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破廟驚魂
作者：
蔡白玉 更新：2020-08-06 22:02 字數：4307
城門外的破廟里，月光從窗口照進來，不遠處嘰嘰喳喳的說話聲把天寶從沉睡中驚醒。
廟前的空地上，有兩個人正在推搡另一個人，嘴里罵罵咧咧地說著什么。
那邊還有兩個人，不是，還有三個人，一個人閉著眼睛坐在臺階上，另外兩個人朝那三個人走了過去。
天寶記得自己明明躺在路邊的草地上，怎么會到這破廟里來了？
“二弟，三弟，怎么對熊統領動起手來了？”李云貴和晏歸來走過來，叫住推搡著熊本行的岳風和侯飛，“快住手！”
“大哥，問了半天他什么也不說。”侯飛一掌將熊本行推倒在地。
“三弟，不要對熊統領這樣，你們過來，我給你們介紹個人。”李云貴把岳風和侯飛領到晏歸來跟前，“晏掌事，這是我二弟岳風。”
“岳風兄弟，在下晏歸來有禮了。”晏歸來上前一揖，“辛苦岳風兄弟了。”
“晏掌事，你的事大哥都跟我說了，俺是個粗人，沒那么多禮數，大哥說你救過他的命，大哥救過我的命，所以大哥說幫你我就幫你，你也不要跟我客氣，我幫你也沒別的想法，有口飯吃就行。再說太子爺能看得上我，就是我岳風的福分。”岳風碩大的巴掌一揮，一把抓住了晏歸來的手，“咱長這么大，還沒見過太子爺這么大的官。”
“二哥，太子爺不是官，是皇上的兒子，皇上封自己的兒子做太子。”侯飛瞟著長得尖嘴猴腮的晏歸來，“這太子爺雖然不是官，但可比一般的官管用，管事，厲害。”
晏歸來朝侯飛看過來，這人說起話來陰陽怪氣的，讓人聽了很不舒服。
李云貴忙介紹，“這是我三弟侯飛，晏掌事，我這三弟的本事可了得，特別是他的輕功，在江湖上是排得上名號的，真正的人如其名，象只飛起來的猴子。”
“在下晏歸來見過侯兄。”
侯飛瞟著晏歸來，嘲諷地說，“晏掌事想到過自己也會有這一天嗎？”
“沒有，從來沒想到過。”晏歸來嘆了口氣。
“大哥，二哥 ，你說咱們皇上要是沒死，大明朝還在，這太子爺將來可就是皇上，而我們的晏掌事應該就能當上很大很大的官了。”侯飛說完“哈哈”一笑。
“三弟，”李云貴瞪了侯飛一眼，把他拉到一邊，不好意思地對晏歸來說，“晏掌事別在意，我三弟以前在大牢里當過差，看不慣的事他總愛說，還愛打個抱不平，所以總是被人欺負，那一次太子爺和晏掌事救我的時候，我也有幸認識了三弟，他后來就辭了官差跟了我在武館混口飯吃……他對朝廷的人沒好臉色，還請晏掌事多多擔待。”
晏歸來這才勉強笑了一下。
“那是我四弟，簡義，”李云貴指了指在臺階上坐著打瞌睡的人，“他不愛說話，喜歡一個人待著。”
晏歸來瞇起眼睛遠遠地看了簡義一眼，連連拱手作揖，“歸來替太子爺感謝四位兄弟鼎力相助，他日如果能助得太子爺重登大寶，四位兄弟就是頭功一件。”
“晏掌事言重了，太子爺和晏掌事救過我李云貴的命，這救命之恩，李云貴當牛做馬也得報答。”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晏歸來長嘆一聲，“云貴兄，樹倒猢猻散的滋味，這陣子我晏歸來算是徹底明白了。”
“才明白啊，太晚了，黃花菜都涼了，”侯飛“哼”了一聲，“說句你不愛聽的話，我們可不管什么太子爺晏掌事，我們三兄弟只認我大哥，大哥讓我們做什么我們做什么，你少對我們指手劃腳。”
晏歸來笑了笑，“當然，我請云貴兄幫忙，我就相信他，也相信你們。”
“你相信我大哥就行，我們不需要你相信。”
“三弟，不要說這種見外的話。”李云貴皺了一下眉頭，“咱們出來的時候不是說得好好的嗎？”
“大哥，我就要說，這大明的江山就毀在那幫亂臣賊子手里。你說皇上身邊那些人，都是什么東西，讓他們捐銀子的時候，銀子沒有，出人的時候，不是跑了降了就是躲了，有幾個人站出來替皇上分擔，臨了都只顧自己的死活。”
“大哥，這個我三弟說得對，”岳風附和，“那些人連皇上的死活都不管了，哪顧得上我們老百姓的事？一個個不是投誠叛敵就是溜得比兔子還快，丟死人了。我岳風雖然是個殺豬賣肉的粗人，但還知道什么叫知恩圖報。他們倒好，吃著皇糧享著官福，遇到事就都打自己的小算盤云梯 了，這大明江山不倒才怪呢。”
