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今天的家，一笑，你看，我們不花一分錢就擁有了這片沒有修飾的草地，還有后面可以避雨的房屋，多么幸福的事情。”

    “他們房間肯定有糧食，不然他們怎么生活？”我怕饑餓帶來的絕望，掃描著各個角落，東西都是經風吹過，深度交流的痕跡，我不想說滿目瘡痍，那樣對風不公平，我感覺人生來就應該體驗一下對抗，不然到了死亡來臨時會害怕，然后轉移到別人的身上，豈不知，別人正盼望著趕緊死去，心里的苦只有不知道的情況下才能麻木，達到幸福的彼岸。

    “一笑，你磨磨唧唧在里面干什么？”

    “這個鎖住的門我猜著肯定是師傅的，我們能進去看看嘛？”

    “我們還是不要貿然處死，不然會死得很難看。”

    我們趁著天亮，去山坡上看看，這里可以吃的不多，但也餓不死，你看看樹上結的果實就知道了，雖然不多，但足夠讓我們寄托的。

    “一笑，你可不能總是想著吃，你要治病？”

    “皮布，我為何從來沒有聽你對疾病的絕望。”

    “我一出生就絕望，絕望是我的生命，我是在深井里生長的花。”

    “皮布，我理解不了你的思想，可我怕，就是怕。我后來也想過，即便是我好好的老死，我也是會害怕。這是為什么呢？”

    “因為死亡離你很遠，而我自帶出世。”

    “皮布，生你的人你見過沒？”我見皮布眼中有淚，他是黑夜中的一線光芒，送給了我，我忍不住問了他最不想提起的事。

    “見過，又沒見過。”

    我沒有想到皮布竟然沒有生氣，我好開心，聽他說道：

    “我沒有見過那個女人，也沒有見過那個播種的男人，我只知道我來自于鐵路，后爸告訴我，我被放在鐵軌上，火車碾過去，我竟然滾下來，毫發未損，卻知道大哭，把后爸就給哭來了，還讓后媽一直吃醋，總說我是后爸的私生子。”

    “你后爸也是不知道誰扔的，你為何說見過呢？”

    “后來，我做了個夢，很奇詭，夢讓我朝東走，我走著走著，見一個女人，挺起大肚子，正趕著一頭狼狗，他們來到鐵軌上，她踩著狼狗上去，在鐵軌旁邊蹲下，就生下來個寶寶，就是我，渾身是血，把我的頭放在鐵軌上，她就匆匆下去了，還回了一下頭，然后騎上狼狗朝東邊走去。”

    “這聽上去不像是真的？”我說。

    “是真的，那狼狗是她要追求的東西，這個女人，好大好大的臉，好高好高的身材，我如果見了她我就能認出來。”

    “你把夢當真的了。”

    “可夢的提示就是真的！她兇狠的目光如狼狗一般。”

    “也許她怕你被狼狗吃了才故意放你一條生路的。”

    “你不要小看狼狗，狼狗是不吃剛出生的仔。”

    “也許有一天能見到她。”

    “如果有一天見到她，我就問問她——”皮布停頓了一下。

    “你想問問她為何扔你？”

    “不，我想問問她，我的靈魂什么時候進入了她餓體內與她的嬰兒產生管關聯的？”

    “這的確是個好問題。”

    我們走著聊著來到山坡上，這里有低矮的芒果樹，也有菠蘿，還有地瓜，還怕餓著嗎？

    “這下好了，我可以接受食物療法。”

    “反正都是不吃，有與沒有也差別不大。我陪你一起做實驗，如何？”

    “醫生都說了，你不適合，你不要冒險，如果我們倆同時冒險，誰來救我們？”

    我突然想起恒大，說道：“恒大回去之后，對你那位姐姐會不會不利啊？”

    “沒有什么不利，人不是活過來了嗎？”

    “問題就在這里，我看你的日志上面寫的是那位姐姐是當恒大死亡才接替他的生意，不然她不喜歡做這些的。”

    “我相信姐姐有能力解決這棘手的事情，人沒死總歸是好事。”

    “那你多打聽著點，看我們倆誰估算的準。”

    “怎么個估算？”

    “我估算他們一定會反目，你估算呢？”

    “當然一切都是美好的，經歷過生死的人，我相信能夠有大起大落的情懷。”

