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頭風病突然患了，臥床不起。

    我和曹丕帶著兒子曹睿和女兒東鄉公主去看曹操，環夫人帶著兒子曹據和曹宇也來了。

    一會兒，曹操的其他妻妾也來了，杜夫人、秦夫人、尹夫人、孫姬、李姬、周姬、劉姬、宋姬、趙姬、陳妾、王昭儀等等，屋子里一下擠滿了人，有的都站在門外了。我終于第一次見全了曹操的老婆。

    我不明白，曹操擁有這么多夫人妻妾，卻還暗示他喜歡我？男人為什么可以擁有這么多的女人，女人為什么不可以擁有更多的男人？女人真是傳宗接代的工具嗎？如果有來生，我一定要做個男人。

    曹丕說 ：“父親，你感覺怎么樣？”

    曹操說 ：“心亂目眩，頭痛難忍。對了，你們怎么都來了？放心吧，我死不了�！�

    曹操說完就暈倒了，頓時哭聲一片。

    卞夫人說 ：“請了諸醫施治，療效甚微，還是快去請神醫華佗來吧。”

    一會兒，華佗應召前來，他診視后，在曹操胸椎部的鬲俞穴進針，片刻曹操便醒來，疼痛立止。

    曹操十分高興，問道 ：“神醫，你告訴我，我的病能根治嗎？”

    華佗說 ：“丞相希望我說真話，還是假話？”

    曹操說 ：“當然是真話，請如實相告！”

    華佗環顧左右說 ：“丞相的病，乃腦部痼疾，近期難于根除，須長期攻治，逐步緩解，以求延長壽命。不過要想根治，必須要劈開頭顱，加以麻沸散麻醉動大手術。”

    曹操聽后，以為華佗故弄玄虛，因而心中不悅，只是未形于色。

    曹丕急了，拔出劍說 ：“華佗，我問你，你是不是想趁機殺害我父親？是不是孫權或者劉備指示你干的？”

    我按住曹丕的劍說 ：“子桓，別沖動嘛！”

    曹丕收起劍，生氣地沖到門外去了。

    華佗說 ：“你們聽說過關羽刮骨療毒的故事吧，當時關羽右臂被毒箭射中，傷口漸漸腫大，十分疼痛，不能動彈。劉備請我為關羽剖臂刮骨，去除骨上劇毒，而關羽神色不變，一邊動手術一邊與人下棋。如果我不為他刮骨療毒的話，他的右臂就廢了。”

    曹操長嘆一口氣。

    卞夫人說 ：“如果不開頭顱，還有別的辦法嗎？只要你能治好阿瞞的病，我有重賞�！�

    華佗說 ：“我編排了一套模仿猿、鹿、熊、虎和鳥等五種禽獸姿態的‘五禽戲’，丞相不妨學學，可以用來防治疾病，同時可使腿腳輕便利索……”

    曹操打斷華佗的話，生氣地說 ：“你讓本丞相劈開頭顱，這不成心就是想殺我嗎？還讓我學‘五禽戲’，你這分明是在戲弄本丞相！來人啊，把他抓進大牢，嚴加審問�！�

    華佗大叫“冤枉”，侍衛還是把他押了下去。

    曹操讓眾人退下，只留下卞夫人和我。

    曹操說 ：“我沒有病，休息幾天就好了，還開什么刀？再說萬一失敗了呢？”

    卞夫人說 ：“阿瞞，你這是諱疾忌醫……”

    “你一個婦道人家知道什么？滾出去！”曹操一聽諱疾忌醫這四個字，胸中的無名火冒了出來。曹操嫌這幾個字晦氣，蔡桓公就是因為諱疾忌醫而死了。

    卞夫人擦著淚，出去了。房間剩下了我一個人，我有點尷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曹操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說 ：“我一見到你，頭就不痛了，陪我說說話吧�！�

    我看到曹操炙熱的目光，手縮了一下，沒有抽出來，曹操抓得太緊，我只好讓他握著，又不敢喊叫。

    曹操說 ：“你別看我妻妾成群，其實我的內心是孤獨和寂寞的，只有看到你，我才感覺回到了那個純真年代。我也奇怪，你為什么總在我夢中出現……”

