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機場送別

    1

    “小麗，你在哪里？”耳邊傳來了范舟的聲音，梅麗頓時感到心中一股暖流。

    “我在家里，你呢？”

    “我當然是在車上了，你在家里干嘛？”

    “不告訴你呢！”

    “可是我已經快到家了，你在家的哪里？”

    梅麗聽到了范舟關車門的聲音，電話并沒用掛斷，“我在家的一個房間里面。”

    “哪一件，我想直接找到你，難道你還想跟我捉迷藏？”

    “如果那么容易找到豈不是便宜了你。”

    “好了，你在哪里嘛！我都進屋子里了。”

    “好了好了，我在浴室里。你進來吧，春光無限哦，你可不要受不了了。”梅麗掛斷了手機，放在了一邊，然后才將頭沉浸了水里。

    門開了，范舟進來了，他好像有點受不了著這里面的氣霧繚繞，氤氳襲人，臉色迅速的由白變紅。

    “你怎么了，范總？”

    “親愛的，想我嗎？”

    “當然，我敢不想嗎？”

    “來，親一下。”

    “不干！”

    “什么？敢不從我，那怎么行。”

    “親一下怎么夠？”

    “那你想怎么樣？”

    “我想是巫山云雨，行不行啊？”

    “當然行了，滿足你！”

    原本寬大的浴缸不久就變的擁擠起來……

    激情之后，兩人都還泡在浴池麗，范舟點起了一支煙，他幽幽的吐出一圈一圈的煙圈。

    “親愛的，你怎么了？你看起來心事重重的。”

    范舟扔掉了手里的半根煙，不過實在無事，又點了一根，“我最近去了好幾個地方，有科技博覽會，上面的3D打印讓我大開眼界，還有跟朋友去了一個藥廠，里面的生產線非常的科學，就像一個實驗室；還有一些觀光農業，雖然辛苦，但是收貨的時候很有成就感。”

    “我聽出來了，你有新的想法了，不過我相信你，你做事一直都很沉穩的。”

    “我想轉行。”

    “怎么了，房地產不好嗎？”

    “不好了，深水區了，越往后走越是泥潭。”

    “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現在這個盤可能會成燙手的山芋，我想現在脫手。”

    “會有人接手嗎？”

    “應該會有，現在看起來還過得去。噯，你說現在的當官的都在想些什么呢？”

    “當官的？”

    “恩，當官的，手里握著權利的官員們。”

    “這個，太籠統了，那一般來說看是什么官了，大官和小官想的肯定不一樣，立足點不同。”

    “我是說——，算了。”

    “不嘛，你說說看。”

    “我是說，比方說我們本市的土地官。”

    “你遇到了困難，是吧，這個事情我的理解就是如果他們真的想做也不能太張揚的做。”

    “那你說我該怎么做呢？”

    “你這個大能人還沒有主意嗎？”

    “沒用，不明白。你說的也太隱晦了吧，還有你不知道的情況，我現在吃不透他們的心理，你知道嗎，首先送錢不要，然后送車不要，最后送房不要。他到底要什么呢？該不會想要天上的星星吧？”

    “你是沒有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總不成是要天上的星星吧！”

    “恩，如果確實不是很熟悉就真的不是很好辦，想辦法打聽打聽他的愛好。”

    “愛好，我去找誰問呢？他周圍的人我可是一個都不熟悉呢。”

    “我幫你打聽一下吧！”梅麗思考了一下，皺了一下眉頭，好像是下定決定似的說。

    “你向誰打聽？”范舟問。

    “這你就別管了。”

    “這不行，我不能讓你去做這件事。”

    “為什么？”

    “因為生意場的事情，我不想讓你涉足。”

    “可是如果我說我有熟人能打聽打聽呢。”

    “你問誰呢？”

    “我暫時保密。”

    范舟嚴肅的說：“不過寶貝，你得注意安全。”

    “這是當然的，你是不知道現在的人們喜歡走極端，我猜測那個什么狗屁領導的說不定就好某一口，等我幫你打聽打聽，或許沒你想的那么費神，你放寬心，聽我的好消息。”

    梅麗又將頭沉浸入水中，她正在琢磨自己夸下的海口該如何來兌現。

    2

    其實梅麗唯一的指望就再閆海平身上，和閆海平生活了那么多年，她非常清楚，本市這個“盤子”里的官員們，閆海平幾乎都攀上說幾句話，不是他的黨校同學，就是什么進修班照過面的，先套套他的口氣再說，他現在傲的很，不一定愿意幫忙。

    梅麗很早就準備了一桌子好菜，就等閆海平回來，她已經“請”到了閆海平今天回家。閆海平一進屋，就聞到了很誘人的飯菜香，他不由得吞了一包口水。

    “你今天怎么會有閑功夫在家做飯呢？”閆海平邊換鞋邊問。

    “哦，你回來了。就快吃飯了，哎呀，辛苦了！ 你看我買了什么了，當當當！陽澄湖大閘蟹，新鮮的，可貴了。”梅麗邊笑邊說，還帶著跳，她也不顧燙著手的從關了火的蒸格里一手夾起一只大閘蟹。