晏歸來訕笑著不知如何是好。
“晏掌事，”岳風哈哈一笑，“你說我們幫太子爺做事，他要是將來真當上了皇上，會不會也賞我個官當，讓我也嘗下當官是什么滋味。”
侯飛白了他一眼，“二哥，你想得真美。”
“那要是我立了大功呢，也不行啊？”岳風看著晏歸來，“要不然咱們圖什么呢，我聽大哥的意思，咱干的可是掉腦袋的事。”
“你都知道是掉腦袋的事了，還指望著當官，說不定哪天腦袋就掉了，還當官，去閻王爺那里當官吧。”
“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我不怕！”岳風拍著胸脯說得鏗鏘有力，“不當就不當，只要每天能吃飽喝足我就知足了。”
“二哥，上了這條道，怕也沒用了，”侯飛走到晏歸來跟前，“不過，你確信太子爺還活著？京城里的人都在傳他已經死了，我擔心的是這個，太子爺要是死了，大家就白忙活一場了。”
“三弟，”李云貴苦笑，“晏掌事是太子爺身邊最信得過的人，他的話我們應該相信。”
“大哥，我沒有不信晏掌事，只是這事不能當兒戲，現在韃子都要進京當皇上了，說白了我們這是要造反，太子爺這邊要是沒個實信，咱們不是白忙活了？”
李云貴還想說什么，晏歸來忙攔住了他，“云貴兄，我明白侯兄的意思。侯兄，就算太子爺沒了，難道我們就忍心看大明朝的大好江山落入韃子之手？我們可都是大明朝的子孫啊。”
“大明子孫？”侯飛嘲笑，“亡國的時候想起我們是大明子孫來了，平時肯定想不起來，平時咱老百姓就是任他們宰割的豬狗，要說幫這大明朝的皇上，我可不幫啊，剛才我已經說過了，我們三兄弟就聽我大哥的，我侯飛這輩子只欠我大哥的，我不欠他朱家皇上一分半點。”
“三弟說得對，晏掌事，我跟你說，其實誰當皇上對我們老百姓都一樣，誰能讓我們過上好日子才是最關要緊的事，我說這話你可別不高興，我們兄弟三個，可從來沒得過他大明皇上什么好處，大哥差點被貪官污吏害死，三弟當個官差，也是三天兩頭受氣，我一個殺豬的，每天起早貪黑，靠力氣賺點錢活命，還三天兩天被官差欺負……依我看，這樣的大明朝早就該完蛋了。”
“就是，什么狗屁的大明朝，要不是大哥收留，我連混口飯吃的地方都沒有，大哥比皇上對我好，我只信大哥的，皇上不皇上我才不管呢。”侯飛嘲笑。
“就是，我岳風活了二十幾年，天天殺豬賣肉，有時候覺得人還不如畜牲有情義呢。”
“二弟三弟，別說了！咱們既然說了要幫太子爺，就不要在這里風言冷語。”李云貴打斷了岳風和侯飛的話。
“大哥，我們也就是隨便說說，終于有機會發發牢騷了，”岳風忙說，“我就跟著大哥，你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別人的話不好使。”
“二哥，我可不是隨便說說，我是真的擔心，晏掌事，這事你可得落定了。”侯飛不依不饒。
“三弟！”李云貴一聲喝斥，“你怎么那么多廢話？！”
岳風和侯飛這才閉了嘴。
好一陣，李云貴才輕輕“咳”了一聲，“晏掌事，別把二弟和三弟的話放在心上……太子爺的事，我相信晏掌事的話。”
“云貴兄，岳兄和侯兄能把心里的話說出來，很好，我會給你們一個交待。”晏歸來笑了笑，“咱們到了滄州城應該就會有回信。”
“那就太好了。”李云貴松了一口氣。
“云貴兄，咱們跟熊統領好好聊聊吧。”晏歸來說完朝躺在地上的熊本行走過來。
熊本行看著走過來的晏歸來。
“熊統領，晏歸來多有得罪了。”晏歸來把熊本行從地上扶起來，“我不想傷害你，只希望熊統領能幫我找到黃大人。”
熊本行一扭身子甩開晏歸來，“我憑什么幫你？”
“熊統領也曾深受先皇恩寵，先皇雖然仙逝了，但太子爺還活著，熊統領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大明江山落入外寇手中？歸來求熊統領看在大明千千萬萬老百姓的面子上，幫幫太子爺。”
“我可是降了大順王朝的反賊。”熊本行自嘲。
“歸來知道熊統領當時迫不得已，太子爺不會怪罪于你的。”
