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兩人之間的真誠算是達到了空前高峰，我也從來沒有這么自在過，一句謊言處處作假。

    我們在歡樂廣場住了兩夜，看別人跳舞，看別人帶娃，看別人追逐嬉鬧，看別人拾荒。他們也看我們，我們的嬰兒車，這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已經破敗，又去賓館住了一天，然后皮布陪我去醫院開了一些備用處方藥：齊多夫定一瓶，英地那韋兩盒，依非韋倫一盒，α干擾素每次300萬U片劑。共五百多塊。如何要皮下注射，還要另外加錢。所以用片劑。

    買完這次藥，錢也基本上花光，父母也不再給了，以后估計得靠皮布接濟我了，我見皮布正在清點這兩個晚上賺的錢。

    “我們一個晚上可以賺到500元，夠你買藥用的。”

    “皮布，我從來沒有見你買什么藥物呢？”

    “反酸，惡心，然后就是吐血。吐上2天，現在越來越少。恐怕是到了。”

    “吐少幾天不是好嗎？”

    “不好，還不如吐上十多天呢，等到哪一天不吐，就不能消化食物。等有一天不能消化食物了，那就成了倉庫，會腐臭的。”

    “不能治理嗎？”

    “有的醫生說是家族遺傳，有的醫生說是先天不足。”

    “你可以找找你親生父母，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在第一個爸爸媽媽家的時候，他們發現我這個病后，就想找我父母，可當時父親抱我回來時只有一件浴巾，是用一塊浴巾包著，想提幾塊地瓜那樣，我在地鐵鐵軌上面趴著，這都是后來第一個爸爸告訴我的，他對我極好，他那天值班，聽見哭聲，就走過來，看見我兩只小手在外面動，他剛剛搬完道閘，已經來不及了，火車沖過來了，他就在旁邊祈禱：孩子命大命大躲過去。等火車一過，他一看沒有了，又沒看到血，就在下面溝壑里抱起來我。我的命大嗎？不大，如果大的話應該健康。”

    “皮布，我感覺命大，你生病是本命不足，你躲過火車，這是福大命大，說不定，如果能躲過兩年，說不定真的沒事了。”

    “托你的祝福吧，我希望如此，但當沒有希望過好每一天。”

    “皮布，這家父母也沒幫你找到父母？”

    “那后來怎么去了第二個爸爸媽媽家呢？”

    “父母打架，當時媽媽總說我是爸爸的野種，后來爸爸就把我送到張家，張家老死人，說剋人，他們又把我送給孫家，孫家是想讓我娶我那個大姐，就是看不見的那個，我不愿意，就出來了。”

    “你后來沒回去過？”

    “回去過幾次，說如果不想結婚就不要回來了。”

    “網絡這么發達，有個寶貝回家網站，還有很多類似的網站，很多志愿者幫忙尋親。”

    “我不用找，我也早晚知道他們是誰？”

    “如何知道？”

    “肉體在死亡前后，靈魂都會帶你去尋找生與死的地方，他們有的過來人說，就是一瞬間的幾個鏡頭，就看你你能不能認識。反正我百分百相信。所以，不用找。如果找到，又怎么樣，他們也改變不了，還徒勞添些麻煩，不是嗎？”

    “太善良了。”

    “一笑，咱們走吧，趁著干干凈凈，多走幾天是幾天。”

    其實，聽皮布嘮叨的時候我已經在收拾東西了，只是他一心在身世上，反而還沒有收拾。

    “就等你了。”

    越走越偏僻，如果不是走路，誰會注意到這里還有這么荒涼的地方，而且天空轟隆隆要下雨的樣子，風又呼呼跑過來，黑云壓過來一片。

    “一笑，你看。”

    我轉了一圈，說：“那個小破屋嗎？”

    “走，過去看看，”

    一間沒有完全坍塌的小房屋。

    “一笑，你看，這里是一片房子，只不過就剩下這半間了。看這漫天的塑料垃圾，我們得趕緊支起帳篷，不然被風吹走的。”

    剛剛拉開架勢，都沒有支起來，就呼啦啦下起了雨。

    “一笑，趕緊穿雨衣，先不管他們了。”

    我們就這樣依偎著看著風撕雨怒，我們漸進把嬰兒車綁在身上，皮布冒雨又拿過來幾塊磚頭。

    閃電也來湊熱鬧了。

    遠處，我看見了像電筒一樣的眼睛，放在光芒。

    “皮布，我害怕，你看那邊，有一雙眼睛在看我們，他好像躺在水里，還呻吟。”

    皮布用力瞅著，說：“是啊，別怕，他不動我們也不動。”

    果真，他沒有動，我們也不敢動。

    后來雨小了，皮布拿著個棍子走過去，我一個人留在原地也害怕，就跟過去，是一個水泥菩薩歪在地上。

    我們趕緊回到了原處。

    “皮布，等雨停了我們再扶它起來吧。”

    “行，它肯定知道這里發生的一切，這我也很有趣的。”

    “它會說嗎？”

    “會說，你得看它的記錄本。”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