？
老段因為有事出去一會，房間里只剩下我和此女二人，此女戴金絲眼鏡，齊耳短發，像是剛剛剪過，上身黑色緊身毛衣，下身牛仔褲，腳穿一雙卡通拖鞋。此女正在桶內洗衣，用雕牌透明皂，桌上的錄音機里放著為我所聽不懂的西方歌曲。后來明白這個美女也是學法語的。在磁帶A面放完后，此女曾要求我幫她換一面，因為錄音機非常奇怪，和法語一樣為我所不能駕馭。于是此女只好擦干雙手，自己駕馭。
時隔多年，此女當時所說之話我依舊能夠全部記清，最深刻的三句是——
“我最討厭當老師了，我想以后做導游。”
“我畢業之后就工作，不打算考研，法語只是一門工具學科呀。”
“我不喜歡和男生出去玩，除非你是女的，我現在天天在寢室吃方便面。”
我看著她洗衣，曾問過她：“你怎么這么瘦啊？”
她似乎幽怨地說：“一個人在這讀書，沒人照顧呀。”
我曾問過她：“你有男朋友嗎？”
“高中時曾喜歡一個男生，給他送過一張賀卡，上面插著兩枝干枝梅。”
在當時我的話并不多，因為我只是想休息一會。
在此后的很多年里，我一直后悔如果當時話多一點就好了。
不幸的是，這是不可能的。
最后，她說：“等會我們寢室的人就要回來了，她們不喜歡男生進來，你還是走吧。”
于是我離開了這間寢室。
這段記憶我一直無法抹去。我總覺得我以前在哪里見過這個女生，我實在無法想起，也許是很多年以前。然而可以確定的是，這一次是她見我的最后一次。一年以后，我又來過一次安大，在外院附近遙遙看見過這個女生，她和另外一個女子在一起，也許是她姐姐。只是她沒有看見我。那是我見她的最后一次。
在走出安大北門時，我發現這里原來有小吃一條街。我當時在想如果能來這里讀書有多好啊，這里有那么好的風景，那么多的小吃，還有那位小家碧玉的美女，如果當年認真讀書，如果當年不寫長篇小說，如果當年……
不幸的是，這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