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王被押回咸陽，舉國歡慶。

    秦惠文王親自出城去迎接，款待將士們，還按軍功爵位重重獎賞司馬錯等諸位將士。魏冉更是被重用，被提拔為宮廷侍衛。

    離家三月，魏冉有點想家，請假回家幾天。向氏見了魏冉喜極而泣，抱著他說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向氏突然想起了什么，朝后望了望，問 ：“羋戎呢？”

    魏冉低下頭不語。羋戎帶著巴巫云走后，魏冉沒有告訴任何人事情的真相。

    魏冉上報時說是羋戎追趕巴人到懸崖邊與巴巫云搏斗時兩人不慎掉下懸崖，以身殉職。如果他如實稟報，

    就會連累到自己，同時也會連累到父母。

    向氏問魏淼 ：“羋戎怎么沒回來呢？”

    魏淼不想把羋戎已死的消息告訴向氏，怕她承受不起喪子之痛的打擊，編了一個謊言說 ：“他現在跟張儀在一起，任務繁忙，走不開。你知道嗎？他跟魏冉殺死了蜀王，還活捉了蜀太子，秦惠文王還表揚嘉獎了他們倆呢。”

    向氏笑了，她為兩個兒子自豪。

    傍晚時分，羋八子帶著貼身丫鬟管筱雨來到了魏府。羋八子進門就對母親向氏嚷道 ：“聽說父王和弟弟立功回來了，我特意趕回來，看看他們。”

    向氏笑呵呵地拉著羋八子的手開始拉家常。魏冉和向壽走了過來，向羋八子行了禮。

    羋八子圍著魏冉繞了一圈說 ：“不錯啊，現在你終于長大了，變得成熟了。”

    向壽說 ：“早知道如此，我跟他們一塊出征。”

    向氏說 ：“你現在好好讀書，以后有的是帶兵打仗的機會。”

    魏冉心里在想 ：姐姐不問羋戎，難道她已知道了消息？他掃了管筱雨一眼，心里怦怦地跳。幾月沒見，他覺得管筱雨越來越漂亮了，想跟她打個招呼又不好

    意思開口，于是望著羋八子笑了笑說 ：“姐姐，最近可好？”

    羋八子微微一笑 ：“還好吧。”

    站在旁邊的管筱雨插話說 ：“自你們走后，王后魏紓豈能善罷甘休？魏紓這人心狠手毒，她總是在找事，好在姐姐不搭理她，她一時也沒什么辦法。聽說她在背后使陰招，想讓姐姐母子分離，把公子稷送到燕國當人質，這不是在姐姐心上刮肉嗎？”

    魏淼剛好從外邊進來，聽到了他們的談話，插話說 ：“秦惠文王的女兒嫁給燕文公的太子，如今太子即位為燕易王，秦惠文王的女兒自然就成了王后。據我了解，燕易王后心地善良，有這樣一位異母姐姐照顧，沒什么擔心的。”

    羋八子說 ：“問題是稷兒太小，萬一有三長兩短怎么辦？”

    魏淼安慰道 ：“燕國不是同樣有太子到秦國做人質嗎？

    不用擔心什么，男孩子早早出去鍛煉一下，說不定今后就能成大事。”

    管筱雨也安慰道 ：“也是啊，有些事當時看來是壞事，以后會發展成好事。”

    羋八子突然問道 ：“父王，你和張儀、蘇秦都是鬼谷子的弟子，想必你們也知道什么，我聽說燕易王后跟蘇秦認識，是真的嗎？”羋八子說完就有點后悔了，她心里一直在下決心忘掉蘇秦，不提蘇秦，可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又想到了蘇秦。這句話沒過腦子，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看來蘇秦一直在她心里。

    “他們好像見過幾次面，當時燕易王后還沒嫁到燕國，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我猜測當初蘇秦接近燕易王后，是為了得到大王的重視吧。”

    羋八子說 ：“蘇秦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吧？”

    魏淼說 ：“蘇秦聰明好學，頗有心計，所以他深得鬼谷子喜歡。據說蘇秦下山時，鬼谷子把《太公陰謀》、《太公金匱》、《太公兵法》和《本經陰符》送給了蘇秦，特別是《本經陰符》，是鬼谷子用畢生心血寫的一部奇書，據說誰得到此書就可以統一天下、飛黃騰達。我跟鬼谷子學了這么久，連《本經陰符》都沒見過。張儀雖然見過，但沒機會去研讀。”

    “只怪你不好學，你現在對蘇秦是羨慕嫉妒恨吧。”魏冉笑著說。

    魏淼說 ：“我對他是有偏見，你看他手拿這幾本破書，自以為了不起，游說秦王，結果被大王趕走了。他流浪街頭，窮困潦倒，活該！”

    羋八子說 ：“我聽說蘇秦游說六國，六國達成合縱聯盟，團結一致。蘇秦被任命為從約長（聯盟長），并且擔任了六國的國相，同時佩戴六國相印。”