“誰說我迫不得已？那大明朝是我們把他滅了的，他朱家的天下早就該滅了，”熊本行指著京城方向，“老子在邊城出生入死，到頭落了個什么，被打擊被排擠，還誣蔑我私通闖王，行啊，既然皇上這么認為的，我就私通好了，看他能拿我怎么著？！我就私通了，我就把他大明王朝給滅了！”熊本行咬牙切齒的咆吼著，“我們都反了，都是被他皇上逼反的！”
晏歸來訕訕一笑，“熊統領，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事情不是都已經過去了嗎？先皇……是有點多疑，不過……哎，不說了，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熊本行“哼”地一聲，“你說得倒是輕巧，說過去就過去了。你知道我們經歷了什么？！不是他當皇上的逼我，我愿意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如喪家之犬，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是你、是我想要的嗎？！我只是投錯了主子而已，不然，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那李賊就是團扶不上墻的稀泥巴，屁股還沒在皇上的位置上坐熱呢，就被韃子打了個屁滾尿流，這種人不值得熊統領替他賣命。”晏歸來強裝笑臉。
“他不值得，你們家太子爺就值得嗎？”熊本行看著晏歸來，“一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能奪回大明江山，他大白天做美夢呢！”
“熊統領，如果太子爺不值得，那依熊統領看，目前的局勢，還有誰可以擔此重任？難道就讓韃子占了我們大明的大好河山嗎？”
熊統領咬著牙閉著嘴不再吭聲了。
“熊統領，事已至此，以前的事咱們都不說了……晏歸來在這里請求熊統領幫我們找到黃大人。”
熊本行看著晏歸來，“你們是怎么知道那個女人在黃大人手上的？”
“這個……既然我們知道了，肯定是有人告知了我們。”
熊本行看著晏歸來，“算你還有點本事，據我所知，那吳府的人也正滿世界找她，你覺得你是吳府那幫人的對手嗎？”
“事在人為，”晏歸來笑了笑，“熊統領，有一事我還是不明白，想請教熊統領。”
“你是想問黃大人為什么沒回黃花城吧？”熊本行朝岳風和侯飛看過來，“你讓他們在黃花城株待兔，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晏歸來一笑，“不是見到了熊統領嗎？這就已經值得了。”
“值得……姓晏的，就你這點智商，還想幫太子爺奪回江山，好象差得有點遠，他們……也差不多。”
“熊本行，”岳風一聽熊本行嘲諷的口吻就惱了，“你現在已經落在我們手里了，別給臉不要臉，讓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然可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
熊本行氣得牙根庠庠，“如果不是你們用下三濫的手段，你們能抓到我嗎？”
“那是，肯定抓不到，說不定還會死在你手上，”侯飛走上前來，一腳把熊本行踢倒在地，“只是你現在已經落在了我們手上，就老實點別那么多廢話！”
李云貴看了晏歸來一眼。
晏歸來笑了笑，“是，熊統領說得對，是我晏歸來蠢，蠢到以為黃大人不會丟下妻子兒子不管，還有黃家那么大份家業，他都可以說不要就不要，是我晏歸來見識短淺了，所以還得請求熊統領看在大明千千萬萬老百姓的份上，幫太子爺找到黃大人，找到那個女人。”
熊本行盯著晏歸來的臉，朝破廟里看過來，“你們沒把天寶少爺怎么樣吧？”
“沒有，他一直在睡覺。”晏歸來看了李云貴一眼，“云貴兄，麻煩你去把天寶少爺請過來。”
熊本行？他知道興旺哥的下落？！天寶翻身爬起來，剛才所有的驚嚇和恐懼頓時煙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