    “聽上去感覺我會輸，不過，大起大落，剛開始心胸是大海，可日子一長，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因為周圍的人都是沒有見過大海的人，怎么都不會站在大海的角度看問題吧。”

    “你顧慮的毫無道理。一笑，我們是看著菠蘿耗時間呢，還是回去靜坐呢。”

    我想了想，說：“看菠蘿，我想數一數菠蘿有幾個坑。”

    “好，你數吧，我挖點野草煲湯喝。”

    晚上，我們住在恒大的房間，里面墻上放了一墻的花草。

    “為何這樣放草，而不是扔在地上？”

    “他很愛姐姐，每天給姐姐送一棵玫瑰花？”

    我并沒有看到玫瑰花，也只能靠想象了，跟著皮布，學會了做夢，學會了想象，學會了愛自己。

    第一天缺乏食物，我餓得兩眼冒光。第二天，我干脆就躺在皮布的懷里，靜靜等待餓死的感覺。第三天，皮布給我建造了一個花草頭箍，讓我聞著就不餓了，第四天，我開始發燒，皮布背我到山坡上。

    “一定堅持，既然選擇了就堅持。會好的，師傅一定會回來的。”

    “他不回來呢？”

    “那我們就堅持到第七天。七天能餓死很多細菌病毒，沒有了溫暖的環境，它們會統統死掉，這我信。”

    第五天，我開始昏睡，時而醒來，像是做夢，看見許多人影飄來飄去，它們是靈魂嗎？它們去排隊降生嗎，我也不知道，好想抓住他們問個清楚。可我依靠他們就離開，根本不與我玩樂。

    皮布抱著我，真好，“如果再也不睜開眼睛，你就把我埋在這里吧？”

    皮布吻著我的額頭，說：“好！”

    “我喜歡你，我愛你。來生，我與你做夫妻，你別不要我？”

    “不會，要你。我們是老伴，年輕的老伴。可你得叫外賣才行，不然我們不認識啊！”

    “貧嘴。”我聽著皮布貧嘴，又聽見他自言自語，我昏睡了一天，第六天，我感覺嘴唇濕漉漉的，聽見皮布在山那天叫我，慢慢睜開眼睛，皮布說：“一笑，師傅回來了。”皮布大聲喊道：“一笑醒了，師傅。”

    我一看，是恒大，他回來了，師傅呢？

    恒大精神很多，說：“我就是這里的師傅。”

    “猜著你會回來，真是高興。”

    “你們這么信任我，我能不回來嗎？”

    師傅親自喂我喝下一碗湯，說：“這是第一個療程，你堅持下來了，很好。有什么感覺？”

    “感覺渾身無力。”

    “還痛嗎？”

    “不痛，就是癢。”

    “你再養一段時間，吃我給你定做的菜單，等10天后，我們進入第二個饑餓療程。”

    “謝謝師傅，我還活著，”皮布給我喝下一碗湯，好苦，差點把我噎死，問，“這是什么湯？”

    “這不是人吃的東西，都是枝干的樹膜。”

    我喝下整整一碗苦湯，慢慢感受著湯藥在我身體里的流動，想在船上一樣，慢慢有了浮力。

    聽皮布問道：“見到姐姐沒？”

    恒大說：“嗯，望了兩眼。”

    “怎么，你沒見面？”

    “你們也是死亡之人，我不瞞你們，你喊的那個姐姐不是我太太，我我太太的姐姐，她們是雙胞胎，我的太太在這里。”她指著房間。

    “我們在這里并沒有看見她。”

    “你看不見她，看見里面落鎖的那個房間嗎，她在里面躺著。”

    “死了？”

    “死了。我把她埋在了下面。”

    皮布想去看個究竟，推開門后，里面有四張床，四個不同顏色的婚紗躺在床上，“你猜猜她在那張床下面？如果猜中了，我讓你上去躺一躺？”

    皮布一聽，很是好奇，我靠在椅子上，聽他們這樣一說，雙腿離開酸軟下來，說道：“把我放在院子里，我可不想看這種游戲。”

    恒大拉著我說：“這是第二個療程的內容，你必須參與。”我堅持反對。

    “你不是好人吧？”

    “給別人上概念的人都不好人，我曾經就是這樣殺死了我太太。”

    我不信，但我要看他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