    魏淼說 ：“這些我也耳聞了，我知道他現在是多么的風光。合縱成功后，蘇秦自楚北上，向趙王復命，途經洛陽。車馬行李、各諸侯送行的使者頗多，氣派比得上帝王。連周顯王聽到這個消息都感到害怕，為他清掃道路，并派人到郊外犒勞。蘇秦的家人也匍匐在地，不敢仰視。我還聽說，當年蘇秦到燕國去時，曾向人借錢一百做路費，如今富貴，就償還了百金。如果當初鬼谷子把這幾本書給我，我早就當國相了，也免得在秦國受氣，看人臉色了。”

    羋八子的心里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魏冉說 ：“大王這次不是也嘉獎你了嗎？”

    “又沒給我升官，嘉獎我不稀罕。”魏淼說。

    “得了便宜還賣乖，小心這些話傳到大王耳朵去了。”

    向氏說 ：“我求求你們，在家里別談國家大事。”

    “好吧，我們不談了。”羋八子把魏冉拉到另一間房子里，然后盯著魏冉的眼睛說，“羋戎怎么沒回來？”

    “他……他……怎么人人見了我，都問同樣的問題？”

    “我聽大王說，羋戎在跟巴人搏斗時掉下了懸崖，大王準備獎賞羋戎和他的家人。我讓大王暫時先瞞住母親，等時機合適再告訴她……”

    “我也是這么想的。”

    “但我從你的眼睛里看出你有隱情。你實話告訴我，羋戎到底是死是活？”

    “我不是說過嗎？他不小心掉下了懸崖。”

    “我一直不相信羋戎死了，感覺他還活在世上。”羋八子眼睛紅了。

    吃完飯，魏冉在庭院散步，院子里飄著迎春花的香味，一晚月牙兒掛在樹梢上。

    魏冉看著管筱雨的房間還有燈光，他呆呆地站著，目光有些迷離。

    管筱雨準備關窗戶，看見了魏冉。管筱雨打開門說 ：“你怎么還不睡？”

    “睡不著，要不陪我走走？”

    “好啊！”

    兩人默默走了一會兒，在一棵樹下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魏冉說 ：“管姑娘，我知道你喜歡《詩經》，最近還在讀嗎？”

    “經常讀，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我最近也背了一首。”

    “讀來聽聽。”

    “好啊，這首叫《鄭風》，出其東門，有女如云。雖則如云，匪我思存。縞衣綦巾，聊樂我員。出其闉阇，有女如荼。雖則如荼，匪我思且。縞衣茹藘，聊可與娛。”魏冉念這首詩時眼睛一直默默地看著管筱雨，管筱雨的臉微微有點紅了。

    魏冉想抓管筱雨的手，幾次伸了出去又縮了回來。他鼓起勇氣接著說 ：“你知道嗎，我在蜀國和巴國的

    時候，每天晚上都非常想你……”

    管筱雨站了起來慌張地說 ：“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魏冉傻傻地望著管筱雨的背影，心里有種說不出的痛苦。他多么想知道管筱雨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在她心里有沒有位置，她喜歡的男人又是哪種類型……

    第二天，魏冉隨同羋八子和管筱雨一同進宮。

    后宮庭院鮮花盛開，幾只蝴蝶在花叢中飛舞，羋八子坐在亭子里發呆。在宮中，她聽到有人說蘇秦來秦國了，正在朝廷里拜見秦惠文王。羋八子的心里又開始起伏，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出現。隨著時間的流逝，有些事情她已看淡了，不愿再提及，但她心里又不得不承認，蘇秦一直活在她的心里，一直埋葬在她的心里。如果再次相見，也許沒了當初的那份激動和狂熱了。她很想知道蘇秦來秦國的目的，兩人有沒有再見面的必要……

    管筱雨走了過來，叫了一聲“姐姐”，羋八子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管筱雨又叫了一聲，羋八子才反應過來問 ：“什么事？”

    “我聽說蘇秦來秦國了。”

    “他來了，關我什么事？”羋八子故意說，“你心里是不是還有他？”

    “我早就放下他了。”管筱雨臉微微一紅，“我剛才遇見了魏冉，他說大王跟蘇秦見面了，兩人好像還發生了爭執。大王臉色很不好，板著臉，臉色很難看。”

    “是嗎，蘇秦走了嗎？”

    “還沒呢，他好像還要在咸陽待幾天才走。”

    羋八子說 ：“跟我一塊去咸陽宮，我要見大王，看看是什么事，讓大王如此不高興。”

    管筱雨笑著說 ：“姐姐怎么突然關心起大王來了，我看姐姐是想去大王那里打聽一些有關蘇秦的消息吧。”

    “閉嘴！”羋八子說。

    羋八子帶著管筱雨來到秦惠文王的書齋。早有奴才通報了，羋八子進屋向秦惠文王行了禮，然后問道 ：“大王，臣妾見你臉色不好，龍體欠安吧，要不好好休息？”

    秦惠文王嘆了一口氣說 ：“寡人哪有心情休息啊？”