    “曹公，別這樣好嗎？我是你的兒媳�！蔽倚拟疋裰碧�，臉也紅了，把手抽了出來，我怕別人看見。

    曹操嘆了一口氣，淚水滾了出來 ：“我現在要什么有什么，但我還是不開心，不知道為什么我最近老懷念過去，看來我真的老了。給我生第一個孩子的夫人是劉夫人，她為我生了三個孩子，可惜她死得早，長子曹昂，聰明且性情謙和，為我所喜愛。建安二年，曹昂和曹丕跟隨我南征張繡，張繡先降后反，他趁我們慶功之時，突然出兵夜襲。曹昂把自己的馬讓給我，負責斷后。我乘馬脫險，而曹昂和侄兒曹安民死于亂軍之中。要不是曹昂，我早就死了�！�

    看見曹操哭了，我的心一下軟了，我沒想到曹操也會落淚，一直以為他是一個鐵打的男人。

    我說 ：“你現在正是大干事業的時候，怎么能言老呢？曹昂確實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孩子，可惜了。劉夫人早早就死了，你整天又忙，誰把曹昂帶大的？”

    “劉夫人原是丁夫人的侍女，隨丁夫人陪嫁過來的。劉夫人死時，留下三個孩子，曹昂那時才五歲，曹鑠才三歲，清河公主才一歲，丁夫人就成了他們的養母�！�

    “丁夫人呢？我怎么沒見過她？”

    “丁夫人得知曹昂戰死后痛哭不止，她常罵我 ：‘你害死了我的兒子，從此我沒什么可留戀的 !’丁夫人對我后來又娶了幾房夫人意見很大，加上曹鑠突然又病逝，怒而回其故鄉。爾后我曾親自回丁夫人的故鄉找丁夫人，想把她接回來，正在織布的丁氏仍舊理也不理我，我真誠道歉，手撫其背溫情相問，‘我們一起坐車回家，好不好。’可丁夫人默不作聲，我走到面前問 ：‘跟我回去，行不行 ?’丁夫人依舊默不作聲，我沒有辦法，只好與她和離，二人關系從此斷絕。后來我讓人給她捎話勸她不要守活寡，讓她改嫁，但她不肯，至今還沒嫁人�！�

    我沒吱聲，丁夫人我沒見過，兩人的私事，孰是孰非，我不方便發表自己的看法。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每個人都有一本難念的經。

    曹丕娶了我后，剛開始跟我如膠似漆，整天膩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題，從《詩經》到諸子百家，從諸子百家到漢賦，我們一聊就聊個通宵，還互相作詩互相指點，我以為這就是我今后一輩子、一生一世的幸福生活——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隨著時間流逝，男人也許喜新厭舊，我們再也沒有徹夜長談了。曹丕寵愛新歡，后宮愛幸者有三 ：貴嬪柴貴人 ；李貴人，生有皇子曹協 ；陰貴人，東漢大族南陽陰氏女。

    我雖有意見和怨言，但不能與人訴說，還強裝笑顏。

    當初曹丕寵愛我時，我知道他更多的是迷戀我的美貌，那時他的眼里容不下其他女人。我心里是竊喜的，但我知道青春不能永駐，總有年老色衰那么一天。

    做人要與人為善，要富有愛心，要懂得感恩，所以那時曹丕要廢掉任夫人時，我求情說任夫人是千金小姐，出自名門望族，為人嫻靜漂亮，溫柔賢惠，這些都是我遠遠不及的，怎么能廢她呢 ?

    曹丕恨恨地搖頭說 ：“任氏眼光短淺，心胸狹窄，性情暴躁，喜怒無常，不僅不溫柔賢惠，反而十分怨恨我，必須廢掉她。”

    我知道這是曹丕因為寵愛我才借故廢掉任夫人。我也想到我自己，如果哪天我人老珠黃，曹丕也會廢掉我嗎？

    所以我再次流著眼淚求情說 ：“子桓，宮中都知道你寵愛我，如果廢了任夫人，大家以為是我挑撥，容不下她。這樣，我既有私心重的罪名，又有專寵的罪名，這是我萬萬不敢當的。請子桓寬恕她吧。”