    不用多說，只有兩只，顯然是一人一只了，陽澄湖大閘蟹像如此巴掌大的應該是幾百元一只，梅麗今天可真是舍得功夫和本錢啊！

    “我走了！”閆海平說不出的納悶，他感覺梅麗無事獻殷勤，準沒什么好事，自己懶得跟她糾纏。他重新拿起公文包就想往外走。

    “哎，別走。”梅麗把他拉住，“沒事， 你不吃，帶去給你那位吃也行，我給你包起來，不著急不著急，等我給你包哈！”

    “你葫蘆里賣的什么是什么藥？”閆海平忍不住問。

    “沒有沒有，不是什么藥。”

    “怎么，你還要去歐洲啊？”閆海平一臉的為難。

    “ 你說什么呢！我是，覺得我媽媽來的時候，你對我媽媽特別好，然后跟我也很配合。我就想著吧，感謝感謝你。”梅麗謙遜的說。

    “別，我怕你這樣，你也不想想，我跟你生活了二十幾年了，你是什么人我還不知道，你有事就直說，我最怕你這樣，讓我心里沒有底。”

    “恩，好，你是個痛快人，我早看出來了。”梅麗沒有哪句話不是在表揚閆海平的。

    “哼！”閆海平嗤之以鼻，不過他還是被梅麗拉回了飯桌上，兩人就這樣對著坐。

    閆海平覺得自己和梅麗二十年的夫妻，吃到梅麗做的飯菜的總和都沒有今天這頓多。  

    梅麗舉起了一個倒滿飲料的大杯子，“一直以來都是我梅麗對不起你。我先干了。”

    “不，不，沒有什么對的起，對不起的，那些都是過去了的事了。”閆海平順著說，他想聽聽今天梅麗的目的，“我也不是什么好鳥，公平的說，我們平分秋色，都做的不好。你有什么事快說。”

    “我是想你在官場上混了那么久，我跟你打聽個事。”梅麗輕描淡寫的說。

    “什么事？”閆海平的神經立即緊張了起來。

    “就是， 就是國土局的徐局長你不會不認識吧？”梅麗試探說。

    “不認識！不認識！”閆海平趕快撇清關系。

    “不會啊，他大你幾歲，但是我記得那年，就是三年前，是跟你一同公示的呀，照這么推算下來的話，你們應該是省委黨校同一期的，你該認得啊！”梅麗不依不饒。

    閆海平有些推脫不了，他想大概梅麗是通過什么途徑調查清楚了的，不然不會說的這么準，不過她還沒有說她的終極目的，等她說說看，我再應付。

    閆海平故作迷糊的樣子，“哪個徐局長？”

    “全名叫徐一輝，你真不認得？好好想想，應該認識的。”

    “哦，是他啊，哎呀你不說清楚，他是副局長呀，你怎么不說是徐副局長呢？”

    “那你認得了？我不說了嘛，早就是徐局長了，副字早該去掉了。”

    “哦，我慢慢想起來了，認得認得，是你自己不說清楚的。”

    “恩，認得就好。我對他也有一些印象，還是從你那里聽來的，說是你和他在省委黨校的時候，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你還說過那次還一塊吃飯呢？還有——”梅麗不依不饒地試探說。

    “哦，你對他還挺了解的。”

    “你別那么說，知己知彼嘛。”

    “說說你的事！”閆海平心里已經有數了，或許不是梅麗的事情，而是范舟的事情，不過都是他們“家”的事情，“范舟的事吧！我知道了，應該是就在這關給堵上了，是吧？”

    “對，就是這樣的，你都說了我就省話了，你幫不幫我們。”梅麗索性攤牌。

    “八個字，‘大道通天，各走一邊’，我走了。”閆海平起身欲走的樣子。

    “不，海平，你不能走。”梅麗急了，拉著閆海平的袖子。

    “為什么，你想軟禁我？”

    “不，我是求你。”梅麗的語氣極軟。

    閆海平看著梅麗少有的毫無銳氣的顏色，又慢慢的坐下，他這次倒是想顯露一下自己的銳氣，毫不客氣的拿起另一只大閘蟹就開始剝起來，梅麗也毫不計較。

    “哎，我接著聽你說。我覺得我可真是失敗，我們二十幾年的夫妻了，雖然現在離婚了，但是今天你竟然求我，還真是稀奇。你梅麗什么時候這么低聲下氣過，算是我的失敗啊！”閆海平嘆息。

    梅麗輕輕的說：“你得幫我，幫范舟。”

    “幫你可以，憑什么幫他？”

    “那你就當幫我吧！”

    “其實還是在幫他。”

    “不管怎么說我們都是朋友。”

    “不是。”