    “說來聽聽，也許臣妾能幫你分擔一些。”

    秦惠文王指著案上的公文說 ：“蘇秦合縱六國，被趙肅侯封為武安君，又是從約長。如今他把合縱盟約親自送到寡人手上，只要大秦攻打趙、韓、齊、魏、燕、楚中一國，其他五國就要聯合起來對付大秦。如今大秦可以不窺伺函谷關以外的國家，但怎么能保證六國突然有一天不進攻大秦呢？如今寡人也老了，身體也不太好了，寡人為大秦的未來擔憂啊。寡人不想讓大秦的江山葬送在自己的手里。早知如此，當初寡人不該把他趕出秦國，沒想到他真是位難得的人才。”

    羋八子說 ：“我一個女人，對天下大事不懂，不過臣妾倒有一個主意。”

    “說來聽聽。今天我跟文武大臣都談論過這個問題，結果爭論不休，也沒想出更好的對策。”

    “張儀跟蘇秦同出一師門，他應該很了解蘇秦。要不把張儀請回來，聽聽他的意見，看看他有什么妙招，可以破解六國的合縱盟約？”

    “對啊，寡人怎么沒想到？”秦惠文王嘆了一口氣說 ：“張儀現在在巴蜀，那邊情況也復雜，需要得力人手去鞏固，我怕他一走，巴蜀叛軍趁機又發生暴動。”

    “大王可以再派司馬錯大將軍去巴蜀啊。”

    “寡人再考慮下，如果讓張儀回咸陽，等他接到寡人的命令，再回咸陽，一去一回，恐怕也得一個月，時間來不及啊！蘇秦明目張膽來大秦，把合縱盟約親自送到寡人手上，這不是向寡人挑釁嗎？寡人哪能咽下這口氣？寡人為這事愁死了，一個月恐怕寡人早就積郁成疾、一命嗚呼了。”

    “臣妾還有個想法，我父親也是鬼谷子的學生，我也認識蘇秦，要不我讓父親在魏府里宴請他，我想這點面子蘇秦還是會給的。到時臣妾看看能從他嘴里套出什么話來，這樣我們好再想對策。”

    “寡人能有你這位愛妃、賢內助，寡人很高興。好的，這事就交給你去辦，告訴你父親，所有開支不讓你家出。”

    羋八子應了一聲，行了一個禮，然后退了出去。羋八子又去找魏淼，把大王和自己的想法告訴給了魏淼。他一聽立功的機會來了，高興地拍著胸脯答應了，“我現在就去找蘇秦。雖然我跟他曾有過節，但我相信他是個大量的人，再說我跟他是同門，按年齡我比他大，是他長輩，他要是不給我面子，我自有辦法。實在不行我綁也要把他綁來。”

    傍晚時分，魏淼捎話過來，蘇秦已答應明天下午準時去魏府赴宴。

    想到明天就可以見到蘇秦，羋八子又開始忐忑不安了。她翻出衣服一件件地穿，讓管筱雨幫她參謀哪件衣服好看，一直折騰到半夜才睡。第二天，羋八子又早早起來開始化妝打扮盤頭發。她發現了頭上有根白頭發，吃了一驚，拔了下來，心里不由得感慨時光好快，她跟蘇秦已是十多年沒見了，再見面有沒有陌生感？雙方還能一眼認出對方嗎？羋八子打扮完畢，想帶管筱雨一起去，想想當年管筱雨也喜歡過蘇秦，怕節外生枝，多了一個心眼，說道 ：“今天我回娘家有點私事，你就不用陪我了。”

    管筱雨點了點頭，把羋八子送上馬車。

    羋八子來到魏府時，蘇秦正在跟魏淼談話。羋八子望了蘇秦一眼，發現蘇秦沒啥變化，只是看上去比以前成熟穩重多了。羋八子的心開始撲通撲通地跳。她鎮定了一下情緒，走了上去說 ：“武安君，這么巧啊，什么風把你吹來了？”

    蘇秦見是羋八子，吃了一驚，站了起來說 ：“你還是那么漂亮！”

    魏淼笑著說 “：蘇秦老弟，你來寒舍，寒舍蓬蓽生輝，飯菜都已準備好了，請入席吧。”

    蘇秦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大哥，請！”

    菜肴很豐盛，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有，再加上各種野味，看得人眼花繚亂。蘇秦坐主席，魏淼坐左邊，向氏緊靠在魏淼旁邊，羋八子坐右邊。魏淼端起酒杯說 ：“我跟蘇秦老弟多年沒見。當年發生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我心里一直也很內疚，當年要不是我阻撓，你跟小女早已成親，所以這杯酒，我先賠罪，希望老弟多多包涵。”

    蘇秦端起酒杯說 ：“過去的事都已過去了，不要再提了。來，大家共同端起酒杯！”