    曹丕不聽我的進言，還是將任夫人廢掉了。

    短短幾年間，曹丕就有了新歡。他要娶女人時征求我的意見，說好聽點就是通知我一聲而已。

    我知道反對是沒用的、無效的，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我說 ：“曹公今后可能會統一天下做皇帝，也許你也要繼承皇位。你肩負著江山社稷的重任。古來的帝王都廣置妻妾，生下眾多的子孫，這樣才保證了帝業萬世長久。希望你以江山社稷為重，廣求賢女，生育孩子，成為你的大業繼承人。”

    曹丕聽了我的這番話，自然十分高興，對我也就沒有抱怨和嫌棄之心了。

    曹丕竟然豪不知羞恥地說 ：“目前我父親明媒正娶的有十五個老婆，有三十二個孩子，當然外邊還有多少女人和孩子我就不知道了。我一定要超過我父親�！�

    曹丕接連又娶了潘淑媛、朱淑媛、仇昭儀等女人�？粗�曹丕每年都要當新郎，我心里肯定有怨言，但每次都強裝笑容，用笑容來掩飾我內心的痛苦。

    我知道任何女人都希望專寵，光有美貌是不行的，美貌擋不住歲月，歲月是無情的，等人老珠黃，誰也不會稀罕一個沒有姿色的老婆子。我得為日后考慮，要尋找一個極厚實的靠山，而我的靠山就是曹丕的母親卞夫人，所以我每次都千般萬般地討好卞夫人。

    卞夫人喜歡吃什么，喜歡穿什么，喜歡什么化妝品，甚至她感興趣的話題，我都了如指掌，所以卞夫人也非常喜歡我。

    當曹操表示他喜歡我時，我雖對他也充滿了好感，甚至也有點喜歡他，但我必須要學會拒絕他，但又不能直接拒絕他，在曹府畢竟是曹操說了算，只能吊住他的胃口，靜觀其變。

    我知道如果這段感情發展下去，一旦讓卞夫人知道，我就無法在曹府待下去了，她不會放過我的，曹丕也不會放過我的。

    我為自己的這些想法大吃一驚，我原先可不是這樣的人，是戰亂和現實改變了我。

    “你怎么了，我看你在發呆！”曹操問。

    我回過神，不好意思地一笑 ：“我在想你剛才說曹昂和丁夫人的事�！�

    “你笑起來，真好看，”曹操說，“也許我來日不多了，我一生做事，沒有什么后悔的。假如死后還有靈的話，子修（曹昂）如果問我他的母親在哪，我將怎么回答啊 !”

    “曹公，你沒事的，你會長命百歲的。”

    曹操哈哈笑了 ：“其實我還有一個兒子讓我非常驕傲，他就是環夫人所生的曹沖�！�

    “就是‘曹沖稱象’那個神童曹沖？”

    “就是。”

    “我聽說他從小聰明仁愛、與眾不同，深受曹公喜愛�！�

    “是啊，我幾次對群臣夸耀他，有讓他繼嗣之意……”曹操剛說到這里，卞夫人端著水突然走了進來，她聽見了最后一句話，裝作沒聽見，關心地問 ：“阿瞞，現在感覺好些了嗎？喝點水吧。”

    “剛跟甄洛聊了一下關于子桓（曹丕）的事，現在好多了�！�

    卞夫人嘆了一口氣說 ：“男人都一個德行！子桓有了新人忘了舊人，我這個當母親的回頭好好說說他。”

    我說了聲謝謝，感覺站在這里有點不合適，轉身走了。

    第三天，我從曹丕嘴里得知，華佗被關進牢房拷打致死。奇怪是的當天曹沖就生病了，請了不少醫生都不知道病因，當年晚上高燒不已，不停說胡話，第二天就死了。

    曹丕說曹沖這事時，無法掩蓋他內心的喜悅，因為曹操幾次對群臣夸耀曹沖，有讓他繼嗣之意。曹丕為這事一直耿耿于懷，多次表達了對曹沖的不滿。

    當天晚上，曹丕留在了我的房間，抱著我入眠，說著說不完的情話，我很滿足。

    在夢中，我幾次都聽到了曹丕的笑聲，在靜靜的夜里有種陰森森的感覺……

    我覺得曹沖突然死亡這事很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