    “怎么不是，雖然是離婚了，我是對不起你，但是你呢，你也找小情人了呀，我們誰也不欠誰！”梅麗有些生氣的說。

    “不，我欠你的。”

    “你欠我什么了？”

    “我欠你們家的。”

    “你！”梅麗陡的站起來，“行，你欠我家的，那是不是你幫了范舟就算是還清了我們家的人情債了呢？”

    閆海平將手里的一杯酒一干而盡，“是的，至少在我的心里是這樣的。”

    “那好，你還吧！還了好重新做人。”

    “我借酒壯膽才說這些，你，不要多想了。”

    “海平，我知道，這些年我對你不好，是我對不起你， 我媽媽都說了， 我這人心氣高，但是，這次真的是請你幫忙，剛才我們說的話是氣話，你我都不要往心里去。”

    “這怎么行，話都說了，怎么能夠收回呢？”

    “哎，那算了，我走了，橫著走的螃蟹，你自己慢慢吃吧！”梅麗收拾了自己的包，準備走出去。

    當她轉身離門口一步之遙的時候，聽見了閆海平的聲音：“你陪我把飯吃完了，我就算答應了。”

    梅麗大喜，回過頭來的時候，看見閆海平又喝了一杯。她知道閆海平，生活了二十多年了，閆海平是表面油滑，骨子里很正派的人，這次他確實快觸及自己的底線了。  

    3

    幾天后，房管局樓下，閆海平和范舟站在門口仰望著這座高不可攀的大樓。

    閆海平小聲說：“我們先不著急進去，我先打個電話看看在不在。”閆海平撥通了電話，“徐局，我是閆海平。”

    電話那頭傳來的話是：“誰？不認識。”

    閆海平接著說：“我，國資委的閆海平啊！就是——”

    徐局：“哦，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閆海平：“你在辦公室嗎？”

    徐局：“不在，我，嗯，現在要去機場。”

    閆海平：“哦，我有個事情，希望能跟你溝通一下。”

    徐局：“好吧，要不，你送我一程，路上我們可以溝通一下。”

    閆海平：“好的好的，您住哪兒？”

    電話那頭說完后，閆海平聽了，點點頭對范舟說：“有戲，我們去接他。”兩人趕快上車。  

    4

    閆海平開著車駛進一處聯排別墅，他在一門口將車停下，提著一個旅行包的徐局早在等候，范舟為他拉開車門，徐局毫不猶豫地鉆了進去。

    閆海平笑嘻嘻地說“：徐局，我們直接去機場嗎？”

    徐局：“是的。”

    閆海平猛轉方向盤……

    5

    機場高速上，車里，閆海平，范舟，徐局，三人都各懷心事。

    閆海平：“徐局，您這是飛哪里？”

    徐局：“北京。”

    閆海平：“哦！”他有一點欲問不問的樣子。

    范舟適時遞過一張名片給徐局，“徐局長，這是我的名片。”

    徐局接過，他看了看，面無表情。

    范舟說：“濱江花城，是我開發的盤，有個朋友死賴著要我轉給他，我也同意了，本來挺簡單一件事，可是到了房管局呢，說是出新政策了。”

    徐局：“新政策？這個事情應該是政策解讀有誤，你這件到底是個什么情況我不清楚，我出差回來給你過問一下。”

    范舟一臉喜悅，“那就太感謝了！”

    6

    機場航站樓，閆海平開的車停住，范舟給徐局開車門，徐局提著他的包鉆出來，分別跟兩位握手道別，閆海平和范舟看著徐局走進航站樓，消失在人群中。

    閆海平：“我說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對。”

    范舟很茫然的表情，“不對？”他確實真的不知道閆海平到底想表達什么意思。

    閆海平：“是的，只是一種感覺。”

    范舟：“今天多謝你了。”

    閆海平：“不客氣，大家都是朋友嘛！”

    閆海平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他急速地往前走，一直走進航站樓，然后看見大屏幕，可是上面顯示最近的幾趟飛機都是飛國外的。

    范舟才跟上，然后盯著閆海平問：“有什么問題嗎？”

    閆海平若無其事地說：“沒有，沒有。”

    7

    幾天后，閆海平抽空給方圓打了個電話嗎，方圓是閆海平的同學，還是老鄉，也是房管局的副局長之一。

    閆海平：“老圓，我問你個事？”

    方圓：“你跟我客氣什么，你說。”

    閆海平：“你們徐局這次出差大概得多久回來啊？”

    方圓壓低了聲音說：“失聯啦！”

    閆海平：“什么？”他驚詫地從凳子上站起來。

    方圓接著說：“聽說是個裸官，還沒有來得及上交他的護照，人就跑啦，我的護照都被收走了。”

    閆海平：“哦，我知道了，謝謝啊！”他陷入了呆呆的思考中。

    方圓接著問：“你找他什么事啊？”

    閆海平醒悟似的說：“沒事。”閆海平掛了電話后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應該沒什么事吧！”