    向氏和羋八子站起來也端起了酒杯。幾杯酒下肚后，氣氛也活躍了，大家話也多了。

    羋八子今天是豁出去了，她連敬了蘇秦幾杯。蘇秦來者不拒，端起來就喝。站在旁邊的丫鬟不停地給他們倒酒。

    魏淼說 ：“你這次來秦國，專門給大王送合縱盟約，大哥很敬佩你，我就不明白你是怎么想到合縱盟約這步棋的？”

    蘇秦呵呵一笑，“我說過，今天只敘舊喝酒，不談天下大事。”

    魏淼訕訕一笑說 ：“好，不談天下大事，來，喝酒！我們單獨再喝三杯！”

    魏淼有點喝多了，說話開始結結巴巴，“我聽張儀說，鬼谷子寫了一部奇書，叫什么《本經陰符》。我還聽說，誰得到此書就可以統一天下，飛黃騰達。給哥哥說句實話，你下山時，鬼谷子把它送給你了，是嗎？”

    蘇秦微微一笑，“鬼谷子先生確實送了我《太公陰謀》《太公金匱》《太公兵法》什么的，但沒有你所說的什么《本經陰符》。我聽鬼谷子先生說過，他確實想寫一部什么奇書，也許正在寫，也許寫完了。”

    魏淼哈哈一笑，“原來是這樣啊。說實話，我不太喜歡那老東西。他對我很偏心，從不正眼瞧我一眼，而他對你和張儀就不同，對你們因材施教、有問必答，對我卻是不管不問……下次要是讓我遇見了那個老不死的，我非抽他幾個大嘴巴。”

    向氏攔住魏淼讓他不要說了，魏淼卻偏要說。向氏只好對蘇秦說 ：“他喝多了，請別見怪。我扶他去休息，讓小女陪你！”

    “沒事！”蘇秦望了羋八子一眼，羋八子喝了幾杯酒，面如桃花。

    蘇秦的目光有點迷離，呆呆地望著羋八子。

    羋八子被看得不好意思了，莞爾一笑，問 ：“怎么，不認識我了？”

    “豈敢，豈敢，我發覺你今天特別漂亮！”

    “是嗎？我再敬你一杯！”

    蘇秦擺了擺手，笑著說 ：“不喝了，除非我們喝交杯酒。”

    “來吧，喝就喝！”

    蘇秦只是隨便一說，沒想到羋八子當真了，只好端起酒杯。兩人手挽手、目光對視的瞬間，羋八子的心顫抖了一下。她閉上眼睛仰頭一口喝了。她步子有點踉蹌，故意朝他靠去。

    他扶正她的身體說 ：“你喝多了，不能再喝了。”

    “我今天高興！這些年你過得好嗎？”羋八子幽幽地說。

    蘇秦嘆了一口氣說 ：“當年我離開秦國，回到家鄉身無分文，人們都瞧不起我。我就刻苦攻讀《陰符》，時時想起鬼谷子先生的‘小人謀身，君子謀國，大丈夫謀天下’這句話。一年后，我萌發了游說列國的愿望。無奈沒盤纏，我就四處借錢，沒人愿意

    借給我。我只好承諾，誰要能借我一百，我就償還百金。好不容易借到一百，我就開始游說列國。不知道吃了多少閉門羹，遭受了多少白眼，每天我就靠兩個饅頭和冷水充饑，晚上就睡在大街上，甚至還在大街上當個叫花子。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到燕國后，被燕文公賞識，于是他資助我車馬金帛，讓我前去游說趙國……”

    羋八子的眼里涌出了淚水，“沒想到你吃了這么多苦，如果當初我跟你走了，我不會讓你遭受這么多罪的。”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蘇秦說。

    “還湊合吧。”羋八子嘆了一口氣，突然嚶嚶哭了。

    蘇秦一時慌神了，不知道該怎么辦好。他伸出手想摸羋八子的頭，幾次都縮了回來。

    羋八子抬起頭說 ：“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你是怎么想到合縱盟約這步棋的？如果要破解這步棋，該如何去做？”

    “你一個女子，了解這干嗎？”蘇秦醉眼微睜。

    “我只是好奇，隨便問問。也許天下沒人能破解你的這步棋，你真厲害！”

    “要破解我的這步棋，除非鬼谷子先生。”蘇秦醉醺醺地說，“今天我把合縱盟約交給秦王，他臉都氣綠了，哈哈！”

    “當年大王把你趕出秦國，你一直記恨在心，你現在是為了報復他，是嗎？”

    “隨你怎么想，反正明天我就要離開秦國，去趙國。”蘇秦醉眼蒙眬，想去擁抱羋八子，結果一頭栽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羋八子趴在蘇秦的身上，嗚嗚大哭。

    羋八子醒來時天已大亮，蘇秦早已走了。羋八子把昨天的情景又回憶了一遍，雖然沒有套到蘇秦的話，但記得他說他的師傅鬼谷子可以破解這步棋。羋八子立即回宮，把見蘇秦的情況匯報給了秦惠文王。秦惠文王又把魏淼叫到王宮，三人開始討論對策。

    最后秦惠文王說 ：“要不我們請鬼谷子出山，讓他幫助大秦。”

