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沒有受酷刑，是安田特別指示。倒不是因為安田對大漢有多好，而是因為大漢是爐前工，整個廠區(qū)的工人，也沒幾號能像大漢一樣能做爐前工的。因此，他不能受傷，他若受了重傷，那影響的是高爐的產(chǎn)量。

    這一次，大漢又因為自己爐前工的特殊身份逃過一劫。

    大漢挨了幾皮輥兒之后，被放回來的當(dāng)天夜里。便摸黑來到電網(wǎng)前，在一個有一塊洼地的地方，將土向下刨，不一會兒就刨出一個大坑。大漢從坑里鉆出去，再把坑填平。每次偷偷跑出去，大漢用的都是這個辦法。老大哥應(yīng)該也是從這里溜出去的，這是他們工友之間的秘密。

    大漢趁著夜色來到王首臣居住的院子，大漢到時，王首臣正站在院子門口，沖著一位黑衣人拱手作揖：

    “請代為向?qū)④妴柡茫�首臣有要事在身，不能親自探望。”

    只見那黑衣人沖王首臣回了一個抱拳禮，之后騎上一匹紅棗嗎，飛馳而去。王首臣見來人是大漢，四下看了看，招呼大漢進院說話。

    大漢一把鼻涕一把淚，把近日里鬼子在廠子的行徑，老大哥如何弄死安田，猴子的死以及工人們受刑的事一一向王首臣訴說。

    王首臣聽罷，沉吟良久，低聲說道：

    “看來，日本人已經(jīng)沒有耐心了。”

    王首臣剛剛得到消息，日本人如今腹背受敵，又面臨后方物資匱乏的現(xiàn)狀，急需軍用物資以及糧食供應(yīng)。日本人接管鋼廠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但是產(chǎn)量始終不容樂觀。

    安田已經(jīng)因為這事兒，被他的上級批評了好幾次。最近，安田又派人來過兩次，都是同樣一件事兒。最近一次，稍口信的人明顯口氣不那么友好。若安田真是撕破了臉，和他硬碰硬，雖然王首臣在這一地區(qū)有些實力，但畢竟只是個商人，若真槍真刀地和他們干上，未必能是對手。

    之前，安田對他客氣，是想借助他的身份和在這個地區(qū)的影響力，裝作和氣的樣子，實則是想贏得當(dāng)?shù)匕傩蘸凸と说暮献鳎瑸殇搹S生產(chǎn)鋼材奠定基礎(chǔ)。但照此情況下去，如果安田因為鋼材生產(chǎn)不力被他的上級責(zé)令，那安田很有可能就本性暴露，到時候翻臉的話，恐怕遭殃的還是當(dāng)?shù)匕傩蘸凸�廠的工人們。

    不行，他王首臣不能讓血染村莊的事情再次發(fā)生。眼下，他必須使出懷柔之策與安田一等鬼子周旋，不能和他們硬碰硬。

    因此，對最近一次來捎信的日本官兵，王首臣已經(jīng)假裝答應(yīng)考慮考慮，讓安田再給他幾天時間調(diào)度，先把煤礦那邊的事情也安排好。

    安田答應(yīng)給他一個星期的時間，一個星期后，要把煤礦的煤向廠里運送。當(dāng)然，他不會給半毛錢前，這一點王首臣心知肚明。即便安田給，他也不會要。

    他要的，可不是安田的錢

    想到這里，王首臣命人拿了一些藥和補品，讓大漢帶走給受傷的工友們使用。并再三叮囑他行事要萬分小心，切不可魯莽行事。

    老大哥十分幸運，但是如果再發(fā)生一次這樣的事件，恐怕就沒那么幸運了，搞不好，有更多的人會因此受到牽連。

    這一點，大漢也已經(jīng)深有體會。他從遭受嚴(yán)刑拷打，回來后只剩下半條命的幾位工友身上就能看出來，鬼子這次用刑之狠，出手之毒，前所未見，已經(jīng)幾乎瘋狂的節(jié)奏。

    他雖然是爐前工，但是今后，也要小心行事，切忌沖動。

    從王首臣處回來，大漢徑直回到宿舍。給受傷的幾位工友一一涂上了剛從王首臣處拿到的藥，又把他給的營養(yǎng)品給受傷的工友實用。

    這些營養(yǎng)品上，寫的都是外國字，大漢也看不懂。但是，三爺說是營養(yǎng)品，那肯定不是壞東西，肯定對工友們的傷勢恢復(fù)有好處。相信三爺，這一點，大漢十分牟定。

    本來，這幾日，大漢是準(zhǔn)備偷偷留出去辦點自己的事兒，可誰知，竟出了這檔子事兒。幸運的是，鬼子們沒有抓回老大哥，否則，還不知他們會怎么殘害他。

    想到這里，大漢不禁對老大哥的行為肅然起敬，只覺得他是條真漢子。也不知道老大哥如今逃到了哪里，怎么樣了。

    不過，大漢已經(jīng)無暇顧及老大哥了，白天，他還要開工。同班組的工友們倒下了，其他班組的工人替換上來，總之，高爐不能停，煉鋼不能停。大漢這為數(shù)不多的爐前工，自然也不得閑。他并不比受傷的幾位工友好多少，每天揮舞著十幾磅的鋼釬，砸向出鐵口的殘渣。這幾天，不得不出了幾爐鐵，安田的臉色才有些好轉(zhuǎn)。

    正因為如此，這臨時新組成的班組竟然還受到了表揚，日本人竟然給他們吃了幾頓白面饃饃。當(dāng)然，大漢也在其中。他把白面饃饃偷偷塞到自己衣服里，帶回宿舍給那些受傷嚴(yán)重的弟兄們吃。盡管大漢心里一萬個不愿意，但這幾天，產(chǎn)量上去了。日本人就高興，對他的看管也就松一些，這樣，他才能更加專心地做晚上的事兒。

    晚上，他還要照顧幾位受傷的工友，用了三爺給的藥，工人們的傷勢雖然有些好轉(zhuǎn)，但是離痊愈尚需些時日。再加上三爺給的營養(yǎng)品所剩不多了。該給他們吃點什么補補身子，讓他們幾個盡快早點站起來呢？

    如果不是發(fā)生這樣的事兒，他本來這幾天想找機會偷偷溜出去，去看望自己患病的母親。這是從中秋那天工友們圍著篝火夜話那天開始，一直卡在大漢心里的梗。但是，這些工友們的親人都不在身邊，只有他的母親在身邊，怕引起其他工友的傷感，大漢沒有說出來。

    眼前，他必須先照顧好受傷的幾位工友。母親在家中，尚有弟弟照顧著，可是眼前這些工友，都是從外鄉(xiāng)流露此處，無依無靠。假若真因為這次的事兒喪了小命，也只能成為漂泊異鄉(xiāng)的孤魂野鬼了。

    這天，大漢正在爐前揮舞著鋼釬，一下一下的使勁砸著。走進一個日本軍官，此人正是那日去王首臣家談判的軍官。他的身后，跟著一位身材瘦小，眉清目秀，帶著鴨舌帽的年輕后生。

    “你，出來一下。”

    日本軍官抬手沖著大漢指了指，示意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