    魏淼說 ：“鬼谷子怕人打擾，去秦頭楚尾的云霧山躲了起來。他每天在山上看書、打坐、冥想，不與世人來往，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上次我把大王的意思轉告給了他，他自稱身體多病，拒絕了。”

    秦惠文王說 ：“為表誠意，寡人派你再去請他下山。寡人多次想提拔你，又怕大臣們不服，如果這次你把此事辦成了，寡人提拔你為宰相。”

    魏淼無奈地說 ：“遵旨。”

    羋八子說 ：“臣妾也一塊去吧。上次我許了愿，我剛好也去道觀還愿，也許我能幫上什么忙。臣妾也想看看這位傳說的高人是否三頭六臂。”

    秦惠文王哈哈一笑，“愛妃就代表寡人去，再加上魏愛卿又是鬼谷子的弟子，我想鬼谷子應該不會拒絕的吧！”

    魏淼想說不一定，想想還是忍住了。

    秦惠文王接著說 ：“你們有啥要求，盡管提出來。”

    羋八子說 ：“沒什么要求，我再帶上丫鬟和魏冉、向壽。”

    秦惠文王說 ：“沒問題，我給你們帶些金銀財寶布匹，算是給鬼谷子的見面禮。當然，為了你們安全，我還給你們配一些武將跟隨。”

    魏淼拱了拱手說 ：“謝謝大王！”

    秦惠文王擺了擺手說 ：“你們現在就去準備，下午就出發。”

    咸陽宮外陽光很燦爛，馬車隊準備好了，秦惠文王親自把他們送上馬車。向壽聽說要去拜訪鬼谷子，一路興奮不已。

    他問羋八子 ：“人們都說鬼谷子通天徹地，人不能

    及。一曰數學，日星象緯，在其掌中，占往察來，言無不驗 ；二曰兵學，六韜三略，變化無窮，布陣行兵，鬼神不測 ；三曰言學，廣記多聞，明理審勢，出詞吐辯，萬口莫當 ；四曰出世，修真養性，卻病延年，服食異引，平地飛升。姐姐，你說這是真的嗎？”

    “兵法家尊鬼谷子為圣人，縱橫家尊他為始祖，算命占卜的尊他為祖師爺，道教則將他與老子同列，尊為王禪老祖。反正他是一位高人。”

    “我好敬佩他，有機會我一定要好好向他請教！”

    “我之所以帶你和魏冉，就是想讓你們好好學習，讓你們知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

    向壽和魏冉異口同聲地說 ：“謝謝姐姐！”

    經過幾天的日夜兼程，他們一行來到了云霧山山下。云霧山云霧繚繞，風光宜人，空氣清新，河溪縱橫，泉瀑相間，灘潭點綴。

    魏淼怕打擾到了鬼谷子，只帶了不到十余人上山，其他人在山下待命。他們順著谷底小溪而上，谷中飛瀑轟鳴、柳石密布，谷底溪水潺湲、曲折蜿蜒，溪邊水草搖曳、蘚苔斑斑。

    溪谷兩岸峭壁、山石秀麗，仿佛鬼斧神工雕琢而成的巨大盆景。

    步入谷中深處，奇石、怪樹、古藤即刻闖入眼簾，林間溪水潺潺動人心弦，一步一景的神奇美景讓人仿佛不小心掉進一個夢幻般的世界。

    管筱雨走累了，坐在石頭上大口大口地喘氣。魏冉摘了一朵花，走了過去說 ：“這地方太美了，鬼谷子真會選地方。我要是能跟你住在這深山老林里多好啊！”

    “想得美！”管筱雨說。

    “我喜歡你……”

    “我得去追姐姐去了。”管筱雨站起來說，然后朝羋八子跑去。

    眾人來到云霧山，這里清溪水清如碧，波光粼粼，峰巒疊嶂，林木蔥郁，山谷幽深，溝壑縱橫，瀑布飛瀉，云霧蒙蒙，神秘莫測。漫山遍野的花競相開放，似綺麗的彩帶飄動在青山幽谷之中，又如爛漫的花海，熱烈動人。峰回路轉，他們看到林海里有一處土房子，這里環境幽靜，野趣彌漫。

    站在鬼谷嶺上，放眼望去，藍天上飄滿了白云，四面群峰低伏，云海翻涌，山峰若隱若現，就像無數的航船、無數的島嶼，飄浮在汪洋大海上。這時候云動船搖，水動島飄，鬼谷嶺森林變成了一片偌大的蒼茫碧海。

    魏淼指著白云深處的一處房子說 ：“這就是鬼谷子住的地方。”

    一路上魏淼都沉默不語、悶悶不樂，能否請動鬼谷子他心里沒有底。

    羋八子情不自禁地說道 ：“這里枯藤纏樹，飛瀑連環，輕云飄逸，薄霧繚繞，風景獨秀，仿若仙境。”

    “請問，你們找誰？”一個童子攔住了他們。

    “鬼谷子先生在嗎？”魏淼問道。

    “師傅到山上采藥去了。”

    “什么時候能回來？”

    “不知道啊，也許十天半月才能回來。”

    他們在山上待了兩天，魏淼有點急了，再這么下去他不好給秦王交差。他相信鬼谷子一定就在這附近。他站在樹林里大聲喊叫 ：“師傅，我是魏淼，你快出來吧！你要是不出來，我就不走！”

    童子說 ：“鬼谷子先生喜歡清靜，你別喊了，你們快走吧！”

    魏淼依然不停喊叫，他還讓跟隨的幾個武士也跟著喊叫。

    山上飄來了歌聲 ：“問山何所有？嶺上多白云。云是山嶺的屋，山嶺是云的家。浩浩云霧、鋪海百里。在云海的涌動中，在虛幻的仙境里，在云山霧蟑的深處，隱藏著許多世人罕見的神奇……”

    魏淼笑道 ：“是鬼谷子先生！”

    羋八子、魏冉和向壽都笑了。

    一個白頭白眉的老人飄然而至，他炯炯有神的目光掃了大家一眼，微微一笑。魏淼行了大禮，“師傅，徒兒魏淼特來拜訪您！”

    鬼谷子說 ：“我正在山上閉目養神，你鬼哭狼嚎的聲音讓我受不了。”

    魏淼不好意思地說 ：“還請師傅見諒！”然后指了指羋八子說 ：“這是我的小女羋八子，她也是秦王的愛妃。”

    羋八子落落大方地走了過去向鬼谷子行了大禮，“久聞鬼谷子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氣質非凡，敬佩！”然后又把魏冉和向壽介紹給了鬼谷子。

    介紹完畢，她又讓魏冉把秦王賜的黃金玉帛等等拿來呈上給鬼谷子。鬼谷子看了一眼，淡淡地說 ：“我不稀罕這些東西，你拿走。如果大王想送我東西，就讓他把王宮里諸子百家的書送給我。”

    魏淼尷尬地一笑，“我這次上山，是——”

    鬼谷子擺了擺手，打斷魏淼的話說 ：“我們下盤棋吧！”

    童子在一棵古樹下的石桌上擺好了棋，鬼谷子和魏淼走了過去，羋八子、魏冉、向壽和管筱雨也圍了過去。

    鬼谷子指了指棋子對魏淼說 ：“你是遠道而來的客人，你先走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魏淼執子，“當”的一聲下了。

    鬼谷子也執子跟上。魏淼一邊下棋一邊問 ：“前段時間我還見過蘇秦和張儀，最近有孫臏的消息嗎？”

    “馬陵之戰，龐涓死了，孫臏隨后離開了齊國，隱居在山中著書立學，在寫一部兵書。”

    “那你對他們是如何評價的？”

    “龐涓為人心胸狹隘，而孫臏心地善良，為人更加質樸。”

    “當年孫臏學成下山去了齊國，成了齊國謀士，在齊國和燕國的一次對決中，孫臏成為燕國的俘虜。由于孫臏是當時齊國特別重要的謀士，為了救出他，齊國就跑到你隱居的山上去尋找先生你，希望你能夠運用自己的能力將徒弟救出來。我現在終于明白了，當先生得知孫臏被捕的消息之后，沒有猶豫便答應了齊國的請求，下山成功地救出了被俘獲的徒弟孫臏。”

    鬼谷子自言自語 ：“弈棋離不開棋子，你們各自掌握的一百八十個棋子，置于盒中永遠都是死棋，只有置于局中，才會生動，才會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若是一子落錯，輕則失地損兵，重則全局皆輸，是以任何落子，必謀定而后動。”

    鬼谷子的棋子落地有聲，“哈哈，我贏了。”

    魏淼不服氣地說 ：“我們再來一盤？”

    鬼谷子笑著說 ：“其實你有很多機會贏我，但你沒把握好機會，機會一旦錯過，也許就錯失了很多。我們比比劍吧。”

    魏淼說 ：“你年事已高，我贏了也不光彩，要不讓魏冉和向壽比畫一下，你給他們指點一下！”

    鬼谷子眼睛一瞪，“你嫌我老？”

    羋八子走了過去說 ：“他不是這個意思，他是想讓年輕人跟你學點本事。”羋八子做了一個手勢，魏冉和向壽一個鷂子翻身，站在了鬼谷子面前說 ：“請師傅多指教！”

    鬼谷子摸著胡須望著兩個年輕人說 ：“不錯，不過我可不是你們的師傅，點到為止！”

    魏冉和向壽開始了比劍，兩人身如電閃，劍如蛟龍上下翻飛，陽光打在劍上銀光閃閃。兩人你來我往大戰了幾十回合，一時難分勝負。

    鬼谷子突然喊道 ：“停！”

    魏冉和向壽收回劍，向鬼谷子作了一個揖“請師傅指教！”

    鬼谷子笑道 ：“兩人身手都不錯，不過雙方都有破綻，如果讓對手抓住你們的破綻，后果不堪設想。就劍道而論，天下只有三劍。圣劍又名天道之劍，以道為背，以德為鋒，以陰陽為氣，以五行為柄，上可斷天光，下可絕地維。賢劍又叫天子之劍，以萬民為背，以賢臣為鋒，上應天道，下順地理，中和民意。俗劍又叫人劍，以精鋼為鋒，以合金為背，以冷森為氣，上可斬頭顱，下可剁雙足，中可破腑臟。”

    向壽佩服得五體投地。他見機會難得，問道 ：“師傅，我有心障，有很多妄念，請問如何破解？”

    “這個世上，只有兩種人心無妄念，一是死人，二是神人。你兩者都不是，有此妄念，為何要控制它呢 ?”鬼谷子微微一笑，“常言道，人無完人。此話是說，凡人皆有心障，或表現為此，或表現為彼。目中無人，自吹自擂，不求甚解，好高騖遠，爭風吃醋，自作聰明，凡此種種，心障在于自負 ；行為孤僻，極少說話，也很少與人合群，此心障在于無自信。修道之本，就在于去除心障。去除心障，在于自覺，自覺之至，在于覺他。自覺不易，覺他也就更難了。也就是說，他障易除，心障卻是難除。人無自信，他人怎么能使他自信呢？無自信者需要悟道，修心 ；自負者也需要悟道，修心。山不在高，在仙 ；水不在深，在龍 ；讀書不在多，在精，在領悟，故此能修得其道。”

    向壽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鬼谷子說 ：“你們遠道而來，想必也餓了，我這里備有齋飯，請吧！”

    魏冉望了望饅頭和稀飯，皺了皺眉頭，不情愿地拿起一個饅頭，狠狠地咬了一口。

    向壽喝了一口稀飯，望著鬼谷子說 ：“師傅，我還有個問題想請教，什么是江湖？”

    魏冉癟了癟嘴，笑著說 ：“凈問一些三歲小孩問的問題，幼稚。”

    鬼谷子說 ：“當你餓的時候，有的人會把饅頭分給你一半，這是友情 ；有的人會把饅頭讓給你先吃，這是愛情 ；有的人會把饅頭全給你，這是親情 ；有的人會把饅頭藏了起來，對你說他也餓，這就是江湖。”

    魏淼拍著手叫好，說 ：“鬼谷子先生，如今天下，七國紛爭，不知道你怎么看？”

    鬼谷子說 ：“觀天下就如觀這遠山，不能單靠眼睛，要用直覺，要用心。觀遠山，不必上遠山 ；看深谷，也不必下深谷。反過來說，若是真的上了遠山，你只會觀不見遠山，看不到深谷。就好比鉆進林中，但見樹木，不見林莽。要想看到林莽，唯有站在此處絕頂，用眼望下去，用直覺望下去，再用心望下去。天下分合，可有兩種，一是名分實合，二是名合實分。武王分封，當屬名分實合。西周初年，天下大勢是，周天子威服四方。周公制禮，諸侯皆受王命，禮樂有序，西周四百年因而大治。然而，平王東遷之后，情勢有所變化，周室式微，諸侯坐大，天下大勢開始走向名合實分，終成今日不治亂局。”

    魏淼點了點頭。

    “如果把天下比做大海，風向是時，因風而動的潮流是勢。把握時勢，就是弄潮。天下時勢，撲朔迷離，神鬼莫測，瞬息萬變。天下不治，在于人心不治。人心不治，在于欲念橫溢。欲治天下，首治人心 ；欲治人心，首治亂象。治亂不過是個手段，治心才是務本正道。若是我等只為治亂而治亂，只以強力統一天下，縱使成功，天下非但不治，只會更亂。”

    魏淼插話說 ：“如果韓、魏、楚、趙、齊、燕六國聯合起來，對付秦國，請問秦國該怎么辦？”

    “所謂合縱，就是保持力量均衡。秦人若是無力，縱親反而不成。秦人只有張勢蓄力，保持強大，六國才有危機感，才樂意合縱。六國只有合縱，秦人才會產生懼怕，才會努力使自己更強。秦人越強，六國越合 ；六國越合，秦人越強，天下因此而保持均勢，方能制衡。天下諸事，皆因選擇，亦皆由選擇。人生之妙，正在于此。

    萬事萬物，涉及決斷的只有兩種，一是易決之事，一是不易決之事。易決之事就是當下可斷之事，天下諸事，大多屬此。

    易決之事可分五種 ：

    一是值得做之事 ；

    二是崇高、美好之事 ；

    三是不費力即可成功之事 ；

    四是雖費力卻不得不為之事 ；

    五是趨吉避兇之事。

    不易決之事，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

    魏淼聽得一頭霧水，“鬼谷子先生，能否說具體些？”

    “老子曰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 ；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 ；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鬼谷子站起來說。

    魏淼笑著說 ：“我這次來是代表秦王——”

    鬼谷子擺了擺手說 ：“別說了，我知道你這次來的目的。實話告訴你吧，我是不會下山的。”

    “秦王說，只要你下山，他可以賜你黃金萬兩，還給你封官，也可以滿足你所有的愿望。”魏淼笑著說。

    “本人非常想下山，但我年事已高，身體多病，不便下山。你回去向秦王問好，表達我的歉意。”

    “師傅，我求求你了，跟我一塊下山吧！”魏淼跪了下去。

    “你就是跪幾天幾夜，我也不會隨你下山的。”鬼谷子拂袖而去。

    魏淼突然站了起來，一個箭步沖過去，左手抱住鬼谷子，右手用劍橫在他的脖子上。

    魏淼直呼鬼谷子的大名，“王詡，別動，我告訴你，我這刀刃可鋒利了，別怪我不客氣了。來人啊，把他綁起來！”

    魏冉和向壽站著沒動。魏淼又喊了一聲，魏冉和一個士兵走了過去，用繩子捆住了鬼谷子的手和腳。

    鬼谷子吼道 ：“你們想干嗎？”

    魏淼裝著一副無奈的樣子說 ：“我這是沒辦法，你不下山，我就完不成大王交給我的任務，我只好把你綁下山。”

    羋八子一時也沒辦法，她走了過去說 ：“如今天色已晚，山路崎嶇，懸崖峭壁，我看等明天天亮再走吧。”

    魏淼想了想說 ：“也好。”

    鬼谷子被押到一間屋里，魏淼故意試探著問 ：“聽說你寫了一部《本經陰符》，傳給了蘇秦和張儀，是不是？”

    “我根本沒有《本經陰符》。”

    “你胡說！我聽說有了《本經陰符》就可以破解合縱六國的辦法，我還聽說蘇秦的這些鬼點子都是你給他策劃的，對不對？”

    鬼谷子哈哈一笑。

    “王詡啊王詡，當初你為什么對我偏心，不把真本領傳授給我？”魏淼用劍指著鬼谷子，他心里卻也在琢磨 ：如果我拿到了《本經陰符》，我就可以破解合縱六國，秦王會大大贊賞獎賞我，給我封大官，我就可以在王宮里呼風喚雨，獨當一面。想到此處，他大喝一聲 ：“快點交出來，否則我就殺了你！”

    “要殺要剮隨你的便，我為有你這樣一個徒弟感到恥辱。我還是把這句話送你 ：欲多則心散，心散則志衰，志衰財思不達也。”

    魏淼押著鬼谷子來到一處山洞，洞外涓溪潺潺，水瀑飛瀉，遮閉洞口，洞內則曲折蜿蜒，別有洞天。魏淼知道鬼谷子常常在這里修道，洞里一定有什么好東西。

    “快點交出來，別以為我不敢殺你。”魏淼在洞里轉來轉去，發現桌上有竹簡，雙眼大發異光。他翻來翻去，拿起一卷竹簡，驚叫起來 ：“這是什么？這不是《本經陰符》嗎？”

    鬼谷子說 ：“這可是我用心血寫的，求求你別把它拿走！”

    魏淼舉起劍得意忘形地狂笑起來，“王詡啊王詡，對不起了。”

    “慢！”羋八子走了過來對魏淼小聲說，“大王是讓你請鬼谷子先生下山的，如果你殺了他，大王怪罪下來，你我都交不了差！”

    魏淼收起劍，拿著《本經陰符》對魏冉和向壽說：“我把這老東西交給你們，給我看好，明天一早押他下山。”

    夜已深了，魏冉趴在桌上鼾聲四起，向壽沒有一點睡意。他非常敬佩鬼谷子，能跟他同住一室，他心里說不出的興奮。他望著墻角的鬼谷子說 ：“師傅，你睡了嗎？”

    鬼谷子說 ：“要死的人了，如何睡得著？”向壽突然萌發了要救鬼谷子的想法。他看到洞口的兩個士兵在打瞌睡，撿起地上的木棍，打暈了他們，然后返回洞里去解鬼谷子身上的繩子，“鬼谷子先生，你快走。”

    鬼谷子愣了一下，在門外接應的童子抓住他的手就走。向壽看著他們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然后裝睡。

    第二天，魏淼來到洞里，看見地上躺著的士兵，感覺出了問題。他沖進洞里，沒見鬼谷子。向壽還在裝睡。魏淼踢了向壽和魏冉一腳，喊道 ：“起來，鬼谷子呢？”

    向壽和魏冉揉了揉眼睛 ：“不知道啊？”

    “給我去追，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魏淼氣急敗壞地說。

    眾人跑到洞外，望著綿綿的群山手足無措，魏冉說 ：“就我們幾個人，在這群山里找一個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魏淼想想也有道理，再說手上有《本經陰符》，回去好好研究一定可以找到破解合縱六國的辦法。

    魏淼帶著大家下山，準備回咸陽。一會兒，他們來到溪谷，溪谷兩岸峭壁、山石秀麗，林間溪水潺潺動人心弦，小道上槐柳遮天蔽日，覆蓋整個溝谷。步入密柳深處，天空突然飄起了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